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千乘县城会好一些,但是狗子不用去看,大船赶到了时候,岸上已经有谍营的人在接应了,而且还有数百百姓跟随,俨然一副要起事的样子,甚至已经毫无顾忌了。
不过很快狗子就知道为什么百姓没有顾忌了,不是天生就有反骨,而是实在是被生活所迫,人都饿死了,还谈什么顾忌。
岸边不远有一个小村子,百十户人家的规模,如今村子里老弱病残都已经饿死了不少人,一百六十九口就剩下不足百口了,村子周围简直就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即便是前来迎接的百姓,也都骨瘦如柴。
村子很穷,路边还有妇人坐着,衣衫篓缕,甚至已经衣不遮体,只是见了这么多人也没有太多的不好意思,很多时候快要饿死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更没有礼义廉耻,只要喂了一口吃的,能出卖很多东西,也包括造反。
“去把船上的粮食卸下来-”狗子这才知道刘悦让他多带粮食的原因,乐安国真的很惨,已经吃不上饭了.
很多时候百姓造反绝大多数的不过是为了一口吃的,或者说是为了活下去,真正的有野心的仅仅是极少的一撮人,真的没有过多的原因.
这一个村子都已经被谍营给说动了,毕竟百姓们想要活下去,如今就等着新军一到,吃饱喝足了好造反,揭竿而起,反抗暴政,同时劫掠大户,那些该死的大户拿着粮食坐地起价,宁可坏掉也不便宜卖给百姓,更多的时候反而是他们害死的更多的人,也是百姓眼中最该死的人.
很快粮食就运了下来,这是骑兵携带的口粮,加上船上储备的粮食,其实也不过一万三千斤,但是这已经很多了,当然随着粮食一起运下来的还有刀枪剑戟和弓弩,至于木盾就要自己制作了,很多人直接拆了门板.
“一人六两粮食,吃一顿饱饭,咱们就造反,青壮造反,家里人一人一斤粮食-”狗子喊了一声,便有人开始登记造册,然后配发口粮.
一斤粮食真的不多,也不过两顿饱饭,但是就算是这样,除了这个村子的人,还有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也都听到消息跑了过来,谍营的人不知道安插了多少,反正附近村子都知道了.
一时间在黄河岸边聚集了上千人之多,很多人是直接吃了新军做出来的米粥,美美的吃饱了一顿,又给家人拿了一些粮食,如果配合着叶草树皮吃的话,每人一斤粮食也能坚持七八天.
就为了这一斤粮食,很多人就把命卖给了狗子,造反也顾不上了,因为狗子承诺,只要抢了粮食,除了必须的军粮,就把粮食全都分下去,尽量让更多的人活命.
远远望去,岸边的田地里,衣衫褴褛的人们,有的拿着长枪,有的举着大刀,也有的甚至是从自家拿来的粪叉,干脆有人就拿了根木棍子,五花八门的,其中夹杂着几十名身穿盔甲的新军精锐.
“乡亲们,活不下去了,那些狗大户囤积粮食,不给你们活路,现在我们新军领着你们活下去,咱们必须迎接我们新军到来,到时候才有活路,才不会再遇上这种年头,才不会再饿死人-”狗子站在高台上,扯着嗓子呼喊着:“想不想活命?”
“想,不为了活命谁来这里-”底下很多人附和着.
“想活命就跟着新军,去造曹操的反-”狗子举起了手中的斩马刀,声音浑厚雄壮,杀气腾腾的,只是话锋一转:“但是我们新军军纪森严,有三点要说,其一服从命令,其二可以抢粮食,但是谁要是敢欺凌妇孺,可别说我手中的斩马刀太快,其三,不准对贫苦百姓动手,否则杀无赦.”
狗子毫不避讳是新军支持造反的,也只有新军的威势,才能震慑这些百姓,不至于让一场起义变成祸害,就如同当初黄巾贼一般,一开始黄巾贼也不抢百姓的,但是后来因为管制不住,所以也就成了黄巾贼.
正如狗子所想的,说到新军,百姓也都知道,毕竟可是有谍营故意地散播消息,对于新军的一些政策都知道,也知道新军可不是心慈手软,所以要造反,还是要听狗子的.
“听明白了-”百姓们吆喝着,事情就此定住了.
眼光扫过,狗子深吸了口气,猛地一摆手:“所有人听令,兵发千乘县城,拿下县城才有粮食吃.”
“诺-”上千人应声,然后在新军弟兄的引领下,闹哄哄的启程了,私下里说话的,甚至打闹的,也有的闲聊着,没有谁管得了,狗子喊得嗓子都沙哑了,但是效果并不好.
之所以让狗子来,就是因为这些没有训练过的百姓,根本就不是军队,没有人带着,这些人很快就会成为百姓的灾难,五十名新军弟兄,每个人领了二十多人,才勉强保持着队形前进.
从河边一路往千乘县城而去,路上还有不少的百姓加入进来,便被打散了分到了各队之中,吃力的保持着队形.
等一路赶到千乘县城的时候,队伍已经壮大到了一千七八多人,而千乘县城的郡兵才不过二百人,而且都是没怎么打过仗的军兵,其中更是大多是老弱病残,精锐早就被曹操抽调走了.
千乘县县令陈晖,县尉郭锺,面对着城下闹哄哄的百姓,已经心生怯意,只是快马派人去求援.
“城上的人听着,我等百姓无生路可言,不得不反,尔等打开城门少造杀孽,不然城破之际,就是尔等授首之时-”狗子站出来,斩马刀虚指,杀机凌然.
县尉郭锺从城上朝下望去,眼见狗子一身衣甲,手持斩马刀,那一身悍勇的气息,绝对是沙场老手,不知道手中有多少条人命,这可不是百姓.
“县令,只怕这些人是新军-”郭锺叹了口气,指着狗子压低了声音:“你看那些穿着盔甲的,绝对都是经历了很多场大仗,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能铸就身上的铁血气息,这些人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
县令陈晖呆了呆,脸上一阵惶然:“这-这可怎么办?”
新军之名早就听说了,一千觉得李着自己还很遥远,忽然之间就必须面对了.
郭锺嘴唇动了动,有些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其实他更倾向于投降,不管这些人到底什么情况,但是有一点已经肯定了,那就是曹操征濮阳只怕是失败了,新军裹挟着百姓掀起如此声势,这是在断曹操的后路,曹操危险了.
郭锺作为县尉知兵,新军本来就势大,曹操以弱击强,败了才是正常的,只是一旦败了,新军势必会随之杀过来,这一点结果很多人都知道,心中自然有些想法.
只是还没等陈晖想出什么,城下狗子一声大喝,便有人从新军阵营中排众而出,人不多,几十人而已,但是看到这些人,城上的军兵当时就乱了.
“爹-”有军士失声喊了出来.
“弟弟-”也有军士喊出来.
“娘子-”这其中也有女人,而且不止一个,都是城上军士的家人.
“当家的,你在城中当兵,可知家中已经断粮半月,老母亲都已经饿死在家中,我把自己的命用一斤粮食就卖给了新军,若要打仗,我就必须冲在最前面,我若死了,新军的人答应给家中孩子五十斤粮食-”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子,一脸悲戚的哭诉着,边说边是泪如雨下.
城上骚乱起来,军士们也知道闹灾荒了,却没有想到已经饿死人了,而今家中娘子出现在这里,五十斤粮食就要来送死,不过是为了家中儿女能活下去.
“娘子-”军士控制不住情绪,悲呼一声,不顾一切的返身朝城下跑去:“家都要没了,我他娘的还当什么兵,我四个月的饷钱,不然我老母亲也不会饿死-”
一句话说的城上的军士们都沉默了,四个月没有发饷钱了,何止是这个军士家中闹灾荒,在场哪一个人家中不时在闹灾荒,如果发了饷钱,可也未必会饿死人.
眼看着那军士竟然冲到了城门口,这是要打开城门出去和娘子汇合,只是一旦打开了城门,城外这些恶狼一般的百姓,岂不是要冲进来了.
“抓住他-”陈晖脸色大变,声音都因为紧张而变形了.
但是没有人动,这军士一番话已经说动了所有的军士,这军士的遭遇其实何尝不是他们的写照.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女子家中老母亲并不是饿死的,而是一场大病,不过家中没有饭吃倒是真的,不过女子也不是为了粮食而来的,而是因为那军士其实就是谍营的人,如今为了三千钱作的一场戏,只是有不少人知道这女人家中老母亲死了,至于怎么死的有几个人知道,这年头自己的死活都顾不上了,还有谁去注意别人.
郭锺眉头紧蹙,心念飞转,眼见着城门就被打开了,所有的军士却无动于衷,这情况之下,只怕千乘县是保不住了,若战,此等情况下,只有死路一条,若降总要一个投名状.
眼中闪过一道寒意,郭锺咬了咬牙,猛地从陈晖背后一剑刺了出去,直接刺入了陈晖的后心,将还在叫嚣的陈晖刺杀当场,临死勉强转身,一脸疑惑而愤怒的看着郭锺,却一句话没有说出来.
“打开城门,你们是我的弟兄,我不能看着你们家破人亡-”郭锺做出了选择,与其等到这些百姓杀进城来,不如直接投降,也为自己谋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