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得知裂缝会通往太空,她有些心神恍惚,拿起床边的衣服,看都没看,下意识就换上了。
但她清楚记得,放在床边的,明明是件长袖T恤和深灰色长裙。谁把它们换走了?
而且……这身象征不幸的裙子,不是早在青年旅馆时,就被她扔掉了吗?
全身彻骨发寒,抬手刚要脱掉,却已来不及了。
狭窄的帐篷里,她清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另一个人的存在。
她抬起头,看着就这么出现,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同样的长发,同样的长裙。而她的那张脸,槿知这一生已看了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那是跟槿知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冷寂无比。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她没有穿鞋,赤足站在那里。裙子下摆,已经湿了一大片。
两人沉默凝视了一瞬间。
“来……”槿知几乎是立刻做出反应,但是呼救声依旧没来得及发出。
她嗓子里刚冒出这一个字,刹那间银光已至她的面前。夏清知冷着脸,握住她的胳膊,银光如同盛开的繁花,在两人身边绽开。槿知的眼前,已是物转人移。帐篷、森林、天空、城市……如同流泻的光影,从她俩身边掠过。
仿佛任何东西,都再也停不住。
——
在夏清知的时空裂缝中,槿知只晕眩了很短的时间。
当她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个陌生的房间里。
她被绳索牢牢绑在了椅子上。而夏清知坐在离她一米外的床上,双手按在床沿,目光清冷。
这大概是夏清知的卧室。布置得很简陋的房间,桌上柜上却堆满了各种东西:珠宝首饰、漂亮的衣物、装饰品……
槿知的双手暗暗挣了挣,发现挣不脱。她抬眸看着清知:“你想做什么?”
尽管之前,她对清知和穆岩的爱情,是同情的,甚至会感同身受。她也大致猜到,同样拥有时空裂缝的清知,会不会就是这个时空中的自己?
但是她万没料到,清知会突然出现,将她掳走,并且还换上了跟她一样的衣服。
槿知心中,浮现某个可怕的猜测。
难道她是想……
“知道吗?”清知也抬头看着她,两人甚至连神态语气,都是十分相似的,温婉中带着疏离,“我第一次看到你,你穿的就是这身衣服,站在那个外星人的身边。当时我想,这条裙子,你穿着真漂亮。”
“你想做什么?”槿知冷声说。
清知低下头,赤着白皙纤细的双足,一下下踢着床边垂落的被子。
“谢槿知,夏清知。我曾经听穆岩讲过平行空间的存在,据说我们俩这样的存在,是千万分之一。”她的双手轻轻攥住床单,“可是我们两个这样相似,为什么命运差这么多呢?”
槿知静默片刻,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即使我们相似,也是不同的人,没必要相比。”
“是吗?”清知笑了笑,说,“我从小……那时候不太能控制裂缝,所以经常走着走着,就走丢了,到了我自己都不认识的地方,吓得大哭。我的爸爸妈妈,因此搬了很多次家,可我还是被人视为异类、怪物,连我爸妈看我的目光,都很古怪。”
“当然了。”她淡淡地道,“他们的婚姻,所谓的家,也没有维持多长时间。我就一个人生活了。”
“我很少出门,我也没有兴趣交朋友。可是看得出来,你生活得很好,你的身边,都是为你好的朋友。
我们拥有同样的裂缝,你活在阳光下,我却生活在黑暗中。
直至遇见了穆岩,我以为这一次,上天终于厚爱,我终于会拥有幸福。可是连他,也死在黑暗中了。”
她讲这些话时,语气是非常平静的,目光也显得清亮安静。
“我答应过穆岩的,要开始新的生活。完美的,幸福的生活。”她看着槿知,“你既然能洞见未来,那你是否看到,我打算对你做什么?”
槿知的心头,有阵阵冷意淌过。
清知的意图,不需遇见。她不相信眼前清秀冷静的女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她的目的,已经十分明显。
“你想……成为我?”
“嗯。”她轻声答道,然后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对不起,谢槿知。对不起,我想过自杀,但是我承诺过穆岩的,怎么办呢?我爱他已经爱到骨子里了,我不能死。我要开始新生活。我再也不想,不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多呆一秒钟。我想成为你,我好想成为你。身边有朋友,也许还会有亲人对不对?你的外星爱人,不曾死去。他会永远陪伴你,他也会永远陪伴我。刚才我代替你,去溪边见过他了,他并没有认出我和你的差别。他现在还听我的话,在那里等着,我会马上去他身边。只要你留在这里,只要我跟着他去了那一个空间,清知就会成为槿知。”
槿知只感觉到全身的血脉,仿佛都在慢慢凝结。她缓缓地、一字字说道:“你冷静下来,应寒时不是穆岩,你爱的不是他。”
她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槿知:“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爱上他。我很冷静,我要的只是那一份命运。我要这辈子,还可以推倒重来,跟他白头到老。”
“他会认出来的。”槿知打断了她,“应寒时会认出来的。你不要做傻事。”
清知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起身,走到了旁边的厨房里。槿知看到她拧开了燃气阀门,然后拔掉了管子。
空气里瞬间弥漫着刺鼻的煤气味。槿知这才注意到,每一扇窗户,都是紧闭着的。她心头一震,清知竟然……
“对不起。”清知低声说,“我要做唯一的槿知。”
银光乍现,她的裙摆泯灭于空气中。屋内变得空荡荡的,只余槿知一人,动弹不得,闻着煤气味道,越来越浓。而当她抬起头,看到黑色窗帘外,飞鸟无声掠过。高楼上的时钟,刚好指向9点32分。
——
夏清知瞬移到了溪水旁。
周围依旧是安静的,她离开不过几分钟时间。
她弯腰,用水打湿了脸庞和头发,然后提起鞋袜,走上了山坡。
远远的,就看到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树下,似乎依旧等待着。
“我们走吧,寒时。”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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