那浅浅的花刺,挨着元幽萍如花娇颜,使得元幽萍身躯不觉轻轻的发抖,一双眸子也顿时不觉泪水盈盈,惧意颇浓。
事到如今,元幽萍也只能苦苦哀求,矢口否认:“月砂,月砂,我没有,我当真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然而旋即,元月砂却也是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元幽萍手腕,狠狠的将元幽萍的手腕给举起来。
上面一只镯子,翠色剔透,十分莹润。
“这洛家在北域新开了玉矿,新采的青田玉玉质十分出色,竟似比从前的和田美玉还胜几分。故而令人送一块玉石入京品鉴。那一块玉石开了,做了几件首饰,如今除了苏洛两家女眷,别人都没机会佩戴这青田玉做的首饰。今日苏三小姐风华绝代,衣衫打扮可谓众人之忧,尤其是这一双耳环,雕琢出色,雪中带翠,晶莹透亮,可当真是难得。她耳环玉质,可是与你这镯子一样子的质地。还请大姐姐告诉,为何你能有京城别处没有的青田玉首饰?”
元幽萍大骇,她冷汗津津,又怎么能想得到元月砂目光居然是如此锐利。
区区玉器首饰,居然就让她瞧出几许端倪。
既然元月砂早有说察觉,却偏生瞧着自己和她姐妹情深。
这人前一份亲密无间的好情意,居然是演得天衣无缝。
这是何等心计!
元幽萍心中惧意越浓。
元月砂缓缓细语:“大姐姐性爱素净,什么金银器物,宝石珍珠,你一样都不爱。唯独这玉器物件,你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的。这苏三小姐,还当真是会投其所好,要送就要送给你个喜欢的。正因为喜欢,大姐姐才这样子戴在了手上,舍不得摘下去。却并不知晓,苏三小姐送你的物件儿,居然是如今京城的稀罕货色。我在南府郡,已经是让苏三小姐万分不喜,如今到了京城,怎么就又招惹人家不高兴了?想来,定也是我的错。”
那软绵绵的语调,却步步紧逼,让元幽萍避无可避,退无可退。
她雪白的贝齿不觉咬紧了唇瓣,再无法按捺自己的内心惧意。
乃至于终于崩溃,不觉身子软倒,放声哭泣。
元幽萍软绵绵的,膝盖落在了地上,伸手扯住了元月砂的衣衫:“二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呀。我,我都是被逼的,我是迫不得已!”
元月砂眼珠子轻眯,瞧着自己将元幽萍吓成这样儿,却也是不觉感慨自己的凶残。
她冷笑:“这是元家的意思?故而你身为元家嫡女,避无可避。”
元幽萍赶紧摇摇头:“这和元家有什么关系?老夫人,是真心疼你的。便是我母亲,也一点不知。”
说到了这儿,元幽萍嗓音微涩,旋即却也是不觉流转了浓浓的恨意:“这一切,都要怪苏颖。今日都是她,让我布局,故意设计,惹你入彀。我明明知晓蔷心心里面喜爱北静侯,却故意说动祖母,容她入宫。等她当真为难你时候,再现身为你解围。如此一来,你便更加相信我。甚至,我还知晓百里纤会为难你。只不过不待我为你解围,二妹妹自己已经脱身。可是这一切,都是苏颖示意,她让我这样子做的呀!”
“正是这个妖孽,让我取得你的信任,在你耳边煽风点火。表面上因为你所以和百里纤处处言语相对,实则和百里纤一唱一和。她还让我,先垫钱取筹码,让你去赌。我知道是我不对,我原本不应该做这样子恶毒的事情。可是谁让我一时不慎,竟落了把柄在在她手中。二妹妹,你若熟悉苏颖,自然是应该知晓,她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元幽萍一张脸颊顿时涌起了浓浓的苦涩:“我打小就是循规蹈矩,一句话也不敢说错,一件事也不敢做错。我虽不是京城最出色的姑娘,却是京城最守规矩的。可是苏颖,那个贱人,她设计与我,让我中了千局,并且也是欠下了巨额的银钱。我能怎么办,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一定不能!我除了帮她算计你,实在也是没有别的法子。我,我是无辜的。”
这些日子,她心惊胆颤,被折磨得都快要疯掉了。
苏颖却许下若干好处,让自己入局,让她引元月砂入彀。
她略有犹豫,却应承了此事。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如今元幽萍含泪倾述,自然是盼望元月砂能同情自己,知道自个儿那是迫不得已的。
她虽然是犯了错,可是那错也是情有可原。
元月砂淡淡的道:“你欠下了多少银钱?”
元幽萍见她容色和缓,心下稍定,却也是有些羞愧说道:“五万两银子。”
元月砂放下了手中花枝,轻轻的将元幽萍给拉起来。
她甚至主动伸手,为元幽萍打整衣衫,弄好发丝。
元幽萍一时不明其意,甚至不觉有些个受宠若惊。
元月砂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不觉将一切往着好些的地方去想,毕竟如今元月砂已经是没有事儿了。既然是如此,当元月砂知道了自己的迫不得已之后,也许就不会计较太多了。
毕竟,自个儿可真不是故意的。
本心而言,自己也没打算去害元月砂啊。
“区区五万两银子,元家大房又不是真的赔不起。大伯母我瞧过,谨慎仔细的一个人,是不会同意你这样子胡乱折腾的。可见这件事情,你甚至没在大伯母跟前张这个口。也对,只要你应了苏颖,就能免去这样子的债务,还能得到这样子贵重的首饰。而你这位元大小姐,也不必面对母亲的呵斥,元家上下嘲讽。只需要,让个旁支女去过些个生不如死的日子,就能解了你元大小姐的麻烦。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换做是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笑柄。”
元幽萍不觉身躯微微一僵,她为自己找了种种的理由。可是如今,让元月砂这样子一说,这些个理由瞧着居然是如此的可笑。
元月砂微笑:“所以大姐姐这么做,并不是一件如何让你奇怪的事情。而月砂跟大姐姐一样,是同一种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她甜甜的笑着,眼睛里面却也是流转了缕缕的幽芒。
面对着眼前看似纤弱的嗜血恶魔,元幽萍那些个委屈言语居然再难说出口。
元幽萍内心蓦然浮起了一个念头,元月砂不会原谅自己的。
她秉性可谓是极为狠辣,又怎么会待人以温顺宽容?
元幽萍心尖儿轻轻一颤,蓦然提着裙子,轻盈的跑开。
她只盼望离远一些,再远一些,不要见到这个女人。
仿若只要远离元幽萍,自己就能安全几许了。
元月砂也并未阻止,只瞧着元幽萍纤弱的背影,冷冷含笑。
就在此刻,花枝从中,却也是有了些个小小动静。
只见婉婉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旋即轻轻一拂:“元二小姐,长留王有请。”
元月砂仰头,却也是不觉微笑:“月砂可是受宠若惊。”
无论百里聂是因为什么,策划了这样子的事情,元月砂都是极欢喜的。
不错,若没有百里聂的安排,她本来也是不会上当,更不会被蛊惑下注。
不过这件事情,就会变得十分无趣。
也不能欣赏如此好戏,看着宣王府一场丑态毕露的好戏码。
如果没有百里聂预想给的那些银票做保证,元月砂是绝不会冒险去赌。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轻拂裙摆,随即浑身一僵!
那银票用牛皮囊盛着,再用一根绳儿系在了元月砂的裙子里面。
可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是不见了!
元月砂出了一身冷汗,以她心性居然当真生出了一缕后怕!
那些贴身收藏的巨额银票,居然是会不见?
倘若自己输了,那么就会当真赔上一百多万两银子。
元月砂私底下不是付不起这笔钱,而是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如此疏忽!
亏得百里聂坑的不是自己。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蓦然抬起头,狠狠的盯着婉婉。
她绝不相信,这些银票的失踪和长留王没关系。百里聂让这小婢跟随在自己身边,口口声声说是保护自己,可这小婢遇着事情躲得比谁都快,哪里有所谓保护的意思?
元月砂之前打着没风险看戏,胜负割肉由百里聂负担的主意。
想不到百里聂也是同样的心思啊。
旋即,元月砂不觉冷笑:“婉婉,那些银票,是你取走的?”
婉婉有些羞涩腼腆:“那些不是长留王殿下的银票,是借给元二小姐赌的。元二小姐,长留王殿下是绝不会亏待跟他合作之人的。殿下,还等着元二小姐。”
元月砂眯冷笑不已,如此心计,果然这些龙胤皇族之人没一个以诚待人。
如今就要看这位长留王,怎么分给自己一些汤汤水水。
拿了自己做筏子,元月砂也不会客气敲一笔。
别人赌输了的银子,元月砂没兴趣,可那是宣王府欠的,元月砂顿时也是兴趣多了很多。
这么一笔巨额的欠债,可以有很多种好玩的法子。
婉婉在前面走着,元月砂轻轻的跟上了这道纤弱的身影。
她忍不住心忖,眼前少女精于易容,又会那妙手空空之技,瞧来百里聂也是颇具野心,不动声色啊。
这样子私底下网络的江湖人才,也是不知道多少。
更不知道朝堂之中有多少百里聂的党羽。
也许百里聂也不动声色,欲图让自己成为他一枚棋子,故此诸般布局。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渐渐不觉浮起了警惕之意。
这位长留王百里聂拥有神仙之姿,可同时也是元月砂生平见过的最工于心计的男人。
谈笑之间,引人入彀,不动声色让自己为他驱使。
今日元月砂一路赌下去,当真只是不能拒绝百里聂?
元月砂眼中流转了幽幽冷光,心中冷冷的想,不是的,不是这样子的。
自己一向铁石心肠,别人奉承亲近,不会让元月砂觉得亲呢,别人辱骂羞辱,也不能让元月砂愤怒。
苏颖那样子所为的手段,根本不能引诱元月砂入彀。
可是元月砂太聪明了,对于那些神秘的未知的事情,总是充满了探索之欲。
好似百里聂,给予巨款,不告知和什么人赌,甚至不告知赌什么。
这样子神神秘秘的,反而让元月砂好奇,好奇究竟是会发生什么。
在保证自己绝对安全时候,她选择赌下去。
今日自己的一举一动,就是在这位长留王的掌控之中。
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池边,百里聂已然是在一旁等待。
当他瞧见了元月砂时候,面颊浮起浅浅的笑容,竟似月破残云,冰莲绽放,冉冉生辉。
那是一副极美好的画卷。
纵然是元月砂,初见百里聂的时候,也是不自禁为百里聂的神仙风姿所震慑。
然而此刻,她内心却全无绮丽心思,只有浓浓的警惕。
元月砂目光不自禁从百里聂的脸蛋上移开,滑落在百里聂修长的手指上。
如今那修长的手指,就轻轻的敲打着那一叠叠的银票。
正是方才还在元月砂身上那些。
如此明目张胆,不知羞耻。
百里聂温声言语:“今日当真辛苦月砂了。”
元月砂轻轻的福了福:“月砂不敢当。”
百里聂轻柔的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仍如初见时候充满了令人淡淡伤感的韵味:“阿陵这个孩子,一向都是重情重义。因为真正的宁九郎被人算计,一时忍不住为他讨回公道。我也只能为他筹谋,几番算计。只不过,连累月砂得罪了苏家,本王实在是于心不安。”
他前一句还口口声声的说元二小姐,接下来一句就是月砂,不动声色间竟似亲呢起来了。
“不过元二小姐应该相信本王,本王说过,和本王合作的人一定不会吃亏。我也是,一定会对她负责的。如今元二小姐乃是从南府郡来的,到了京城这如狼似虎的地方。本王自然是心存怜惜,会处处照拂。更加不会,也不忍,让你招惹宣王府的怒火和苏洛两家的针对。故而本王亦会说明,月砂只是代本王下注,并无真心为敌之意。至于如何讨要这笔赌债,那也是本王自己的事情,月砂也不必为这种事情苦恼郁闷了。”
好一番感人肺腑体贴入微的温柔言语!
可元月砂却分明听出其中的吝啬算计,忍不住冷笑:“长留王的意思,就是那些赌赢的银子,其实跟月砂一点关系都没有?”
百里聂微笑:“我知道元二小姐是不会在意这区区俗物的,更不愿你招惹种种是是非非。”
元月砂眼皮子跳了跳,她瞧着百里聂不动声色收回的赌本,加上如此恬不知耻的话语。不错,她是能做到不为金钱束缚,早就会操纵金钱达到自己目的。可是并不代表,她不知道钱的重要性!
难得,她胸口一堵,居然是有些气不顺。
元月砂努力的,慢慢的,压下了胸中滔天怒火,挤出了一缕万般讽刺的笑容:“长留王口口声声,不会亏待合作之人。月砂今日领教了,就是不知道既然是如此的不亏待,又唤我来做什么?”
百里聂不动声色:“召唤元二小姐前来,是因为这谢谢还是要说一声,本王是懂礼数的。”
元月砂呼吸再次为之一窒,多无耻的人啊。
元月砂自然不想节外生枝,此刻因为钱去招惹个十分难缠的对手,却按捺不住满腔的讽刺之意。
那一双漆黑的眸子之中,讥讽之意却也是不觉更加浓郁:“殿下口口声声,与你合作,一定是不会被亏待。那月砂心里,真的是很想要知道,这件事情之中,月砂得到了什么好处,所以才叫没亏待。难道殿下认为,若无你如此高贵,出手拯救,月砂就是会被人算计,万劫不复?就会蠢得中了苏颖计策,当真被人卖掉?原来月砂在殿下眼里,竟然是如此清纯无辜,这可真是月砂荣幸啊。”
百里聂眼中反而流转了惊讶之色,仿若一切都是元月砂在胡搅蛮缠,无理取闹。而他是如此的宽容大度,温润大方,包容万千。
“难道元二小姐竟不知晓自己得了什么?本王自然是相信你是个无比聪明的人。可难道不中计就够了?瞧着一个个跳梁小丑人前挑衅,难道元二小姐没有一缕烦躁之意,不悦之心?就算不会因此失去判断,可恶心之意总是会有那么一点吧。难道宣王府赌输之后种种丑态,没有取悦于你,没有让你身心愉悦?这些,难道不是本王给予元二小姐的舒爽享受?”
如此荒唐言语却偏生让百里聂说得有那么几分的道理,震得元月砂无言以待。
平心而论,她确实也是有爽到的。
可元月砂内心冷笑,百里聂根本就是卖弄唇舌,强词夺理。
元月砂讽刺说道:“如此说来,我似应当感激长留王才是了。”
百里聂幽幽叹了口气:“元二小姐如此言语,那分明仍然是心存怨怼,不过本王一向宽宏大量,委屈自己,体贴别人。月砂有这样子的不满,我总是要令你满意才是。”
一番话是何等的宽容大度,委曲求全。仿佛是元月砂百般刁蛮,无理取闹,而他却是步步退让,一番宽容忍耐。
这样子轻轻的说着话儿,百里聂也是缓缓起身。
他身材高挑,宛如亭亭玉树,宛然若仙。而当他走到了元月砂身边时候,影子更似将元月砂轻轻的拢住了。
“既然月砂觉得补偿不够,那就是本王的错,那我就补偿你一件无比稀罕,世所罕有的东西。”
百里聂一伸手,轻轻拢起了一缕元月砂一缕发丝。
却轻轻的低头下,举起手指,吻了那发丝一下。
举止优雅,风姿极美。
元月砂如遭雷击!脑子里轰然一响!
百里聂抬头,放开手指间萦绕青丝,手指比过了唇瓣,轻缓言语:“这是补偿。”
却惊得元月砂退后一步,恼怒不已:“百里聂,你,你居然如何的轻薄。”
简直是恬不知耻。
阳光下,百里聂一双眸子沉沉如深渊,仿若什么都能吞噬,面颊上任何表情,似乎也是不能真正传递到那双眼眸之中。
却仿若听到了什么不可理解之事,恍惚言语:“这难道不是这世上姑娘,心心念念,想要又得不到的东西,难道如今本王如此破例,月砂还是不能体会我一番诚心补偿的诚意?”
这种故意为之的无辜困惑,让元月砂原本拼命压下去的怒火实在是不可遏制!
元月砂想过许多次百里聂是什么样子的人,却也是婉婉不曾想到,百里聂居然是在自己跟前装疯卖傻。
“长留王这份心意,可当真是令月砂受宠若惊。这份补偿,更是,值钱得很。长留王既然是知晓自己受京中贵女万千瞩目,又知晓此举价值不菲。如此天人之姿浪费掉了又是何等的可惜,既然是如此,长留王为什么不去南风院明码实价?”
一番话说出口,元月砂却也是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自己一来到了京城,便是处处警惕,步步小心。
她亦然是从来未曾失态,更没有做过什么情绪上涌不该做的事情。
可是如今,元月砂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儿了。
南风院是男妓馆,里面的哥儿可谓是妙色生香。
百里聂是王爷之尊,自己再如何恼怒生气,却也是决不能说出如此不中听的话。
以下犯上,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就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实在忍不住想对百里聂动手,那也是应该徐徐图之,不动声色。
又怎么能当众辱骂这位假惺惺的谪仙王爷呢?
事到如今,她只盼望百里聂当真过于出尘,实在不知道南风院是什么地方。
可百里聂却并没有生气,他仍然是那么一副慢悠悠,极宽容的样儿:“月砂,这你可是弄错了——”
“这南风院里面的是娈童,是侍候男人的。”
“若女子寻欢作乐,应该去东篱院才是。”
“所以,你初来京城,也应该是去四处走走,体会这其中不同之处,免得以后找错地方。若你实在是有兴致,本王可以带你去瞧瞧。”
元月砂脑子轰的一声,只觉得脑子里好似有什么东西轰的生生断掉!
她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那京中种种传闻可笑,此刻已经是尽显无疑。
这满京城的贵女,都是瞎了眼珠子。
见鬼的人若谪仙。
看看这份厚颜无耻!
更要紧的是,无论百里聂说出何等无耻言语,却均能神色自若,风轻云淡,一派理所应当的模样。
百里聂更是不觉轻轻的踏向前一步,言语柔柔:“倘若月砂还不满意,本王,总是能让你满意才是。”
言语之中的暧昧无耻暗示,令元月砂的脑袋轰然一炸,顿时恼意浓浓。
眼见靠近的厚实胸膛,元月砂再也是按捺不住,狠狠一推。
却见百里聂竟生生退后了几步。
他似忽而喘不过气来,闷闷的咳嗽了几声。
元月砂冷笑,装模作样。
然而百里聂雪白的手帕按住了唇瓣,咳嗽了几声之后,手帕之上居然染上了一缕浅浅的嫣红。
阳光下,百里聂俊容上的苍白之气,却又似浓郁了几分。
婉婉更向前,凄婉欲绝:“殿下,殿下,你,你可是被元二小姐给推坏了?你,你要仔细身子啊。”
元月砂唇角轻轻的抽搐,这果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上梁不正下梁歪歪啊。
这百里聂如此性子,亦难怪身边奴婢也是同样心思灵敏,竟如此会察言观色。
简简单单的,轻轻的几句话儿,就生生的将自个儿这样子的讹上了,当真是,将别人当做蠢物一般。
她更瞧见百里聂眉头轻皱,竟似略含清愁,却也是无尽的宽容大度:“婉婉,月砂不是故意的,亦不可如此见怪她。”
婉婉扶住了百里聂,却抬起了俏生生的脸孔,目光求解,到底真的还是假的?
要说这讹元二小姐定然是不假,只是这几日,本就是百里聂每月的散功之气。方才又因周幼璧的事情,妄动了真气,也是不知晓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百里聂说完了那话儿,身躯却也是沉了沉,示意婉婉扶着自己坐在了草地之上。
婉婉面色一变,掏出了百里聂腰间药盒,将一枚药丸送到了百里聂唇瓣,让百里聂轻轻的服下。
心中却也是忍不住念叨,真是作死啊。
元月砂冷笑了几声,却也是并不肯信,有些生恼的言语:“这长留王一番好戏,可是当真令月砂叹为观止啊。只不过,月砂似乎是听说,长留王打小就聪慧绝伦,无论学文还是学武,都是进步神速。甚至连教导长留王的老师,也总是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不配来教。王爷既然是如此文武双全,怎么就抵不住月砂轻轻一推呢?”
她实在是不乐意看到百里聂无比幼稚的表演,若换做别的女子,可能还觉得这番做作是难得的情趣,然而对元月砂而言却是简直令人无比的烦躁。
“更不必说,月砂居然是有如此福分,得窥王爷的仙人之姿。洛家的七层琉璃宝塔,王爷都能一跃而上,在塔顶吟风弄月,宛如仙人一般。这份武功,让月砂这个小女子佩服不已,更是望尘莫及。”
“王爷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月砂去做,那就吩咐好了。总之你是王爷,月砂只是个南府郡来的,没名没分的小姑娘。好似我这样子的人,又怎么能拒绝王爷的要求呢?只需轻轻吩咐一声,尊卑有别,月砂必定是只能遵从。而且,还是无偿兼免费的。”
百里聂不动声色捏了婉婉手臂一下,婉婉咽下了尖叫,也是心领神会。
实则百里聂所服用的药丸,乃是名医调制。
在百里聂胸口翻腾之际服用了一枚,便是能压下了胸中种种血气翻腾,气脉不畅。
说到生命之危,自然是已经没有了。
然而婉婉抬头时候,却顿时也是一副泫然欲泣之色:“元二小姐,你实在是误会王爷了。他打小就身子孱弱,身体并不是好好。只不过用药养着,实在也是见不得人。别人的胸口,重重的推一下,也是并不是有什么事情。可是对于王爷而言,却是血脉汇聚之处被人狠推,可是会有性命之危啊。呜呜,呜呜呜——”
说到了这儿,婉婉却也是言语凄然。
意思是百里聂死了,就算元月砂的。
“倘若元二小姐不信,可以为王爷号脉。只要会一些粗浅的医书,就能瞧出王爷身子不是很好。可怜王爷就算是如此境界,却仍然是这样子的宽容大度,本着无知者无罪的心思,并不想如何怪罪元二小姐。这是,何等胸襟。”
婉婉泣然。
哭得好似百里聂立刻要死了一样。
百里聂不觉温言柔语:“婉婉,不必如此伤怀,本王没有性命之忧。”
却只想提点一二,这戏稍稍有些过了。
元月砂也颇为狐疑,百里聂再如何狡诈无耻,身为王爷,那也是不至于如此纡尊降贵,会做如此粗陋陷害。
她瞧着百里聂有些苍白的脸颊,略一迟疑,却也是不觉盈盈向前。
元月砂用手帕保住了百里聂的手腕,为百里聂号脉。
确实脉象暗沉,有些微弱,虽不见得有性命之忧,却总显得身子不好。
瞧来这位俊美狡诈的长留王百里聂,居然是个病秧子,难怪那张俏脸蛋儿总是泛白。
只不过若是如此,元月砂内心之中,却也是仍有疑窦未解。
“既然如此,那七层琉璃塔上吹箫,又是,又是如何——”
别的也还罢了,那些京城之中的种种传言,流言蜚语,也都罢了。
那日月下吹箫的美妙风姿,元月砂却是亲眼目睹,亲耳所闻。
百里聂面上不觉浮起了淡淡的恼色,不觉轻轻的说道:“我对月砂一片宽容赤诚,怎么元二小姐,却也是始终不肯相信本王。”
他不动声色,苍白的手指擦过了指尖的珠子,淡淡的唤道:“墨润,你出来吧。”
伴随百里聂淡淡的言语,一道幽润的黑影却也是悄悄的现身,仿若暗夜之中的幽灵,原本也是无形无影的,可是偏生在此刻现了形迹。
这一刻,甚至不觉让元月砂轻轻的打了个寒颤。
她自认自己是极为敏锐的,婉婉的妙手空空之技也还罢了。可是这样子一个男子,隐匿于左右,自己竟然是半点气息都是没有察觉。就算元月砂因为金针封穴消去了几许灵敏锐利,这男子却定然是个极为厉害的高手。
对方面颊轻轻的落在了阳光之下,却也是忽而让元月砂一震。
这个隐匿于百里聂身边的幽灵,竟然是有着一张如冰雪雕琢的极俊美的容颜。
他轻轻的抿紧了唇瓣,当目光落在了元月砂脸上时候,却也是蓦然异芒大作。
而就在这一刻,元月砂的内心之中却也是浮起了一缕极为古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极为熟稔的危险之感。
然而不过一瞬,墨润顿时收敛了自己的目光,悄无声息,宛如一块极硬的花岗石,炎炎烈日,再无动摇。
百里聂一瞬间,眼神却也是不自禁有些玩味,随即又恢复了沉沉无波。
“本王身边,总是会有人贴身保护,只不过隐匿在一旁,免得打搅我的闲情逸致。更可况,墨润一向也是不喜欢见人,话儿也是不多。有他贴身保护,也免得有人想要杀人灭口。又或者,本王兴之所至,想要去什么地方精心吹奏一曲箫声,也是能随心所欲。难道,元二小姐竟不知晓本王身边会养几个高手?”
百里聂戏谑言语之间,蕴含了几许嘲讽,却也是顿时让元月砂无言以对。
“不如,让墨润给元二小姐展示一下武功,以安其心。”
百里聂目光闪动,若有所思。
也许是早知晓自己主子天马行空的心思,墨润不动声色:“殿下既然是身子有恙,便回府休息。”
他伸出手,扶着百里聂起身。
百里聂果然是极好的性子,微笑说了一声好。
却指着一旁的元月砂:“带上元二小姐吧,倘若本王就这样子死了,也不必让元二小姐以死殉葬,让她守孝三年,诚心为本王超度就好。”
元月砂却也是不觉微笑:“月砂觉得,长留王一定不会有生命之危的。”
所谓,祸害遗千年。
马车上,元月砂与百里聂共乘一辆马车,她盯着眼前俊美苍白的脸蛋,忍不住拢起了秀眉。
百里聂的身子似好多了,也没什么大碍。
可今日种种,总是让元月砂云里雾里,很是吃惊了。
她忍不住想起了属于百里聂的种种传闻,实在很难相信,差距之大,让人难以置信。
就算元月砂是初来京城,听到的关于长留王种种,也早就烂熟于心。
长留王打小便天资聪颖,最得陛下喜爱,明明是整个皇宫最受宠的皇子,偏生竟对权势名利,毫无兴致。陛下喜爱他,才不到十岁,就给他封号领地。可他生平只爱潇洒度日,吟风弄月。这尘世间的凡俗之事,他竟统统不放在心上了。这样子的人物,竟不似凡俗所有,好似天上才有的人。
而百里聂生来聪慧绝伦,自打认得字,书本只瞧几本,什么都记得住。教导他的老师,是本朝大儒,每每教导一段时间,便自愧才学不佳,不配教导。他不但才学出色,武功更是了得,他五岁上了墨夷宗,由当代墨夷宗宗主收为关门弟子。这是如今墨夷七秀都没有的资格待遇,不过六载,已经是学遍了墨夷宗所有的剑术。”
可眼前的男子,言语温软柔和,举止风轻云淡,说话绵绵心计,行事有些古怪又精于算计。传闻之中,拥有惊世骇俗武功的他,如今只是个病秧子。
真是不知晓,为何居然是有这样子情真意切的传闻。
而那双宛如深潭的眸子盯住了元月砂,却好似瞧出了元月砂的心思。
马车之中,亦有姜陵在场。
他脸上不知何时添了青淤,时不时龇牙咧嘴的,瞧着竟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打的。
姜陵瞧了瞧百里聂,又瞧了瞧元月砂,眼中颇为玩味。
他忍不住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元二小姐可是对老聂好奇不已?其实老聂也是为盛名所累,心下其实颇为无奈啊。倘若,宫中教书的大儒,不愿意面对陛下宠爱的皇子。请辞的时候,难道还敢直言,是因为皇子过于顽劣,因此不想教导?你猜猜,换做你,那应该如何言语?”
元月砂如醍醐灌顶,不觉试探:“自认才疏学浅,实在是教导不了殿下?”
“第一个这么说了,没道理后面的那么蠢,不抓住这样子的理由,一而再再而三。”
姜陵一脸微笑。
元月砂也是忍不住眼皮抖了抖,假笑:“如此说来,这京中种种关于长留王的传言,竟没一句是真了啊?”
姜陵笑吟吟:“也不尽然,还有脸咯,这张脸是货真价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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