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硝子冷声问道。
“你要吃紫色的，还是黄色的？不要问我红色和绿色，那两个颜色我不想给你～”
硝子撑起头诧异的看着五条悟，看他一脸轻松的吃巧克力豆，看他无所事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恣意坐姿。
“所以你现在已经不喜欢原理对吗？”
五条悟举着巧克力豆的手停住，从进神舆影院开始，他就没有再戴眼镜，于是硝子能轻而易举的看清他所有的神色，以及眼光。
吓人，很吓人。
在硝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温顺的猫，忽然露出了骇人的獠牙和利爪。
“硝子，我不会跟你生气，但前提是你要收回刚刚的话哦。”
“你的轻松真的让人很不爽。”硝子不怕他，她没那么胆小。
五条悟收回“獠牙”，继续吃着巧克力豆。“我不需要紧张。因为，你不是说过，要相信我们自己吗？”
事发那一天，她确实说过，只是她没想到最后贯彻这句话的人，居然是五条悟。
“你太紧绷了。”他举起一颗绿色的巧克力豆满含不舍的丢进嘴里，“也对自己太严厉了。”
“难道不是你们太轻松了吗？”硝子的内心像被打了气的苏打水，正咕噜咕噜的冒着不满的气泡。
她一开始没有觉得那么艰难，没有觉得自己在单打独斗的。
可是慢慢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五条悟也好，夏油杰也好，甚至是那对父子，他们都像忘记了自己来是为了什么似的。
那对父子她可理解，因为涉及到妈妈和妻子，他们很难维持一心，维持专注，毕竟那个女人太神秘，又太有诱惑性。
可夏油杰和五条悟呢？
“你和杰都在想些什么？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原理对你们好像没那么重要。”
五条悟看着她，虽然不伸利爪但是表情严肃，仿佛正聆听着什么国际难题。
“你们总觉得我太紧绷。可如果我不紧张，就没人紧张原理的死活了。你说我对自己太严厉？拜托 ，我也好想放过自己。可是我敢吗？”硝子质问他，“悟，我敢吗？”
单打独斗让硝子太累了。她现在很轻易就能想起原理，想起她还在现世不在这个立方体里时的日子。
她该多艰难啊，要以一己之力，带着这一帮不靠谱的人。
“而且你知道吗？你们这帮人里面，唯一最靠谱的，居然是那个连十五岁都没有，可能刚刚过十一岁生日的小孩。”
“有吗？”五条悟眨眨眼，努力想反驳硝子。
“至少他不会在我发号施令的时候，违背我的请求，去和朋友打的昏天黑地。”
五条悟一缩，整个人窝在了沙发上，样子看起来可怜兮兮，也充斥着惹人爱怜的羞愧。
硝子看着他的样子有点想笑。
他就是个大孩子，至少不是惹人厌的那种熊孩子。
“对不起。”五条悟嘟囔。
硝子偏袒五条悟，正因为这一点。
他的本性里有着逃不开的传统家庭教导出来的循规蹈矩，就算表面再张牙舞爪，叛逆反骨，但本质上他的责任感会裹挟着他，死心塌地的遵守着某些规则。
简单说，他可以很乖，只要有要求，他就能做一个乖小孩。
至于夏油杰，他从来就做不成一个乖小孩。
“我不是故意要和杰打架。要听理由吗？”
“不要。”
“我先提前声明哦，我没有在为我的松弛道歉。”
“那我也不会因为我的紧绷和严厉，自认有错。”
硝子干脆撇头不看五条悟，抱着双手，呆呆的看着前方。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是五条悟最烦的安静，也是硝子最擅长的安静。
也许，不，应该是一定。她一定是一个很擅长冷暴力的人。
“硝子。”五条悟先受不了认输了，“我不是故意轻松。”
硝子用余光看了他一眼，仍然保持沉默，显然她其实很享受安静。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星浆体任务那一次，我学会反转术那一天。在愤怒达到顶峰的那一刻，我不是发泄怒吼，而是觉得，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五条悟望着硝子，像一个误入森林迷途的小孩。
“从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发现我的情绪，脑子，好像都有点不正常。我说不来，我像疯了，但我觉得我没有疯。我有的时候会飞的很高，然后重重的往地上摔。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但我在寻找一种东西。
说起来也许很抽象。但我那个时候，真的对这个世界，没有【感觉】了。”
“这是成为最强的代价吗？”硝子终于出声了。
“也许吧。但是后来我开始和原理接触，和她相处。【感觉】就突然回来了，好像我不是高高的悬在天上，而是脚踏实地的活在这个世间。
我很喜欢看着原理，特别是当她认真说话时的神情。但她不太爱说话，所以我会说，会说很多，说到让她和我说话为止。
可我现在看不到她了。【感觉】在慢慢消失。我开始看什么都觉得无所谓了。”
五条悟正经起来时像是脱胎换骨的长大了一般。他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让硝子不得不原谅他。
这不是一件可以拿来戏谑嘲讽的问题，五条悟就是出问题了，准确的说，他的情感需求一直存在问题。
硝子其实早该发现的，但她已经尽力了，在不被看好，不被在意的关系网里，她真的尽力了。
“好吧，我原谅你了。”
“那硝子可以告诉我，原理究竟说了什么吗？”
“这里没有结局，这里不是终点，逃亡是轮回。”就算硝子再复述一遍，她也觉得心拧着般疼。
“我想要让那一切结束。那片草原本该就是终点。难道不是吗？”
五条悟给了她一颗紫色的巧克力豆，沉思片刻说，“也许真的不是。”
硝子握紧了手中的巧克力豆，没说话，等着五条悟继续说。
“那个坏女人的能力好像跟轮回有关。如果是那个轮回绑定了原理呢？”
手中的巧克力豆被捏化，黏黏糊糊的陷进硝子的掌心。
“根本就没有尽头啊。”她难过的说。
“有。”五条悟转头看向她，眼中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残忍。
“把使用能力的人，在使用能力前杀掉，不就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