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永的引领下,刘悦到了浇筑场,在浇筑场有一个上了锁的房间,朱永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上百个指甲盖大小的铁字。
这些字都是一些常用的字,用生铁浇筑而成,装在木制的托盘里,就可以作为印刷用了,只是现在字太少了,只有等到绝大部分的常用字被浇筑出来,才能够刊印书籍。
“朱师傅,还要加快进度呀——”刘悦知道这样催促不好,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因为他总觉得时间不够用:“来年如果能刊印书籍的话,那咱们小黄才能更快的富裕起来。”
朱永用力的点了点头,富裕不富裕和他关系不大,他也没有那么高的情操,不过他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刘悦是自己的东家,而且承蒙刘悦看得起,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就凭这知遇之恩,朱永也绝不敢反驳。
“我会的,这一开始不太熟练,胶泥磨具经常坏掉,才会拖延了进度,现在情况好多了,估计着年后,最多出正月,就能刊印一些简单的书籍了。”朱永略略弯着腰,脸上挂着讨好的意思。
喔了一声,刘悦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这已经是难为朱永了。
“朱师傅,以后呀——”拍了拍朱永的肩膀,刘悦吐了口气:“以后心思多放在匠造营的管理上,具体的活除了细化分化,还可以多找一些师傅,只要忠厚仁义,技术差点反而没什么,明白了吗?”
朱永的腰更弯了,虽然时间尚短,不过他已经感受到了权力带来的改变,所有人见了他都客气了许多,没有人敢再随意地呵斥他。
不能说朱永有些迷失,权力的改变的确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朱永能够依旧坚持本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可惜刘悦没有考虑他的感受,看着一百多个字,刘悦还是觉得还是太慢了。
“朱师傅,要不过年这些天,就三十初一停两天,其余的时间继续干活,每人每天计两天的工钱,尽量往前赶。”刘悦沉吟了一下,将这话吩咐了下去。
“诺——”朱永不敢讨价还价,虽然觉得大过年的,但是还是应了下来,两倍的工钱工人们应该愿意吧。
其实刘悦还是有很多事情想说,脑海中的记忆有许多可以实现的,但是刘悦却知道如今只有一个朱永,事情太多了也太难为朱永了。
从匠造营出来,刘悦就回了军营,有了这些曾经的黄巾贼,刘悦很多想法才得以实现,而且在保密上省了许多功夫,毕竟老百姓对黄巾贼始终有些敌意,鲜少有往来。
随着腊月二十八的到来,军营中也开始张灯结彩,已经有了年的气氛,为了过一个好年,刘悦甚至已经买了一头猪,从这一天开始就给军士们改善,整个军营都洋溢着一种喜悦。
一到过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刘悦趴在床上,只是让军士们打扫了两天,就已经到了过年了。
本来刘悦是打算在军营过年的,却没想到,大年三十了,老家忽然来人了,是刘悦的亲叔,这个叫做刘忠的中年人,在刘悦的记忆里,是真的很模糊。
想当初刘悦的父亲背井离乡从老家郝家庄出来,在小黄城艰苦的站住了脚,也是在那时候落下的病根,这才会英年早逝,才会让刘悦七八年好像吃百家饭长大的,当然最多的就是吃的杨虎家的。
虽然记忆模糊了,但是刘悦分明记得,父亲当初出来,其原因还是因为家里因为财产纷争,父亲被逼出来的,所以刘悦对自己的亲族并没有什么好感。
本来刘悦是不会搭理刘忠这位叔叔的,不过还是因为典韦的一句话:“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亲不亲还故乡人——”
也许是有许多原因,也或许自己的记忆有偏差,如果还有亲戚是最好了,刘悦并不喜欢孤家寡人的感觉。
“我还是去见见我的叔父吧。”刘悦叹了口气,叔父不行,也还有其他的亲戚呢。
大堂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正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低着头在想些什么,这应该就是叔父刘忠了。
迟疑了一下,刘悦咳嗽了一声,缓缓地走了出来:“你是叔父刘忠?”
啊了一声,刘忠才惊醒过来,慌忙的站起来,小心的用眼光打量着刘悦:“你是小悦?没想到一别经年,竟然长这么大了——”
说着,想要伸手过来碰触刘悦,但是才一抬手,又不由得心中一阵惭愧,没有好意思走过来亲昵。
“叔父——”刘悦微微躬了躬身,脸上很平淡,看不出丝毫的亲近之意。
刘忠眼中的神色一阵暗淡,却又无法责怪刘悦什么,当初刘悦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却没有人伸出援手,现在想要刘悦多么尊重他,那显然不现实。
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嘴唇蠕动了一下,未曾开口就先叹了口气:“小悦,你爷让你回家过年——”
“家?”刘悦眉头微蹙,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忠:“我爷爷?”
“是,你爷他年岁不小了,可能活不了几年了,他想看看你——”说话的时候,刘忠眼神有些飘忽,根本不敢直视刘悦。
喔了一声,刘悦真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脸上的嘲弄之意越重,只怕绝不是想看看自己那么简单,只怕是看上了自己如今的变化,否则这么多年没管过自己的死活,偏偏这时候想要看自己了。
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但是刘悦却忽然顿住了,心中迟疑了一下,或许自己应该会老家看看,如果现在就拒绝了,那可能这一辈子都是一个疙瘩,如果真的拿他当一家人,刘悦不介意帮扶一把,但是如果不是拿他当家人,刘悦也好死心。
“那也好,我也好多年没回去过了,我都不记得我爷长什么样了。”刘悦淡淡的应了一句,没有激动也没有恼怒,只是异样的平淡。
啊了一声,刘忠反而愣住了,真没想到刘悦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看着刘悦那张淡然的脸,刘忠嘴唇蠕动了好几下,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叔父,你好像并不欢迎我?”刘悦淡淡的声音响起,刘忠不是惊喜,而是看上去好像是无奈。
微微叹了口气,刘忠点了点头:“回去就好,这么多年了,你堂弟他都不认识你了,你们见见面,也好认识一下。”
看得出来刘忠的言不由衷,刘悦心中有些烦躁,这里面明显的有什么事,自己回去多半会是一个大坑。
只是刘悦却点了点头:“那叔父稍等我一下,我这就让人准备马车,另外准备一些礼物,等巳时准时出发,天黑的时候就能到家了,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这些家里人了,希望能够相处愉快吧。”
随即,刘悦招呼亲兵立刻下去准备,很快大车牵了过来,更有半车的礼物,虽然隐约猜到,这一次回家可能不会太好,但是脸面还是要做足了。
虽然是回家,刘悦却还是带了三十名军士,本来严政想要跟着去的,只是刘悦没有允许,毕竟这是回家。
郝家庄并不远,离着从小黄城也不过三十多里路,仅仅是半天的功夫,抢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刘悦和刘忠回到了家中。
马车停在了一座院子前面,院子不小,不过一道木门看得出来境况不怎么样。
“这就是你爷家——”刘忠从车上跳下来,朝院子里张望了一眼,脸色有些古怪,眼见亲兵搀扶着刘悦下来,刘忠忽然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小悦,我知道你对这一家人没啥感情,当年也是我们做的过分,只是——”
说到这顿了顿,使劲的咽了口吐沫,声音忽然更小了:“你那叔母性子不好,你多多包涵,要是有什么一差二错的,你也不用理睬,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你也不用考虑太多,呼——”
一下子好像说出了心里话,刘忠整个人都轻松了,不过眼光却还是不和刘悦对视,或许他心中始终有些愧疚,无法面对刘悦。
“多谢叔父提醒。”心中已经有了数,刘悦反而放下了心,其实他不担心受什么刁难,更不会在意叔母如何,真正在意的是叔父和他爷的态度,哪怕是有一个人还那他当亲人,他就不是孤苦伶仃的。
“叔父,伸手不打笑脸人,叔母性子不好,你们惯着她,我可不一定会惯着她。”刘悦微微一笑,抬头望着院内,看着有些破败的院子,刘悦楞了一下神,忽然精神一振,朝亲兵一摆手:“进去。”
在亲兵的搀扶下,刘悦走进了院子,真正走进来,这心里也还是有些凝重,这就是自己的家?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门帘一掀,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走了出来,只是一眼,刘悦心中就是一沉,这女人颌骨很高,看上去薄脸寡皮的,透着凉薄,而且走动之间带着一股子彪悍,让人心中就有些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