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依不饶,居然不肯让贞敏公主走,这让贞敏公主的身子一阵子的颤抖。
贞敏公主禁不住发颤在想,萧英想要留下自己,要将那种种侮辱人的手段,尽数用在了自个儿的身上。贞敏公主眼波流转间,竟不觉透出了森森恨意。她轻柔的跪在了地上,双手手掌按住膝头,却也是生生将那衣衫揉得生皱,狠狠的抓紧。
静贵妃不觉含泪哭诉:“萧侯爷也是不必为了敏儿开解,我虽是她母妃,可若不是我打小娇惯,何至于让她养成这副性情。她性儿不好,总是要受些教训,方才知晓懂事的。”
说到了这儿,静贵妃却也是忍不住掐了自己亲身女儿一把:“敏儿,你还不快些认错。”
静贵妃心里有些这急,只盼望能将女儿送出京城。
留在萧家,岂不是要受这般折辱。
贞敏公主唇瓣轻动,一时间却也是说不出话儿来,一双眸子更不禁灼灼生辉。
自己有错?便是对别人有错,可是对萧英却是一片真心,掏心掏肺。她实也不知,自个儿哪里对不住萧英。如今,倒是成为了自己的错了。
宣德帝缓缓说道:“这个逆女,是你素来骄纵,方才养成了这般模样。如今嫁入了北静侯府,那也是不见如何收敛,不肯孝顺婆母,侍候夫君,只满京城闹这么些个幺蛾子,让那些流言蜚语,传得到处都是。只恐留她在萧家,还会多生事端。”
他心忖,自己对这个女儿也算是不错了。当初,可是贞敏公主闹着嫁过去的。
如今无论真也好,假也罢,这个女儿,到底顺了她的意思,不让她留在萧家。
以前宣德帝觉得这个女儿漂亮、孝顺,如今心里面的想法却是不一样。朝廷局势这般微妙,可是贞敏公主却仍然只图自己痛快,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打小锦衣玉食养着她,让她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自己这个父皇又这般宠爱,想不到这个女儿居然是不见有那半点感激之情。
事到如今,宣德帝也是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儿,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萧英心中一阵子的不甘愿,贞敏公主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却凭什么送出京城。可是如今既已然有这般传言,闹腾得沸沸扬扬,宣德帝如此处置,也容不得自己不顺。陛下多疑,纵然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可是心里面必定记恨。想到了这儿,萧英内心越发后悔,早知晓,就不要让贞敏公主从马车里面跑出来了。说到底,自己到底只是个臣子,却也是不免有那诸般顾忌。倘若自己大权在握,谁也是不能将自己勉强了去。来日方长,只要贞敏公主仍然是自己的妻子,他必定能再将贞敏公主纳入掌中。
贞敏公主唇瓣轻轻动了动,原本要说话儿,可那话到了唇边,却也是怎么都是开不了口。
静贵妃忍不住再掐女儿一下:“敏儿,你还不认错?”
这一下,可是掐得有些狠,掐得贞敏公主皮肉生疼。
静贵妃也是急了,这可是大好机会,难道敏儿舍不得萧英,不想离开北静侯府。
贞敏公主自然不会舍不得萧英,她知晓自己为什么不说话,因为她内心之中,很不甘心。那缕缕酸涩愤怒,就这样子涌上了心头,令贞敏公主难以启齿。
除了怕,她还恨萧英,恨透了这个混账。
凭什么,如今还说这一切是自己的错,是她不好。
她忍不住想起了百里聂说的话,说自己不像个公主了,全无锐气,也无骄傲。
从前她是眼睛里面揉不得砂子,时移世易,却要自己忍气吞声。
可是这又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自己处境堪忧,别说保持从前的骄傲,就算是想要逃脱萧英,也是机会难得。而这难得的机会,就摆在自己面前,她又如何还能闹性子?
她这是全无办法,萧英看她一眼,自个儿就怕了,就更不用说对付萧英。
贞敏公主有锥心之痛,其实自己也应当忍一忍。
这般想着时候,贞敏公主死死的咬紧了唇瓣,耳边却是听到了萧夫人一副宽容大度姿态说出来的言语:“陛下言重了,其实,敏儿来咱们府上虽然是有些小性儿,可是那也不过是小女孩情态,年纪小,不懂事。萧家上下,却也是没人见怪。”
看似宽容,却挑明是贞敏公主性子不好,所以才闹得生份,以至于胡言乱语。
萧夫人被那些流言蜚语所扰,也是恨透了贞敏公主了。她故意这样子说,其实是让别人知道,那些关于萧家的流言蜚语也不见得是真的,是因为娶了个刁蛮公主,和人处不下来,所以如此害夫家。这是因为贞敏公主心性狠毒,不是萧家不好。
当然萧夫人也不是傻子,也不会乐观的以为,这样子说一说,别人就全信了。
不过如今贞敏公主想要离开萧家,必定也是会顺着陛下的言语去说,会承认这件事情。别人就算是半信半疑,也是会心里面更偏向萧英一些。
萧夫人内心叹息,能挽回多少,那就算多少了。
而她心中也是忍不住嗤笑,贞敏公主就算离开了萧家,来到了睿王妃身边,看来也不是那个安安分分的主。别的不说,她来没多久,就因为丫鬟服侍不周到,居然就鞭笞丫鬟,好大的脾气。这事儿,也不知是谁,有心无心,如今传得赴宴的人都差不多知晓了。
萧夫人这样子说,却也是与宣德帝想法差不多。毕竟宣德帝觉得表面上看,自己与臣下和乐融融是最要紧的。这件事情解决了,所牺牲的却是百里敏的名声罢了,可这样子的牺牲,其实也是算不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了。
宣德帝轻轻的叹了口气:“萧家倒也大度,是敏儿没有福气。”
贞敏公主听得心尖发颤,那股子荒唐的感觉又是涌上了心头。最初,她见到萧英时候只有恐惧,只想要有多远跑多远。可是如今,贞敏公主内心之中,那愤怒却也是生生压下了恐惧了。
这不公平,明明自己才是被萧家所害,被欺辱的那一个。如今大庭广众,却成了自己不是,说她性子不好,说要将她送出京城受责罚。
不错,自己认了这个冤枉,便是能离开京城,离开萧英,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只要她忍一忍。
可百里聂的嗓音,却仿佛不合时宜的回荡在自己耳边。
“你能够咄咄逼人时候,偏生放人一马的宽容,那才是别人可以感受到的恩惠与宽容。当你什么都没有时候,你退一退,别人只会加意欺辱你,瞧不上你。”
如今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若再退一退,当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宁?
不错,父皇如今是欲图将自己送出京城,让自己离开萧家。可是之后,萧英再行骚扰,父皇可还会理会?那时候,只怕陛下的心,会变得更加不耐。那时候,自己再来哭诉,只怕满京城的百姓,也是会觉得自己反复无常,索然无味。
你退一步,别人不会放开了手,对你留情,反而是会变本加厉,咄咄逼人。
贞敏公主手掌搅着膝头的衣衫,越搅越紧。
那日在皇宫,父皇对自己不理不睬,母妃也是含泪认命。如果不是自己大起胆子,从马车里面跑出来,闹腾得满城风云,父皇也不会恩赐似的给自己做主,容许自己离开京城。
不错,要是自己不争取,那就什么都没有。
谁也不会可怜你,帮助你,为你筹谋,将幸福的未来轻轻送到你的手掌心。包括自己的父母,包括她那个宛如仙人的皇兄!
而此时此刻,那轻纱帐中,那薄云轻雾间,那么一双漆黑的眸子,却仿佛在朦朦胧胧间,闪动着明亮的光彩。而这样子一双眸子,却轻轻的盯住了贞敏公主的背脊。
百里聂瞧着自己的妹妹,看着贞敏公主瑟瑟发抖的身躯。
贞敏公主唇瓣动动,仍然是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自己嗓子好似被什么堵住了,生生哑巴了一样。
静贵妃也提点自己女儿几次了,眼见贞敏公主这样子浑浑噩噩的,却也是不由得气打不了一处来。贞敏公主不说话,也只能让静贵妃开了口了:“陛下,你瞧她这样子一副倔强的性子,只怕当真是不能将她留在了北静侯府了,免得反而结仇结怨。”
静贵妃自忖自己也是了解宣德帝的。
如今宣德帝还要利用萧英,平衡东海微妙的关系。也许正因为如此,宣德帝也不想因为留下了贞敏公主,让这份嫌隙越来越深。
果然因为静贵妃的话儿,宣德帝的一双眸子也是饱含了愠怒之意。
这个女儿空有美貌,娇艳无双,却实实在在,是个糊涂的性儿,竟也不知为父分忧。
“好了,如此性子,明日便送你离开京城。”
静贵妃心中虽苦,却也是禁不住松了一口气。
然而却忽闻贞敏公主悲切激动嗓音:“父皇不可听信萧家的一面之词,女儿嫁入了萧家,既没有对婆母忤逆,也是没有对夫君不敬。我虽为金枝玉叶,可是却也是想要做一个好媳妇儿,好妻子!可是却也是没想到,萧英,萧英他本性残虐,新婚第一日,就虐待妻子,将女儿打得浑身是伤。便是回宫见父皇母后,那也是鼻青脸肿,不得不以轻纱覆面!萧英他暴虐之性,纵然是皇族公主,金枝玉叶,他也能狠下心肠,照打不误,其心可诛!”
声声悲切,句句泣血,令人不觉心惊。
轻纱帐中,百里聂举起了茶杯,轻轻的碰着唇瓣,面上也是没什么多余表情。他只缓缓的,将杯中已经微微发凉的半杯残茶,缓缓的一饮而尽。
少女尖锐的嗓音,回荡在了每一个人的耳边了。谁也没想到,睿王妃大宴宾客,邀请满京城的权贵,连陛下也纡尊降贵,来此捧场。而就在这里,面对那些早就听闻过关于萧家种种流言蜚语传闻的宾客,贞敏公主满足了他们所有的好奇心。
她竟当众撕破了脸,直指萧英虐待!
周围不知不觉,竟似安静下来了。
萧夫人也是气得不轻,胸口起伏,身躯轻轻的颤抖,却也是说不出一句话儿。别人瞧见了,只道萧夫人是心中愤怒,可是萧夫人心里面是清楚的。除了愤怒,她内心更多的是恐惧和害怕。百里敏穿着那身嫣红的嫁衣嫁过来时候,仿佛这一切的事情,都已然是没完没了,再无可遮掩。
而萧英瞧着贞敏公主,那眼里竟不自禁的涌动了几许的狼狈。
那种狼狈,却不是因为贞敏公主当众揭破了真相,而是因为当自己决意稍退一步暂且放过贞敏公主时候,偏偏贞敏公主却不依不饶起来。这让萧英觉得,自己仿佛输掉了什么似的。
而这样子的狼狈,却让萧英内心充满了恼恨与困惑。明明自己也是想方设法,让贞敏公主是一无所有了,为什么贞敏公主居然还能如此要强,逼迫到底呢?难道仅仅因为公主这个头衔,就算是虚衔了,底下什么都没有了,贞敏公主居然还能如此的骄傲。
龙胤皇族,那也是没什么了不起。萧英这样子想着,却也是死死的捏紧了拳头,手掌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宣德帝也是让女儿这番哭诉,闹得措手不及,一时容色铁青。
睿王妃跟前,自己女儿居然是损及龙胤颜面,全无朝廷,更无国家大事,闹得面上无光。这静贵妃平时瞧着倒也是温良敦厚,自己还以为她很贤惠。然而静贵妃却根本不会教导女儿,竟似教导出了这样子一个糊涂东西,这般货色。如今大庭广众之下,贞敏公主居然是让自己这个父皇颜面无存,实实在在,也是令宣德帝气恼。他更忍不住心忖,自个儿对这女儿,最后一缕疼惜怜爱也是荡然无存。
从此以后,却也是休想让自个儿在意贞敏公主一丝一毫!
一道温婉的嗓音却在宣德帝耳边响起:“陛下可是不要动怒,气坏了自个儿身子。敏儿性子忤逆,我怕是教导不好了,可是也是犯不着为这个逆女,弄得你气不顺。陛下是天下人的君主,自然也是要将自己的身子顾惜好了。否则,只恐怕天底下的百姓,那可都是会无依无靠。”
如此温婉熨帖的言语,自然也都是出自周皇后之口。
周皇后虽然是与宣德帝岁数相差悬殊,然而到底是大家出身,一举一动都是十分沉稳,极富有皇后风范。
有她这份贤惠熨帖,宣德帝内心之中的恼意方才也是消散了不少。
不错,自个儿身子要紧,倘若当真被这个逆女给气坏了,岂不是不值得?
他面色却也是禁不住沉了沉:“逆女,事到如今,你竟还有底气,在此信口雌黄。你丈夫婆婆,对你百般宽容,人前人后,从无半点诋毁言语。偏生你却不知晓好歹,不知道惜福!”
瞧贞敏公主这桀骜不驯的样儿,就算是挨了打,那也是咎由自取,也是怪不得别的人的。
贞敏公主却也是轻轻的抬起头来,不觉泪水盈盈,宛若娇花,十分明润,然而却流转了几许坚决之色,分明也是伶牙俐齿:“倘若我丈夫与婆婆,都没有在父皇跟前说我不好,只说我十分贤惠。那么究竟又是谁,让父皇知道我这个萧家儿媳,不孝顺婆母,不敬重夫君。请父皇将这个人请上来,女儿胆敢与他当面对质,我理直气壮,也不怕这般与人对质。”
宣德帝这样子说话时候,也是不加思索,只想让别人知晓这个女儿的刁蛮。
他这话自然是有些破绽,可是他也是没想到,女儿居然胆敢当众顶撞自己这个父亲。
自己是天子,贞敏公主居然如此无礼,倘若是个男儿身,他几乎便是要疑人要反了。
萧英也是叹了口气,一副不忍模样,又似为了宣德帝着急:“敏儿,你这般说我也不要紧,怎么可以顶撞陛下。这伦常礼数,难道你都不理会了。”
而他这番言语,贞敏公主却不觉充耳不闻,仿若没听到也似。
贞敏公主也是豁出去了:“想来除了萧家的人,没有人胆敢在父皇面前,告女儿的不是。这有的人,背后极尽诋毁,可是今日人前,却万分宽容大度的模样。简直是两面三刀,令人作呕。父皇,求你相信女儿,这一切都是萧家诋毁女儿,算计你的孩子。如今我跟萧家各执一词,却盼望父皇明断,不要相信萧家说的那些话。”
那日在宫中,其实贞敏公主也可以如此倾述。只不过那一刻她见到了宣德帝偏帮萧家,顿时也是心灰意冷,只觉得别的话儿,那也是不必说了。
如今贞敏公主内心却也是有个声音在悄悄讲话,仿佛在告诉她,事到如今,不必顾忌。
况且那日在宫中,张淑妃寿宴而已,虽然有些京城贵眷,可是人数也不多。可不是今日,睿王妃将大半京城的王公贵族都请来了,他们都瞧着,连东海的人也都瞧着。
自个儿若是今日不说话,便是再无说话的机会。
她也顾不得羞耻,蓦然撩开了衣袖,露出了欺霜晒雪的手臂。
而那条手臂之上,却也是有着累累伤痕,触目惊心。
“女儿嫁给了萧英,就被弄得满身是伤。那脸上的伤,萧英下手得轻些,可是女儿身上的伤,萧英下手却也是没一点儿客气。如今女儿浑身遍体鳞伤,就算养了月余,仍然是伤势未痊愈。这足见,足见萧英也是如此折腾女儿的,心狠手辣!”
在场之人,似也听说过,贞敏公主身上满是伤痕。
只不过这条流言,和别的故事糅合在一起,不免是让人忽略了这件事情。
毕竟寻常百姓,居然能窥见公主浑身是伤,被夫君恶毒的殴打凌辱,这也是一桩令人不可置信的事情。
可是如今,却证明了贞敏公主是真受了伤。
既然如此,别的看似滑稽不真的流言,是否有可能是真的?
诸多好奇、探寻的目光,顿时也是落在了萧家人身上了。
便是宣德帝,一时也是说不出话儿来。
其实他内心深处,何尝不知道,也许贞敏公主在萧家受了委屈。可是夫为妻纲,这似乎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萧英是个武将,招惹了他脾气,他下手难免狠了些。难道因为这样子,便处置了萧英?为什么贞敏公主不能忍一忍呢?
然而如今,宣德帝看到了贞敏公主手臂上的伤痕,却也是有些吃惊。
原本以为萧英是小打小闹,可贞敏公主手臂上伤痕却是触目惊心。
他脑海里面蓦然是浮起了一个念头,萧英下的这个手,却也是未免太重了点吧。
到底是自己女儿,纵然对贞敏公主已经是没有了从前的喜爱,可是想到萧英如此不顾忌自己这个陛下,宣德帝内心也是有些不舒服。
当然,也只是有些不舒服而已。
静贵妃也吓了一跳,今日贞敏公主居然是如此顶撞陛下,她也是给生生吓着了。
她赶紧也是撸下了贞敏公主的衣服袖子,替贞敏公主遮去手臂上伤痕。
这女儿家的清白最是重要,如今在场这么多外男,却窥见了贞敏公主的手臂,也不知是否会觉得贞敏公主性子轻浮,是个水性之人。
随便露手臂,也不知贞敏公主会不会被人瞧轻了。
静贵妃含泪:“敏儿,敏儿,女儿家的手臂不要随便露出来,不要啊。”
她一阵子的惊惶,实在也是不明白,今日的百里敏,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就跟从前全然不一样呢?
静贵妃不自禁生出了一缕不安之意。
贞敏公主却不觉抬头,冷冷的瞧了静贵妃一眼。
静贵妃身子微微一凉,竟不觉寒意浓浓。
自己女儿看着自己,眼神是那样子的陌生,全无半点女儿对母亲的眷念。静贵妃的心口禁不住在滴血,说不出的难受。
打小,这个女儿也算是乖乖巧巧。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她总是对贞敏公主尽心尽力了,谁让贞敏公主挑了萧英这个厉害的。
想到了这儿,静贵妃原本伸手,捏住了贞敏公主的手,如今却也是不由得轻轻的松开了,竟似没有力气,继续这样子握着。
萧英那沉稳的嗓音里面蕴含了一缕慌乱,可那慌乱竟似一份关切之情:“公主,你,你为何手臂有伤,这伤究竟如何来的,我居然一点不知。你告诉我是谁,我定然是为你出气。”
他仿若一时情切,要去触碰贞敏公主,惹得贞敏公主一阵子的恼怒,心生厌恶之情。她身躯一缩,不觉脆生生的说道:“萧英,你何必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惺惺作态!”
萧英那一副黯然神伤之态,更难以让人相信,他居然会虐待公主,欺辱公主。
他却言语艰涩:“这,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情?公主,公主虽然私底下有自残的嗜好,然而,我却没想到居然是伤及自己到如此地步。”
一番缓缓言语,看似情真,却顿时让贞敏公主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她入坠冰窖,从头凉到了脚。
萧英他竟无耻如斯,他,他居然是这样子说?他说自己自残?
“萧英,你还要污蔑于我。”
贞敏公主怒极,如此尖锐说道。
萧英却隐忍模样,不欲说话样子。比之贞敏公主的咄咄逼人,萧英竟似隐忍许多。
一时之间,孰真孰假,倒是让人难以决断。
只不过萧英京中名声本也是极好,原本和元秋娘成婚时候,也是未曾闹什么幺蛾子。况且他素来也是沉稳,便是为了前程,也极难想象,他竟会唐突公主。
如此闹来,竟好似贞敏公主这儿少了道理。
只不过京城向来不乏聪慧之人,萧英年长贞敏公主许多,自然是更加工于心计,也更加老辣。贞敏公主一身玉雪皮肉,娇花软蕊,却伤痕累累,这终究是触目惊心,令人心有所触。若说一切与萧英全无干系,却也是难消别人心下疑窦。
只不过在场的无不都是些个人尖尖,眼瞧着宣德帝震怒,也自然不好添口说些个什么。
宣德帝隐忍心中恼怒,他也不是真如此糊涂,只不过如今,睿王妃跟前,宣德帝也终究只想含糊过去。
“此事暂且按下,敏儿之后,容后再言。今日本是睿王妃的赏菊之宴,不要如此没了分寸,搅乱了主人家的兴致。”
宣德帝言谈之间,居然隐隐有些见怪贞敏公主意思。
贞敏公主若不这样子闹,他也是不会这般尴尬。
听得静贵妃心里沉了沉,女儿不该闹的,如今闹起来,只恐怕连离京也是不成。
贞敏公主心寒,蓦然死死的咬住了唇瓣。许是咬得紧,唇齿间竟似有些个血腥味道。
耳边更听着周皇后贤惠的言语:“这地上凉,贞敏公主还是快些起来,免得弄坏了身子。陛下素来是疼爱怜惜你的,何苦由来。这家事,还是要回家里面去说。如今大吵大闹,不免有损脸面。”
贞敏公主想法却是不一样,说到底,宣德帝顾忌的就是面子。要是不为了自个儿的脸面,宣德帝才不会理睬自己。
如今正因为满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所以宣德帝才会欲图将自己送走,不然还不是留在萧家。
她看得通透,如今自己只有闹,而且大闹。
不然不是被萧英折辱到死,就是含羞忍辱送出京城。
贞敏公主心里一狠,竟似豁出去了。她便想伸手,去拿发间的发钗。
便是以死相逼,自己也要咬死萧英凌虐自己。若不处置萧英,自己干脆抹了脖子,左右也不过是一死,又有什么要紧,总好过苟且偷生。
如今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狠,也是不能博一条生路!
她衣袖之中的手掌轻轻的颤抖着,正欲伸手摸发钗。
蓦然一道清清脆脆的嗓音,响彻全场:“陛下明鉴!贞敏公主说的,句句都是实情。月砂可以作证,这萧英就是个暴虐成性,虐待妻子的混账!”
元月砂字字清脆,这嗓音在场所有的人都是听到了。
她轻盈的跪在了贞敏公主的身边,打断了贞敏公主的动作,也是打断了贞敏公主的思绪。
贞敏公主一阵子的惊讶,又不免觉得说不出的好奇。她自然是并不明白,元月砂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子的言语。
就好似那日,她出手相助,也是贞敏公主一直都没有想明白的。
在场之人,也都想不明白,好奇这位宣德帝亲封的昭华县主,居然当众指证萧英,指证这曾经的未婚夫婿!
这位元二小姐和萧英纠缠,在场的人也是有所耳闻。照着种种故事听来,元月砂应当深恨贞敏公主才是,毕竟是贞敏公主夺走了她的夫婿,让她少了这份机缘。然而事情发展,却也是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
谁也想不到贞敏公主居然出面咬死萧英虐待妻子,而元月砂居然也是应声帮衬。
轻纱帐中,百里聂的目光轻轻的从贞敏公主身上移开,然后轻轻的落在了元月砂的身上。他提点过元月砂,今日她对萧英发难,是不会成功的。然而元月砂却没有听他的话,仍然是不依不饶。不过这个结果,却也是并不出乎百里聂的意料之外。
虽然只是见过这位元二小姐几面,百里聂却也是隐隐窥测到这元二小姐的性情。她性子倨傲,桀骜不驯,又怎么会乖巧的听自己话儿?她更不会自己轻描淡写,三言两语的吩咐,就将自己的打算抛诸脑后。
如今,她就是站出来了,当众指证萧英了。
百里聂蓦然低低一笑,笑容之中好似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婉婉将温热的茶水给百里聂续上,百里聂却也是轻品茶水,浅尝一口。
他已然忠言相劝,可惜元月砂却似并不如何乐意听的样儿。
百里聂心忖,非他自负,他若费心算计什么,总极少会出什么岔子。那所谓的极少,却也是近乎罕见。
今日若要让萧英有事,很难!
茶香轻盈的萦绕在百里聂的鼻端间,唇齿间却并不能品尝到任何滋味。他天生,就味觉失调,难以品尝到什么滋味。
那跪着的元月砂,好似一柄锋锐的宝剑,在阳光之下,寒光凛凛。
而百里聂那双深邃的眸子,却蓦然浮起了一缕死气沉沉,黑得好似瞧不见底。
元月砂如此言语,自是让宣德帝本来难看的脸色,如今也是更加不好看几分了。
宣德帝蓦然轻扫了周皇后一眼,周皇后闻弦而知雅意,自也是懂宣德帝言下之意。
区区臣女,身份低微,侥幸得了县主,也算不得什么。
以宣德帝尊贵的身份,元月砂哪里配让宣德帝呵斥。和女儿斗口也还罢了,元月砂算什么?
然而这女子如此无状,也不能不呵斥。既是如此,这般呵斥之人,自然也只能是周皇后。
周皇后眼波流转,对着元月砂,可不似对贞敏公主那般客气:“昭华县主,陛下说了,也是不必议论此事,莫非你要抗旨不尊?你好大的胆子!”
说到了这儿,周皇后面颊之上也好似覆盖了一层寒霜。
周氏之事,周皇后也是记得的,只不过一时之间也是腾不出手来对付元月砂。而如今更是传出了元月砂和周世澜相好之事,这也是不觉让周皇后心中更加生恼。这个侄儿虽然是十分风流,却也是实实在在,不应该闹腾出这样子的事情出来。
周世澜就算是好色,怎么也不挑一挑?
而元月砂被周皇后呵斥,面颊之上竟无半点惧色,反而缓缓说道:“皇后娘娘恕罪,原本月砂也是胆子小,别说违抗圣名,就算是得罪功勋赫赫的北静侯府,月砂也是不敢。只不过如今,眼前这披着羊皮的豺狼,居然在这儿大言不惭,当众说谎。他欺辱了公主,居然还口口声声,说伤痕是公主自己所弄,怎么萧英不给自己弄一弄?”
周皇后一愕,元月砂看着还算聪明,可是今日种种言语,却不觉让周皇后寻思,这是哪儿来的混货。
一时之间,周皇后颇为生恼:“陛下已然开了金口,不允议论贞敏公主之事。你再多说一个字,便照着抗旨不尊的罪过论处。”
元月砂抬起了精致的小脸,却不依不饶:“那月砂就一个字不提贞敏公主,月砂只为自己喊冤告状。陛下和皇后,就是天底下百姓如父母一般的君主。百姓们受了委屈,也有圣明的君主为他们做主,那么月砂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也只盼望陛下和皇后为月砂做主。”
眼见元月砂一顶顶高帽子扣了过来,周皇后也是为之气结:“你——”
元月砂的嘴分明也是堵不住的,已经是不依不饶的说起来了:“贞敏公主和萧侯爷成婚之后的家事,月砂也是不知晓。如今既然是陛下有命,那么月砂也是不敢妄自猜测。只不过,从前月砂也是跟萧侯爷有过婚约,也与萧侯爷有所接触。萧侯爷是什么性情的人,月砂却也是知晓几分。就在那一日,公主选婿,月砂也有入宫。皇宫乃是整个龙胤最为神圣尊贵的地方,然而那一日所发生的事情,真是令人想都想不到。萧侯爷居然在皇宫之中,将我扯入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欲图对我施暴。陛下,这可是禽兽不如的行径啊。萧英他胆大包天,恣意妄为,居然想要污秽宫廷!”
萧英原本一副极伤心的容貌,渐渐也是染上了一层冰冷。
不错,元月砂这桩事情,居然是没有说谎。那一天,自己是想要玩弄元月砂,所以才让人将元月砂给弄过来。元月砂不肯,萧英居然是想要用强。
他记得元月砂那淡绿色的绸缎裙子,上面一朵朵的白兰刺绣。那时候自己就是想要撕掉这条淡绿色的裙子,强占元月砂的身躯。只因为那一天,是贞敏公主挑选夫婿的好日子。萧英多年来的梦,却要让那些少年儿郎俘虏,这让萧英愤怒欲狂。所以那个时候,萧英就想要做了些个什么。对一个女人的失意,无非是将暴行发泄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那时候萧英挑中了元月砂,以为元月砂会很柔顺,然而怎么也没想到,元月砂却是狠辣如斯。
不过这桩事情,元月砂应当是没有什么证据。那个领着元月砂过来的宫娥,她绝不可能出面作证。元月砂挑了这桩事情来说,却也是只能是自取其辱。
萧英做出惊怒交加的模样:“你,你竟如此污蔑于我。月砂,纵然是我负了你,可是你,你决不能玷污萧家名声。想不到你无凭无据,竟以自己被我施暴的言语来毁我名声。”
元月砂嗤笑:“萧侯爷这么一副受尽委屈的无辜样儿,可当真是令人作呕无比。这副委屈求全的模样,你演着也不嫌恶心。难道你忘了,那日我为了脱身,以发钗刺了你手掌。那一下刺得可谓极深,疤痕难消。请问萧侯爷,你手腕上伤痕,究竟是怎么来的?”
一时之间,众目睽睽,所有的人目光顿时凝聚在了萧英的手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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