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门县城外。
郊园。
此时桃花山庄某个金碧辉煌的房间里。
萧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质亵衣,衣领敞开,松松垮垮的垂在肩头,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肩膀削瘦,脖颈下方的那截锁骨深邃平缓,一直隐入皮肉下。
男人随意倚在春榻上,鹰眸微微挑起,盯着堂中正在曼舞的舞娘。
那舞娘赤着一双雪白的小脚,脚趾根根圆润小巧,脚踝上缠着几圈红绳铜铃,随着舞娘的动作,铃声响彻整个房间。
再往上看,舞娘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只裹了一件薄纱,几处春光乍现,动人心魄。
然而萧印却无心观看。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边为他按摩的众多美人退后,开口喊道:“来人啊。”
话音刚刚落下,便有心腹推门进来,拱手道:“殿下,有何吩咐?”
萧印从春榻上缓缓坐起,一双鹰眸依旧落在舞娘身上,神情寡淡无趣,沉声问道:“如何啊?萧慎徽的狗还在外面守着呢?”
“……是,守着呢。”心腹颔首回答。
萧印闻言,后槽牙狠狠咬了下,冷哼着:“这萧慎徽骨头还真是硬啊,居然关了本殿下这么长时间……”
说着,男人直起腰身,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本殿下许久都没出去过了。”
心腹小心翼翼的询问:“殿下,可是疲倦了?不如属下替您换一批舞娘过来?”
萧印摆摆手,从春榻起身,守在身旁的美人立刻上前替他整理衣衫。
男人双眸轻阖,缓缓开口:“不必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没什么新意,本殿下今日要去外面走一走。”
“好,那属下陪着殿下您。”
等到萧印穿好衣衫后,抬脚朝着还在翩翩起舞的舞娘走去,几步之后停在女人面前。
舞娘见状,立刻停下来,雪白的胸口因为方才的跳舞而起起伏伏。
女人双颊含羞带怯,眼眸微垂,弯腰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萧印鹰眸半眯,一双阴冷的视线从舞娘的脸慢慢滑下,落在胸口上,再看向双腿。
最后,目光的尽头停在了舞娘的那双脚上……
男人冷哼,唇角那抹狠厉的笑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这双脚长得真不错。”
舞娘眼露春光,娇滴滴道:“多谢殿下夸赞。”
“若是这双脚一直留在本殿下的身边那该多好啊,只是还有一点美中不足……”
舞娘心思微沉,小心问道:“何处不足?”
萧印冷哼一声,并没有回答。
而是朝着心腹招了招手,面容无情道:“脚长得不错,留个全貌,那就只挑断脚筋吧。”
“是!殿下!”
男人说完,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极其轻缓的朝着门口走去。
站在原地的舞娘闻言,望着萧印的背影,彻底傻了眼,脸上的红晕一瞬间褪去。
挑……挑断脚筋么?
可她是舞娘啊,挑断脚筋又要让她如何起舞?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舞娘回过神,惨白着一张脸追上去,但下一刻就被几名侍从压在地上。
舞娘不停挣扎反抗,想要开口喊住已经离开的男人,祈求他放过自己。
结果她看见了他的那双脚。
虽然萧印走得极其缓慢,但她还是看出来了。
男人的左脚以一种奇怪的姿态落地,然后再抬起落下,如此反复……
就在舞娘短暂出神的瞬间,嘴巴被狠狠堵住,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她害怕得周身颤抖……
晶莹剔透的眼泪从恐惧的一双眼中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柔软的地毯上,舞娘只觉得脚踝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啊…………”
她在心里痛苦的尖叫。
一直挣扎的身体缓缓瘫软在地上,停止了反抗,鲜红的血珠顺着雪白的脚踝一颗一颗落下。
犹如方才的美人泪。
……
门外早就有侍从准备好了软轿。
一旁的心腹扶着萧印上了软轿,便轻声问道:“殿下想去哪逛逛?”
萧印单手撑在太阳穴的地方,闭眼思索了片刻,说道:“听说桃花山庄的后园不错,便去那逛逛吧。”
“好勒!”
软轿被抬起,优哉游哉的朝着后园出发。
桃花山庄位于庆门县的城外,占地千顷,山庄里景色优美,有高山流水,万亩桃花林,宫殿高台,还有一眼望不到头的草坪。
这里原本是几个朝代之前,某位皇帝为自己的爱妃建造起来的,只是后来王朝倒塌,这座山庄也随之易主。
最后经过朝代的更迭,直到当今圣上登基后,这些庄园便全部上交给朝廷。
有专门的人负责打理,对外开放,收入参观费用。
然而这些费用,取之于民,也用之于民,全部作为善款,修建庙宇,往日里再向那些流民布施。
不过最近太子萧印来了,便对外封锁了桃花山庄。
只提供给太子一人使用。
片刻后,软轿来到了后园,一眼望去是一片绿草仙地,心腹停下脚步,低声提醒道:“殿下,后园到了。”
萧印闻言,轻挑起一双鹰眸,静静的看着前方。
他不说话,众人全都不敢动,抬着软轿的那几个人更是保持着纹丝不动,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太阳一点点移动到半空,渐渐炎热起来。
萧印左右两侧都有曼妙女子为他撑伞遮阳,夏风迎面拂过,吹起他的鬓发,倒也有几分惬意。
许久后,男人悠然开口:“这么一大片地方只是种草有点可惜了,若是换成秧苗的话……”
心腹在一旁提醒:“殿下,需要属下买来种子吗?”
“种子?”
萧印闻言眉头轻蹙,狠狠嗤笑了一声:“你觉得本殿下会在这里呆到种子发芽长出秧苗吗?”
心腹弓腰颔首道:“可是殿下,现在已经入夏了,无人再卖秧苗了。”
“那就让附近村民把地里长好的秧苗拔出来,栽在这里,对了,再找一个画师过来。”
心腹有些疑惑:“殿下,这是……”
男人面容阴狠,缓缓眯起眼睛看向京城的方向,冷声道:“本殿下出来这么久了,总不能让父皇忘了皇儿吧。”
“属下明白了,属下立刻去办!”
说着,心腹带着一批人离开桃花山庄。
负责看守的以为是太子的人正常出门采购,也就没多想,直接放行了。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那些人便回来了,只不过队伍里多了一个送菜的伙计。
等他们来到后园,来到萧印的面前。
这才将那送菜的伙计一把推到地上,回禀道:“殿下,画师已经带来了。”
萧印随意地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垂眸喝着手中的果酒。
然后挥了挥手,命令手下的人:“你们去把那些秧苗全部种在这片地里吧。”
“是!”
男人一句话落下,下面的侍从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萧印又伸出手,指着那个瘫软在地上的画师,冷声吩咐道:“你,去画一副本殿下辛苦种下秧苗的画面,懂了吗?”
被伪装成送菜伙计的画师连连点头:“懂!懂!”
“那还不快画!”
男人最后一点耐心用完,面容扭曲,怒吼着。
画师:“画!画!”
画师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画架前,抖着一双手拿起画笔,开始作画。
而萧印则是躺在伞下的春榻上,脑袋枕着美人的腿上,一旁有人为他扇风,喂着甘甜的水果。
时不时还会喂上一口香气四溢的果酒。
男人的脚边也跪着一些模样绝色的美人,用一双柔夷缓缓轻锤或揉捏着他的双腿。
酒过三巡之后,身边的心腹拿着画师画好的那幅画走过来,低声道:“殿下,您请上眼瞧瞧?”
萧印挑起一条眼缝,仔细扫过一遍后,满意的点点头:“那便找个理由,把画递到宫中。”
“让宫里的那位好好瞧一瞧,他的皇儿可是很辛苦的在插秧种地呢!”
“是!”
心腹颔首,毕恭毕敬的应着,随后又低声问道:“那画师……如何处置?殿下?”
萧印闻言,将慵懒的视线拉长,落在了不远处的画师身上。
然后苍白的脸色上淡淡荡起一抹笑意:“既然他已经知道了本殿下的秘密,那就得替本殿下守住秘密,可是……”
男人眉头微挑,一脸的邪狞:“可是,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萧印嗓音又轻又缓,可落在画师的耳朵里,却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正抵在他的眼球前。
只要稍不留神,便会跌入黑暗的深渊。
画师立刻跪下,匍匐着朝这边爬过来,哀求道:“殿下殿下,求您放过小人吧。”
“小人家中有妻儿老小,不能没了小人……殿下放心,小人一定会为殿下守住秘密,若说出去,就让小人天打雷轰,烂嘴巴!”
话音落下,萧印的眼眸里亮了亮,冷冷一笑:“烂嘴巴?”
“这是个好主意!”
画师怔了怔,满脸惊恐:“殿,殿下……”
萧印整个人都充斥着一股戾气,端起手中的酒,缓缓说道:“那就毒哑了吧!”
画师听了后,瞬间瘫软在地上:“……”
“对了,本殿下差点忘了,你还会拿笔,再把他一双手砍下来!”
男人吩咐完这些,立刻有人上前,把那位画师拖下去。
萧印望着远处的风景,自言自语道:“在萧慎徽这条狗的地盘上,就是让本殿下烦躁!不能随意打杀!便宜这些低贱的贱民了!”
守在身边的心腹听闻后,连连附和着。
……
然而在另一头,那些被拔了秧苗的村民站在地头,聚在一起。
每张脸上都有着风吹日晒的痕迹,此时都低着头,眼睛死死盯着空荡荡的地里。
“我家的地全都被祸害了!可让我家这几口人怎么活啊!”
“老天爷啊,你咋这么不开眼啊!”
一个妇人忽然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着。
这时,另一个年纪稍大一些的男人开口劝道:“青山家的,你别喊了,你家地被祸害了,大家的地也没好到哪去!”
地上的妇人闻言一骨碌爬起来,红着眼眶喊着:“村长,这若是天灾,我也认了,大不了天塌了,大家一起顶!”
“可这是那个遭天杀的人干的!把地里的秧苗都拔走了,让我们怎么活?难道天天去村长家里吃饭?”
男人叹气:“青山家的,你这是说的啥话啊!”
“那个人是你能说的么!小心掉了脑袋!”
妇人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我不管,我要去衙门告他!反正我不怕!今天能拔了百姓的秧苗,明天就能要了我们的命!”
说着,那妇人便转身离开。
“你站住!”中年男人看着妇人背影,怒吼道。
妇人闻言停下脚步,扭过头,愤愤不平的盯着他。
村长叹气:“还是我去吧,你赶紧洗把脸,回家奶孩子去!照顾好孩子才重要!”
“去!妇人都回家去!”
一旁汉子喊道:“村长,我们也跟你去,人多力量大,我们要讨回公道!”
“对!我们都去!”
村里的这些人纷纷拿起农具,集结了一群人直奔庆门县县衙。
转眼来到下午,滚烫的太阳已经落在西边。
黄县丞正呆在前衙,和官吏们正整理科举报名的名单,需要交到青州府去。
正在这时,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喊道:“县丞大人,门口……门口来了很多百姓,手里都拿着家伙,看样子是要闹事!”
黄县丞听了后,眉头紧锁,怒吼着:“青天白日的,闹什么事!”
“是真的……您快去瞧瞧吧!”
黄县丞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去往衙门口。
等来到门口时,的确如小官吏说的那样,一大群百姓手里都拿着农具,聚集在此处。
大有一种要把县衙拆了的架势!
百姓见到他,纷纷开口哭诉:“县丞大人,请为我们做主!”
“为我们做主!”
黄县丞来到他们近前,扬声问道:“你们这些怎么了?一群人站在这儿成何体统!”
村长上前交谈:“县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有一帮自称是太子的人来到村子里,拔走了我们的秧苗!”
“什么玩意儿?太子?”黄县丞满脸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