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似乎如往常一样,但又不一样了。
原来天帝跟众神商议,决定降灾矢地。
矢地正是她曾作为凡人所在地。
那个地方,民众淳朴,那个地方,风不调雨不顺,那个地方,民众过得艰苦,却仍然活得那样努力。
这样认真活着的人生在她看来,如此鲜活。
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人看他们却犹如蝼蚁。
说降灾就降灾,凭什么?
神不曾眷顾过这里,凭什么还要把灾难降临此地?
向来不掺和天庭任何事的她,这一次站了出来,跟众神对峙。
众神才发现,原来这位总是睡懒觉的神,长得这么美。
她那样鲜活,跟他们的死气沉沉,高高在上,完全两样。
“如果你想改变,可以,你脱去仙籍,再世为人,就可以替他们争取二十年。二十年后,天灾照样会降临。”
反之,如果她坐视不管,天灾现在就会降临。
现在降和二十年后降,区别并不大。
作为神人,似乎都是这样想的。
二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
可是,对人来说,却不一样。
二十年,可以活得很精彩了,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了。
她只是浅浅一笑:“这所谓的天庭我已经待腻了。这所谓的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
她毫不犹豫跳下去,众神惊呼。
又一道流光跟着一起下去。
“这是什么?凤凰神鸟?”
凤凰神鸟,传说中的神鸟,千年难得一见。
“哎呀呀,这神鸟去凑什么热闹,可惜了。”
凤凰神鸟,性子骄傲,一生只认一人,一生只念一人。
这,这凤凰神鸟居然认定了性子如此淡然的她?
矢地,人世间,二十年弹指而过。
她和他青梅竹马长大,他挚爱她,她却是心有所系,男女情爱在她看来,是排在所有事最后的最后。
他从无怨言,她要做什么,他奉陪。
矢地守城太守有一女,巨聪慧,9个月能言,两岁能诗,三岁能下地跟农民老伯讨论节气,什么时候种什么庄稼。
她每天有忙不完的事。
闹猪瘟了,有她;闹瘟疫了,有她;干旱了,如何引水蓄水有她……
她还让太守广开城门,对商贩采取利好政策,城与城之间互通有无。
短短二十年时间,矢地再也不是二十年前的矢地,人们安居乐业,路不拾遗,院门大开,也不怕小偷闯入。
她才像是完成了生平最大心愿,终于跟一直陪伴和一直默默把事做到极致的竹马成亲。
她成亲,整个矢地举城相庆,流水席从城这头摆到城那头。
她终于乖乖巧巧戴了红盖头坐在床前等他。
他掀起她的红盖头,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他的唇角轻轻勾起,嗓音低沉入耳:“娘子,你终于属于我了。”
在今夜,她只属于他。
她脸颊染上了绯红,两人喝了交杯酒。
还未来得及宽衣,耳边响起了哭号声,惨叫声,还有雪冰兽破窗而入。
“主人,你快跟我走,来了,来了,天灾来了。”
天灾?
什么天灾?
她脸色一变,跟她的竹马一起出去。
天上的火球往下坠落,说是天石落下,在空气中燃烧,然后所落之地,无一不哀鸿遍野。
坠落的火石砸塌房屋,砸伤砸死人畜,砸伤大家辛辛苦苦种好的庄稼,开垦好的果园。
二十年创造的繁荣,一夜间就会毁于一旦。
雪冰兽化身为巨大的兽,全身雪白,翅膀巨大,如风翼,如冰晶,透明的。
“主人,上来,我带你走。”
走?
走去哪里?
“天上。主人,你本是天上的神人,这一世不过是下来历劫的。主人,快走啊。”
他也推了她一把,往雪冰兽那边推,似乎是想让她走,好获得一世生机。
她的眼眸渐渐变深,看着她这一世的父母冲进火海救人,她心痛难忍,记忆渐渐恢复。
她腾空跃起,穿着大红的嫁衣,犹如仙女。
她手一抓,拿起黑剑,剑指空中。
“小团子,吐水成冰,先灭火。”
“是,主人!”雪冰兽可以化形比鲲鹏更大的体态,护住一方城池。
她的黑剑可以灭一切,她不是战神,胜似战神。
她用法术,将所有的火石都汇聚到一个巨大的人造湖上。
她从三岁开始,就游说众人造湖,那是她的执念。
太守爹宠女儿得很,女儿说造就造吧。
随着她天赋显现,太守女成了整个矢地之女,妥妥的团宠。
今天他们都在度劫,她不会让这些劫落在他们身上。
全城沦为火海,那么再恢复,又不知道是多少个二十年。
火石落入湖里,将湖水都煮沸了。
“小团子,过来。”
“是,主人。”雪冰兽驼着她往天上驶去。
她不是去成为神人,她是要去质问,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定人生死!
她像是杀神,遇神杀神,遇佛杀佛,那眼神犀利,穿透重重云雾,直击众神心灵。
天庭权威怎容许挑衅。
既然她要为矢地而战,那就代矢地而死吧。
天庭之怒,全由一人代为受过。
她不惧不怕,迎难而上。
重重火海,他化身凤凰涅盘而生,将她护在怀里。
她将最后一点神力封于他手心,捧起他的脸,眼泪灼烧了他的皮肤。
“夫君,我最后一点灵力保你魂魄不散。凤凰花的印记,是我们相认的指引。也许哪一天我们还会再相遇。”
她的唇落了下来。
雪冰兽被冰封,沉睡不醒。
她于火海中坠落,一缕神识落入凤凰树里。
凤凰鸟也从此绝迹。
一切都成为传说。
那个拿着黑剑的女人不是战神,胜似战神,为一城而战。
矢地从此成了天不管地带,但无论何时,不管是风调雨顺,或者天灾人祸,他们的骨子里永远有乐观有豁达。
*
江芷安那次昏迷中醒来后,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那些感觉都太过真实。
但现在,江芷安总算弄明白了。
她是她,以前是以前。
她活在现在,而不是以前,时光不会倒流。
灵力稀微,那些神人还有谁活着?
他们看不起的蝼蚁,却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无论在哪个时代,他们都生生不息。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曾经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是什么。
她现在是江芷安,是薄钰的妻,薄钰的挚爱。
江芷安喃喃低语:“阿钰,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