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悟脑中立即浮现出那天在晋阳县城和陶百川的邂逅。
难怪他出手阔绰,与白悟素未谋面,仅仅凭借自己的直觉,就一下子赠予他十金。
按嫪毐的说法,如此畅销的产品,所带来的财富又何止是晋阳首富?说不定整个太原郡首富都有可能。
赵姬的目光在嫪毐和白悟脸上游来游去,忽然笑意盈盈:“我听长信侯说起过他是在最落魄的时候偶遇上白先生的,还听嫪大人描述过你俩之间那些有趣的过往,白先生,你俩真的一起偷过鸡?”
“可不是,那晚我俩实在饿坏了,不得已才动了偷鸡的心思,于是趁着夜黑之际来到了镇上最富有的一户人家,嫪大人给我把风,我翻进院墙潜入鸡窝,刚要下手,所有的鸡扑棱棱四处乱飞,响声很快惊动了主家,我顾不得太多,捞起一只就狂奔而出,那晚真玄,翻上围墙的时候,就差一点就被对方抓住,我俩不顾一切狂奔而逃,终于脱离险境,现在想想还依旧后怕……”
“哈哈,真是有趣!嫪大人,你说那只芦花鸡几乎被你吃了一大半,就连你最爱吃的鸡屁股你白弟都省给你了?”
嫪毐眼里泛起晶莹的泪光,一脸庄重:“有一件事太后有所不知,我嫪毐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太后的慷慨赏赐,其实与我白弟的那次相遇也密不可分。”
“是吗?除了那天填饱肚子免于了饥饿,就你今天的成就,如果不是我唯才是用,两者之间还有何联系?”
“太后恕罪,后来我离开晋阳一路向西,虽然还是流浪,但心境与已最初大为不同,那时我心中已有了执念,我发誓一定要活出名堂,以报答我白弟对我的不弃之恩!因而才有了我嫪毐来都城咸阳后,一直忍辱负重,直到遇上了太后,成就了今天的嫪毐……”
赵姬若有所思:“嗯,有道理,嫪大人这番话真让我感同身受,患难见真情,用在嫪大人和你的白弟身上最为恰如其分!看来,汝等二人都是有情有义之人……好了,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暂且先说到这儿,接下来开始晚宴……少监尹——”
“喏。”
“你代我亲自给诸位倒上美酒,然后也找个地方坐下吧,我要敬大家一尊。”
赵姬盛酒的酒器是一只云纹高足玉杯,其他人用的都是四羊方尊,酒很快斟满,赵姬抬起玉杯,扬声说道:“众爱卿,哀家今天高兴,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要不一起共饮而尽?”
说完自顾自缓缓举杯,凑近嘴唇,先是闻了闻,接着很愉悦地干了第一杯酒。
拾起桌上的一枚白色方巾,擦拭了一下嘴唇,赵姬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饮酒。
四羊方尊的容积明显要多于云纹高足玉杯,尽管知道不公平,白悟还是一口干了。
唇齿间遗留了少许,白悟咂吧着嘴巴,仔细品味着被众人称为天下第一美酒的杏花液。
别说,绵润醇厚,入口绝对很爽的感觉。
那一次在晋阳县城杏花楼,虽然也是喝的杏花液,凭记忆,白悟总感觉质地不如今日。
难道是因为特供宫廷?
还是因为那天只顾玩剥粽子的游戏抑或是饥饿的缘故,忽略了对酒品的敏感度?
“众爱卿吃菜,先垫垫肚子。”赵姬看众人落下酒尊,又招呼了一句。
风餐露宿的这些日子,白悟着实愧对了自己的胃,饥肠辘辘的他顾不上太多,一阵风卷残云。
忽闻赵姬说道:“白爱卿,我看还阳不老草根茎又大又壮,生猛非凡,不知用何法滋补,生吃,还是煮熟了再吃?”
白悟慌不迭一抻脖子,将一块未嚼烂的肘子肉匆匆咽下肚子,连忙回道:“禀太后,都不是!还阳不老草之所以有滋阳养阴的功效,是在于其内有很多有益的成分,如果想把这些成分充分释放,必须要有介质,而最好的介质便是烈性白酒,二者如鱼如水,十分恰当,只要按一定的配比浸泡一段时日,取酒液饮之,方能达到目的。不过……”
“不过什么?”
白悟思索片刻:“不过阴阳乃是生命之两极,本就互为矛盾,说一味药酒同时具备滋阳和养阴功效,实则是掩耳盗铃,因而必须分开加以秘制,以区别对待男女所需。”
“那白爱卿说说哀家如何用它?”
“太后身为女性,养阴为先。同样也是将还阳不老草用烈酒浸泡,不过需要佐以一味其他药材,诱发对应的有效物质,改变其性状。这辅药首选红花……当然如果能有一味雪莲就太好了!”
“白爱卿嘴中的红花为何物,雪莲又为何物?”
“红花又名红蓝花,因其花蕊橙红色而得名,具有特异香气,味微苦,有活血通经、散瘀止痛之功效,这味药并不稀缺,我中原的淮水一带大量生产,另外蜀地也有,可雪莲生于极寒之地的高山之巅,觅来极为不易。”
赵姬迫不及待道:“那雪莲既然白先生耳熟能详,就算困难再大,恐也有法子取得吧,说吧,白先生所说的极寒之地在哪里?”
“天……白山。”
白悟本想说天山,但忽然想起这个时代天山并不叫天山,而是叫白山。
赵姬蹙眉思索,想了一会儿一无所获,不得不放弃,只好问道:“白山这个名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她扫了扫众人:“众爱卿有谁知道白山此地?”
卫尉竭插话道:“名字倒是有点熟,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
乌提一个恍然,大声说道:“白先生言下之白山,是不是距此数千里,如今为月氏人栖居之地的白山?”
“乌提将军好见识,正是。”
赵姬轻笑起来:“这有何难,我们差人出使月氏,提出高价收购,想那月氏人生活鄙陋,只要有利益驱动,还不热情高涨?”
“此法倒是可行,只是那雪莲生于三万余尺高的白山山顶,常年被积雪覆盖,攀登困难,我担心无人上去过……”
赵姬目光忽然凌厉起来:“白先生既然认为无人可以登顶,那又如何晓得有此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