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徽与她面对面,神情肃穆。
许久许久未曾说话。
林娇眉头轻蹙,再次开口:“王爷,你找我到底何事?”
“林姑娘,本王不自量力,想要求娶娇娇为妻。”萧慎徽闭了闭眼睛,严肃地说道。
“……”
面前的姑娘瞬间眯起眼睛,从上到下仔细打量了他几眼。
随后,她发问:“为什么?”
萧慎徽轻轻撩起眼眸,当视线接触到她目光的瞬间,立刻垂下眼睫,轻声道:“今日娇娇中了媚毒之后,是本王擅自走到房间里,为娇娇穿上衣物……”
林娇抿唇,眨了眨眼睛,问:“那王爷都看见了?”
“抱歉……”他低下头。
接着他又听见面前的姑娘,轻声问道:“王爷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说出方才那些话的吗?”
萧慎徽脸色依旧严肃,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听见她这么问,他立刻回应:“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是本王冒犯了娇娇,就应该负责,今日之所以没有告诉伯父伯母,主要是因为怕他们担心,还有……”
“本王觉得,在饭桌上小侯爷说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
萧慎徽望着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期待。
“不无道理……”
这几个字在林娇的唇齿之间反反复复琢磨了几遍。
刚刚爬上耳边的红晕此刻变得冰凉。
原来在他的眼里,一切都是责任与不无道理……
林娇想到这里,脸上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眉眼弯弯,嗓音轻柔得如这月光一般。
她道:“抱歉啊王爷。”
萧慎徽眼角微动:“……”
“我希望我与日后的夫君两情相悦,抱歉王爷……”
“没事,只是……”
还不等男人想好说些什么的时候,林娇便轻声说着:“王爷,夜色太晚了,早点休息吧,我娘明天可给我安排了许多事呢!”
萧慎徽站在原地,抿唇语气艰难道:“早点休息……”
“那我走了。”
“嗯……”
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的男人忽然哑着嗓音,说道:“娇娇……许多夫妻在成亲之前,也许从未见过面,但他们在婚后也能相亲相爱。”
“可见两情相悦可在漫长的岁月里增长……这样说,林姑娘是否还会考虑本王?”
林娇脚步微顿,直言道:“王爷也听过强扭的瓜不甜这句话吧,我可不想漫长的岁月里抱个苦瓜睡觉。”
“王爷,感情分很多种,不一定非要成亲啊,我永远都是王爷的仵作,保证随叫随到!”
萧慎徽望着她,不发一语:“……”
林娇这次真的转身走了。
踏着落在地上的月光,离开这一小小方寸的花园,一直走出男人的视线,又绕了一个弯,她缓缓停下脚步。
低下头,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一根金灿灿的簪子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里。
盯着看了许久。
才抿唇嘀咕了一句:“冥顽!”
……
翌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林家人一大早就和萧慎徽告别,离开了县衙。
林娇乖巧地跟在潘氏的身边。
今日她换上了淡粉色的春衫,是早晨潘氏从外面成衣铺子里买来的。
一袭粉色广袖仙裙,柔顺的贴在她的娇躯上,愈发显得小女子腰身纤细,身材玲珑有致,脚上穿着与衣衫同颜色的绣鞋。
随着她曼妙的步伐,一双还没男人手大的小脚在裙摆之中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就连往日素面朝天的面容上,今日都被潘氏捯饬出几分妆容来,皮肤细腻白皙,眉头浓黑纤细,刚好映衬出眉心那一点粉钿。
小女子明眸善睐,红唇嫣然,就好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
昨日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已经换成了发髻,步摇稳稳地插在黑发间。
萧慎徽坐在主位上,深深地望了一眼她,便立刻收回视线,轻声问道:“伯父伯母,这是要走了?”
林大福抱拳见礼:“是,王爷,毕竟我们不是官府之人呆在县衙终究不合规矩。”
萧慎徽点点头,郑重道:“伯父放心,本王已经派了暗卫守在铜山镇,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不会逃过他们的眼睛。”
“还有,太子现在已经被关在桃花山庄,伯父也不必担忧。”
林大福颔首,毕恭毕敬道:“多谢王爷的费心和昨日的款待,那我们一家就先行离开了。”
萧慎徽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神不看向姑娘,点点头,缓声道:“路上小心。”
“好,王爷,告辞了。”
他目送着林家人转身离开厅堂,只有在林娇背对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才落在她的身影上。
眼底划过一抹落寞。
……
林大福和潘氏带着三个孩子,往县衙门口走去。
潘氏牵着女儿的手,低声说道:“姑娘家的步子不能迈得那么大,又那么快。”
“走得太急了,头上的首饰叮叮当当在众人面前不合体统……对,慢一点,娇俏一些……”
林娇恨不得一把拔掉头上的步摇。
虽然心中急躁,但还是耐心地跟在潘氏的身边,渐渐放缓了步子,纤细的腰肢如风中柳叶般轻轻摇晃。
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叹气道:“娘,女儿不喜欢穿成这样,不方便验尸,这样走路也耽误时间。”
潘氏微微蹙眉,用一种很惊愕的表情看向她,嘀咕着:“可是娇娇以前很喜欢啊。”
林娇:“……”
闲聊之间,迎面碰上了谢安。
他今日换了一身衣服,是一件草绿色的锦服,穿在男人身上越发显得颜色鲜明。
“呦呦呦,小娘子今日很漂亮么,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临门啊?”
谢安率先开口发问。
他见林娇今天显然是特意装扮过,看来昨天晚上王爷找过她,而且已经成功了。
便忍不住开口打趣着。
林娇双手环绕在胸前,冷声道:“小侯爷这是干嘛去?”
“送点东西给王爷。”
谢安一边说着,一边晃了晃手中的信封。
她点点头,便不在说话。
反而是潘氏面容上带着和蔼的笑,柔声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今日我们一家人去游湖散散心。”
谢安有几分心动,便问道:“是铜山镇西市的那条江么?”
“对对对,就是那儿,谢大人怎么知道的?去过?”
“去过,说起来小爷儿第一次见林姑娘,就在那条江边……”
林娇翻了个白眼:“……”
她明白谢安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说她当时用的那些小伎俩,已经被她识破了么,有什么好显摆的!
不过谢安的这些话,在潘氏听来,那就是另一种意思——
她愈加肯定,这位谢大人对她的娇娇,肯定有一些别样的心思。
要不然怎会这么清楚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潘氏想到这儿,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连声感叹着……
可惜啊可惜,这么红唇齿白,俊俏的好儿郎,女儿竟然没看上。
真的怪可惜的。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这才道别。
谢安一路快步来到厅堂里,刚抬脚迈过门槛,就看见萧慎徽端坐在书案后方,双眼微闭,眼底一片青黑。
他晃悠到男人跟前儿,弯下腰仔细打量男人面容几眼。
随即嗤嗤地低笑起来。
谢安转身靠在书案上,问道:“心情如何啊,王爷?”
“是不是特别激动?用不了多久就能抱到香喷喷软乎乎的小娘子了,小爷儿就说么,男人就得主动一下……”
“别看这青州民风再怎么开放,一个姑娘家家的肯定抹不开面子,您看,这一主动不就什么都有了……”
“小侯爷……”
就在这个时候,萧慎徽缓缓睁开眼睛,开口轻声唤他。
谢安叽叽喳喳的嘴巴安静下来:“嗯?怎么了?”
萧慎徽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小侯爷,林姑娘说她想找一个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本王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谢安听后,瞬间震惊,瞪大眼睛:“她把你拒绝了?”
萧慎徽闻言,稍微抬起头,看向好友,闭上眼睛点点头:“嗯……”
“……”
谢安沉默了片刻后,忽然拍着大腿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王爷,你……哈哈哈哈……”
萧慎徽沉默着:“……”
“哎呦,笑死小爷儿了,眼泪都笑出来了……”
谢安从书案上滑下来,笑得双腿发软,趴在萧慎徽的身边。
一张脸埋在男人的大腿上,肩膀不停地颤抖。
不一会儿,他抬起头,表情极其夸张地擦掉眼角的那两滴泪,指着萧慎徽说道:“王爷你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哈……”
话还没说完,就又开始忍不住爆笑起来。
萧慎徽眉头紧蹙,一把推开他:“离本王远一些。”
谢安踉跄了一步,又凑到男人面前,蹲下来,问道:“王爷王爷,昨晚你俩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我方才看见林姑娘还打扮了一下,要去游湖呢!”
萧慎徽又是一阵沉默:“……”
谢安见他这副模样,嘴角处又扯出一抹大大的弧度:“王爷,你这是在这儿坐了一夜?”
男人闭了闭眼睛:“……”
那就是在这儿坐了一夜。
忽然之间,他还挺心疼他的。
谢安收起笑,拍了拍萧慎徽的肩膀,劝道:“王爷,咱怕啥,大不了就孤独终老呗,又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萧慎徽抿了下唇,哑着嗓音道:“本王不明白,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才会让林姑娘这般厌烦我?”
谢安摸索了下巴想了一会儿,试探着说:“没准她喜欢小爷儿这种英俊潇洒的?”
萧慎徽听闻此言后,忽而冷冷一笑:“看来小侯爷很闲,不如去军营里,帮照看一眼严禄芝啊?”
“不不不……”
他连忙摆手,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萧慎徽叹了一口气,问道:“过来有什么事?”
谢安从袖子里掏出信封,递到他面前,一本正经道:“王爷,朝廷那边来消息了。”
男人接过来,展开信封。
视线落在信纸上,一目十行看得很快。
看过之后,他抬起头,沉声说:“圣上决定取消这一次的县试成绩。”
“并且还要将参与这次科举考试的涉案人员全部抓获,其他的州府圣上已经派去官员,青州府由本王负责。”
谢安蹙眉:“那接下来是不是得抓严游他们了?”
萧慎徽冷哼一声:“不仅仅是严游,其他县的官员都要检查,那些具保的禀生也不能放过。”
“小侯爷,你与孔青拿着本王的令牌,到军中调出几队人马,去往各个州县,必须保证参与人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谢安点头:“是,我这就去办!”
萧慎徽又沉吟了一下,说道:“叫高沛从马老板那从撤出来,来帮你们。”
“用不了多久,圣上的旨意就下来了,到时候一切都要重来了!”
谢安也跟着点头:“是啊,要变天了!”
……
这天的确是说变就变。
就在林家一行人来到庙会旁边的江畔时,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方才的万里无云,湛蓝的天空,此时已经阴云密布。
是不是还响起几声隆隆的春雷。
潘氏抬头看了看天色,一脸郁闷,嘀咕道:“怎么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在今天下啊?”
林大福安慰妻子:“春雨贵如油,多下雨庄稼才长得好,今日看不了江景,就去寺庙里逛一逛。”
潘氏听后,也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行,最近家里多事端,清儿又要准备考试了,我们去拜一拜佛祖,祈求他保佑我们。”
说着,一家人又去了临江山上的庙宇里。
而原本的划船游湖,也变成了林清带着同窗逛庙会,然后去寺庙里吃素斋。
然而就在林家一切安好,欢声笑语的时候,整个永昌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便是青州,大批的军队冲入各地县衙之中,将县令,县丞,提考官全部羁押。
还有一部分去往乡镇,去缉拿那些具保的禀生。
一时之间,所有的州县全部混乱了。
当萧慎徽带着护卫来到严游的房间,将他抓住的时候,他还处于懵懂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