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说刘协这张嘴也是能说会道,而且为人谦卑,对老太颇为敬重,并不以天子身份压迫,只是这一番恳求,却要比强压更让人难以承受。
老太太哪敢迟疑,慌忙跪了下来,冲着刘协就磕头不已:“天子如何能对草民行礼,会折寿的,万万不可,草民的儿子从贼本就有罪,既然天子开恩,愿意给机会,草民只当前往警示,天下汉家天下,天子为汉家天子,余者无论如何皆为贼,当诛。”
其实到了这份上,老太太也只能这么表态,哪怕是心中不以为然,但是最少这个道理必须要摆出来。
刘协赶忙扶住老太太,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协不过是代天牧狩,大汉上千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这才豁出脸皮不要,前来给长者添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该说的都说了,刘协也不想堕落书,莱太太既然明事理,那么放归弘农郡,究竟如何往说张济,也不是他刘协所能控制的。
其实有那么一刻,刘协都想过拿下老太太,用老太太要挟张济,但是也只是一个念头,却不敢流露出来,真要是那么做了,那才叫自绝于天下,作为天子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着实让人瞧不起,谁会跟着一个下三滥。
不过刘协也没有走,在此请老太太坐下来,便直接略过了此事,静待此事发酿,而是与老太聊起了凉州的一些情况。
对于凉州,老太太知无不言,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一遍,临了老太太忽然说了一句:“天子可还记得安狄将军?”
“安狄将军?”天子楞了一下,他的心思都在东边,还真的没有注意过西边,不过念头一转,便已经想起了是什么人:“您说的是伏波将军马媛的后人马腾,我倒是听说他也是能征善战——”
“天子所言极是,草民与凉州来,马腾之名与凉州传播甚广,又与韩遂相合,其部众数万,天子何必征调马腾和边章,必然可给天子增加分量。”老太太定定的看着天子刘协,却是将马腾和韩遂给推了出来。
天子怎么会不知道凉州的诸侯马腾和韩遂,各自拥兵数万,可谓一方英雄,但是台男子对于马腾和含对却没有好印象,那是因为当初李傕掌握大权,马腾和韩遂来长安,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当初马腾和韩遂都是受董卓所约,从凉州而来,以韩遂为镇西将军,遣返凉州,以马腾为征西将军,驻军郿,这两人都算是董卓一系的。
真正让刘协所不喜的是,马腾后来来朝,驻扎霸陵,却忽然纠结兵马,和当时掌权的李傕打了几场,外面都说是马腾想要勤王,但是其实真正的原因刘协知道,那是因为马腾有私事求李傕,李傕没有答应,所以才会发动进攻,在刘协看来,马腾私心太大。
为此,刘协曾经派遣使者进行调停,只是马腾根本不听,执意要发动进攻,后来韩遂从金城赶来,劝告马腾,结果两人兵合一处。
不久,朝中谏议大夫种邵、侍中马宇、左中郎将刘范策划让马腾进攻长安,准备击杀李傕,以马腾代替李傕,虽然说是为了诛奸臣,清朝政,但是其实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很快马腾、韩遂率军进驻长平观,结果种邵等人的计划泄露,只能从长安出逃到槐里,李傕派樊稠、郭汜及自己的侄子李利进攻马腾、韩遂,二人被击败,死伤一万多人,韩遂、马腾逃回凉州。
原本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但是后来因为部众的摩擦,双方开始交战,可以说搞得凉州乌烟瘴气的,民不聊生,所以老太太才有此一说,如果将两人都拉出来,天子震慑他们,或许能还凉州一个安稳。
以前刘协真不敢考虑,因为马腾与徐荣不同,徐荣也好,颜良也罢,这都是纯粹的军人,听命行事,没有诸侯的思想,而马腾和韩遂作为一方诸侯习惯了,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听话,刘协若是有足够的力量钳制马腾和韩遂也就罢了,但是以前没有力量。
如果以现在三万兵马,在吞并张济的两万兵马,那么以五万精锐震慑,倒是可以考虑启用马腾和韩遂,毕竟两人兵力强盛,用他们来消耗刘悦,或许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老太太很健谈,而且很有主见,将刘协说的都心动了,有详细的问了凉州的混乱,又是自责自己无能之类的,不觉便已经到了中午,老太太约请了刘协,刘悦竟然没有拒绝,还真的留在老太太家里吃了一顿饭,这才离开的。
正是这顿饭,让老太太更加坚决了去找张济的打算,送走了刘协,老太太呆坐了很久,长叹了一声,随即吩咐管家:“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去弘农郡。”
刘协留下来吃了一顿饭,看上去是刘协的随和,但是却更说明刘协的心机深沉,如今好生说,但是如果等到天子真正掌握天下,如果张济不能决断,可能会发生什么,那可就没有人敢说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很精明的一个人,对于刘协看的也透彻。
这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坐着马车告别了李儒,就此离开了长安,奔着弘农郡而去。
让老太太想不到的是,在他离开了第二天的时候,刘协就亲自率领禁军一万,以颜良为大将,朝着郑县而去。
而此时,大将徐荣正在郑县,领两万兵马与张济僵持,两人熟悉,又都是西凉军出身,可真的是棋逢对手,几次交手双方都没有占到便宜,也因此都很克制着,不敢太过于激进。
这一日,忽然有一个老妇人求见徐荣,听说是张济的母亲,徐荣也不敢怠慢,赶忙将老太太请了进来,才知道老太太是受了天子所请,前来见张济的,之所以求见徐荣,是希望徐荣暂停两天,给自己一点时间。
徐荣没法拒绝,只能应了下来,便请老太太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亲自护送老太太到了九柳坡,过了九柳坡就是张济的地盘了,徐荣不敢再往前走。
老太太告辞了徐荣,施施然的进了张济的地盘,自然有军士来盘问,结果一听是张济的老母亲,哪敢稍有差池,立刻就有人护送着去了华阴,往见张济。
却说听闻老母亲来了,张济当时一惊,却不敢耽搁,骑了马匆匆去迎接老太太,很快就在城西十多里见到了母亲。
“娘,您怎么来了?”张济心中有些想法,老太太不会无缘无故的不远千里来华阴。
老太太心疼的看着张济,却是张嘴先叹了口气:“我儿,是李儒李文优将为娘请来的——”
张济脸色一沉,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好一个李文优,还真是一点脸面也不要了——”
老太太只是苦笑,拍着张济的手,忽然压低了声音:“若是李儒我也不会理睬他,他还不敢冒天下大不违来害我,只是我也不瞒你,来之前天子亲自来拜访过我——”
啊了一声,张济却是脸色大变,李儒他可以不看在眼里,相信李儒也不敢用他的母亲能做文章,否则张济就敢灭了李儒九族,但是天子刘协不一样,刘协不需要要挟,他的身份注定母亲来这里,如今已经成了定局。
“娘,天子怎么说?”张济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犹豫着还是问了出来。
“还能怎么说,天子请我来说你——”老太太苦笑不已,也知道自己肯定给张济添了烦恼,但是有些话却不得不说:“我儿,若是有一日天子掌握天下,你可想过该如何自处?”
张济立刻明白了母亲的意思,脸上抽搐着,好一会才长长的吐了口气:“母亲,依我之见,天子必输无疑,如今我随驸马爷为将,前几日驸马爷送来缴文,原来驸马爷是武帝之子刘据的子孙,如今自领汉王,统御五州之地,拥兵六十万,又狭开疆扩土的功劳而来,剿灭南方诸侯也不过时间问题——”
“但是天下究竟是汉家天下,驸马爷若是造反,不然会受天下唾弃,会让军将离心——”老太太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又有些烦躁。
“可是如今的汉王同样姓刘,天下依旧是汉家天下——”张济虽然比蚃违逆母亲,但是却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在他看来,刘协与刘悦相争,刘协是必败无疑,无论是从哪一方面,刘悦都是彻底碾压,更甚者刘悦如今还有了汉王的身份,更是名正言顺。
“纵然姓刘,但是却已经是庶民,那就是造反,咱们张家可没有反叛之人——”老太太的看法与张济总是有些出入的:“我儿,只怕我来之后,天子就会很快的发动进攻,到时候你若是与之厮杀,必然会留下一世骂名,为娘也想过你随着驸马爷,如果转投天子,又是无信无义,所以为娘想不如你随我挂印而去,也算是两全其美,况且咱们张家不还是有绣那孩子跟着驸马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