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是怀疑地问:“您...您是程夫人?”
他这反应态度,让程夫人心中也是纳闷。
“是,不知陈大人上门,所为何事?”
陈元新似也想到什么不好,脸色瞬间变了。
他抿下干渴的唇,呼吸不畅,但面上还是要控制,保持淡定随意的说起:
“是这样,我前几天路过北杨三塘街那边,见有座空置的园子,我想租借下来,旁人说是程都使的私产,下官便厚着脸上门叨扰了!”
程夫人连思索都不带,立马否认:“我家都使清廉,能养活这一大家子人就已是不易,哪里还有闲钱支使,能在三塘那边置办园子啊!”
莫名其妙上门来打听这个。
且不说三塘街那边确实没有房产,就算是有,那也不能轻易承认了啊!
谁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憋着什么坏!
陈元新赶着脱口:“可那门匾上写着的是程姓!”
程夫人皱眉不悦:“京城里程姓人家多了去,当官姓程的也不止我家都使,陈大人莫不是找错了门府,要不回去再仔细打听打听?!”
陈元新连忙低头致歉:“是下官心急鲁莽,无意冒犯,还望程夫人莫要记往心里去...”
程夫人心虽不悦,但犯不着为这么点小事上纲上线。
“陈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陈元新脸上挤出一抹虚伪的温和,“没事了,是我做事不周全严谨,打扰到夫人,实在是抱歉...”
“无事。”程夫人敷衍回应一句,后扭头让一旁站着的管家,发话:
“送陈大人。”
赶客意思如此明确,陈元新也不好再多留,更不敢再多问些旁的。
只是在离开时,他快走两步,追上前面带路的管家,将一锭银子塞往他手里后,这才小声问话:
“刚刚那位夫人,当真是程夫人?”
管家笑说:“在程府里当家的,除了都使,不是夫人,那还能是谁?”
“冒昧问上一句,除了程夫人,可还有别的妾室?”
管家看陈元新的眼神有些打量和探究的怪异。
他手心摩挲着银子,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便回了:
“是还有一位。”
陈元新莫名舒了一大口长气,想着他见的那位程夫人,有可能是小妾虚荣,在外言说是正妻之名......
他又问:“程四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管家皱眉:“四小姐身子无碍,陈大人何有此问啊?”
陈元新那点刚沉下去的心,此刻又提起来,站住脚也是疑惑:
“四小姐前几日不是伤了身体?”
管家脸色已是绷不住的没什么好气:“四小姐身子好的很,陈大人都是从哪听来的这些闲话,听听也就罢了,怎么还当真了呢!”
“我......”
管家催促:“陈大人这边请——”
陈元新:“......”
到了门口,陈元新还是不死心。
他拿出钱袋,也不打开,把整个都到管家,请求道:“能不能让我见四小姐一面?!”
管家立马把钱袋还给陈元新:“陈大人,您有什么事您跟夫人,跟我家都使说,别为难我这下人......”
四小姐还未出阁呢,哪能单独接见外男啊!
这要是让夫人都使知道了,可不得打断他的腿!
陈元新把钱袋推给管家:“那麻烦你给四小姐带句话,就说...就说我答应她的事做成了,不管怎样,她不见我也没关系,让翠喜来跟我回个信就成,我在姻喜桥上等她......”
“陈大人......”
他想拒绝。
再说四小姐房里的丫鬟也没叫翠喜的!
陈元新着急,几近恳求:“麻烦了,就捎句话的事!”
管家推托不成,只能应下。
-
陈元新从程府出来后,直往姻喜桥的方向去——
许是走得太快了,陈元新气喘不匀,额头鬓角处冒出豆大的汗,直往下淌。
忽然,他停下来,愣怔了好大一会,扭过身去,往三塘街那边快步——
到了一处园子门前,他抬头见那牌匾上的【清风】二字,眼睛发直,整个人前一秒还在热汤里冒虚汗,这会又跌入了深不见底的谷渊,冷得他面部隐隐发着颤抖。
他不可能走错认错。
只是这牌匾,何以从【程园】变成了【清风】二字?
陈元新几乎失了理智,大步上前,急促且用力地拍门!
虽说是闲散园子,但也是要留人看守的。
好大一会,门内传来一声回应:
“来了来了,别拍了......”
门开后,陈元新便迫不及待的问起:“这门匾是怎么回事?”
看园的小厮被吓了一跳,随即很是没好气:“什么怎么回事,你谁啊?”
陈元新一把揪住那下人的衣襟,动了怒的脸色变得狰狞,他再问:
“我问你门匾是怎么回事?前几日不是叫程园吗?今儿怎么换了?!”
下人打着结巴:“什...什么程园李园的,这可是右相的别院,一直叫清风园,怎么是今儿换的呢!”
陈元新凶喝:“撒谎!!!”
“前几日我还来过,我亲眼见了是程园二字!你再不老实,我便领你去找右相,让他辨辨谁真谁假!!”
下人不禁吓,陈元新这么一说,他便老实交代起:
“公子喜怒,我...我想起来了,前几日是有人来租过园子,换没换牌子、这个我没注意......”
陈元新眉头皱得死紧:“租?右相缺这点银钱?”
下人脸上陪着笑,轻轻扯掉陈元新还揪着他脖领的手,说起:
“这点小事哪至于上报给右相啊,就租个一日不到,行个方便的事,这园里管事的便做主了......”
陈元新听出来了。
租借的钱是落他们这些奴才下人口袋去了。
他紧接问起:“谁租的?”
下人回:“两位公子,说是借用来招待贵宾的。”
“公子?”陈元新心头不由浮现出一人,紧接便问:“长什么样的?”
“嘶——”下人倒吸一口气,仔细回想了一下:“一高一矮,一个看上去十六七的样子,一个十三二岁,要说模样...也没什么特别,高的那个长得清清秀秀,小的那个白白嫩嫩......”
陈元新顿时接话:“高的那个,可是叫沈引菂?”
下人讪笑摇头:“没报姓名,是不是叫这个名,那我就不知道了!”
尽管没得到肯定,但陈元新心里头基本已经有结果了。
难怪那日街上会碰到沈引菂和那小子,根本就不是无意,而本就是他们安排串通!
哈——
陈元新眼睛失神地轻笑了一声,把看园的下人吓得心慌慌。
趁他没心思注意,那人两手一张,迅速把门给关上,顶着门拴好!
陈元新看着紧闭的大门,嘴角一扯,又是一笑。
他也不用去什么姻喜桥傻傻作等了。
-
沈引菂这几日闲着也没去太子府和太医院,经过西市那一遭后,她现在也没有去义诊,而是受约往松灵馆跑得勤快!
松灵馆只供奉茶水,是文人墨客最好来的地处。
先前只是九殿下约她,第二日七殿下闻着味也来了。
别的不说,受受笔墨熏陶,还能看九殿下抚琴作画,最重要的当然还是直播间的粉丝宝宝爱看,反正她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当然要顺着直播间的粉丝口味,多多营业赚人气打赏!
沈引菂认真拿笔临摹作画时,房门咚咚咚叩响,吓得她手不自禁一哆嗦,一笔落重,浮躁也跟着爬上她的眉眼。
旁边指导的齐玢平挽唇一笑,接过她手里的笔:“不慌,晚些看看如何覆改。”
站对面看热闹的齐泓维毫不掩饰的发出一声嘲笑声,随即喊了一声:
“进——”
门开一个小厮进来,他快速扫了一眼房间的三人,随后将视线落在案桌前的沈引菂身上,躬腰出声:
“公子,陈公子那边......”
他话没有说完便停顿落下了。
沈引菂一听陈这个姓,便知道他是小三杞派去盯着陈元新的人。
她起身绕过案桌来到跟前,问:“他怎么了?”
见沈引菂没有避讳的意思,小厮也不过多遮掩,低声回道:
“他先是去了程府,后又去了清风园,这会好似往安永坊那边去了,我算着离松灵馆不远,就来先知会您一声!”
沈引菂不意外陈元新会知晓。
只是...他去安永坊做什么?
等等——
沈引菂似想到什么,眼睛瞪大,跟小厮说了句谢谢,便跑出去了。
连九殿下和七殿下都没顾得上招呼!
她一路快跑,等她回到家的时候,刘婆婆抱着沈引荣躲得远远的,而陈元新已经在屋里发起了疯,见什么砸什么!
厅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都被掀翻了,没有一件好物件。
沈引菂皱眉大喊:“陈元新!!”
喘着粗气的陈元新应声转过身来,他红着的眼眶里的泪意,在见到沈引菂的那刻,瞬间被仇恨所冲去。
“沈、引、菂!!!”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念着她的名字,步步朝她走来——
“都是你在背后搞得鬼是不是?!”他吼道。
原先他还有三分不信。
毕竟沈家的宅院和田地都被收了去,沈立农又死了,剩一对孤儿寡母的,连活下去都应接不暇才对,怎么会有多余的钱财租园子请那么多人来骗他......
他来找沈引菂对质求证才发现沈家失火的宅院已经被修整好了,住的还是刘婆子!!!
虽然不太明白沈引菂哪里还有一笔这么大的银钱,但他恍然明白,给他设局的,铁定就是沈引菂不会错了!!
“是啊!”沈引菂爽快承认下来,“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不管如何引诱,都不会偷吃的!要不是你想攀高枝想吃软饭,短短不到十天,就能为了另个身家更好的女子抛妻弃子...”
“陈元新,说你无耻都是轻的,你就是个畜生!”
话音刚落,陈元新大步冲上,作势就要向沈引菂动手!!
“啊啊——”
沈引荣急的发出啊啊喊声,刚想要去保护沈引菂时,只听啪的一声清脆耳光,他愣住在原地。
陈元新脸偏向一边,被打的半边脸很快泛起红色的浮肿指印。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缓过神来,回正脸来冲沈引菂凶喝:
“你敢打我!”
‘啪——'
沈引菂另只手抬起又是一巴掌!
“打你都是轻的!”
“你个贱人!”
陈元新骂上一声,抬起肩膀,作势就要拿住沈引菂,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
却不及沈引菂的脚快!
“啊!”
陈元新被一脚揣倒在地。
他后身的伤本就刚刚见好,身后还是三阶青石板,这一撞跌,疼得他龇牙咧嘴,连骂人都顾不上了!
刘婆婆连忙把沈引菂给拉扯过来,见地上陈元新疼的那样儿,不免担忧:
“哎哟菂菂,咱惹不起咱躲远点就是了,你跟他动什么手,他现在可是官老爷,这...这要是伤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咱平头老百姓,别说四五品的大官,就是没得品级的走狗,那也是要绕着走的!
沈引菂安抚:“婆婆不怕,他上门闹事,还欺负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他自个摔了,他还能有理不成?!”
这话把地上的陈元新直接给气笑了。
他强忍着背后的疼痛和脸上的火辣,撑着地面站起来,恶狠狠地瞪着她:
“沈引菂啊沈引菂,你且等着吧,这回我要是不把你弄死,我跟你姓!!”
“呸!”
沈引菂实实在在的向陈元新啐了一口唾沫。
“跟我姓,你哭着求着,跪着把头给我磕烂我也不会应!还跟我姓,畜生玩意,你也配?”
陈元新楞怔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也不再跟沈引菂多说废话,抬脚准备离开——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马蹄和车轮声。
当他走到门口时,眼见着七皇子从马车上下来!!!
陈元新定住,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思索不了。
倒是齐泓维,见陈元新,先是有些意外,后又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见他脸上清晰的巴掌印,又觉着有些好笑:
“陈大人这个时候不在詹事府做你的事,跑来这讨巴掌,陈大人兴趣喜好真是别异啊!”
院里的沈引菂听了齐泓维的声,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陈元新,嫌恶地瞪了一眼险些被推到的陈元新后,这才看向马车旁齐泓维,不悦地问:
“你来做什么?”
齐泓维抬手,下人把一个木箱子提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