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先生待停好船,叫过福海伏桀:“你们想法搞点活鱼野味,我自有用处。”
二人高兴回道:“这个容易,族长安心等待。”
族人自平原出发,没有金先生和石干在身边护佑,全凭己身意志,途中坎坷不断,有惊无险,福先生和孔定等商议,在此暂息数日,待行祭祀礼过后再开船。
福海和伏桀召集一批人,二天之中捕鱼无数,但是上岸不易,只网猎得数十只飞鸟野鸭,都觉得不好意思,福先生安慰道:“地形不熟,能够这样已经不错了。”
族人按吩咐早就洗漱干净,福先生率领众人便在船上搭了祭台,摆上食物活鱼猎物,祭过天地神灵,祭祖之前,却先祭重华和石干,族人并无异议,跟着跪拜,静听祷祝。
祭祀毕,一众欢呼,当晚饱餐一顿,福先生吩咐来日开船。
次日一早,待族人上岸方便收拾过,大船开拔,行至湖中,福海忽然发现方向盘操纵不得,只好慢下速来,福先生等得知意外,都过来询问,福海只说开着开着忽然转动不得,孔定上前去试,也是如此,却不敢用强。
众人无不傻眼,大船自从出海,从未有难题出现,此时突起故障,谁能奈何?福先生只好先让大船停了,召集人到指挥舱中议论。
才议不久,外面有人惊呼:“船在往后退!”
大家又奔出舱,仔细一看,大船果然慢慢向后移动。
福海失声道:“不好,这后退的方向就是瀑布!”
大众听了心中更惊,福先生果断道:“不管哪个方向,往前开,先靠岸再说。”
福海又启动大船,福先生和孔定都在一旁密切观看,果然方向盘只在福海上手时动了二下,再动就不可能,只好按福先生的话,不管方向径朝前开。
开着开着,福海又觉得不对劲,直到孔定也看了出来大船并非直行,而是在绕一个很大的圈子,再开又会回到原位,他和福先生一说,又大声道:“怪不得,我奇怪方向盘怎么不到位呢!”
福先生只好又让大船停下,众人围着一只小小的方向盘一筹莫展。
福海忽地一拍双掌:“族长,我有一法。”
“讲。”
“待我下水去,把舵的方向拨正,便可朝前开。”
众人和福先生听了都很高兴,心中赞他的法子管用又简单。
孔定忙去准备绳索,福海说:“不用。”走到船尾,纵身往下一跳,其时已近中夏,众人并不担心。
不少族男也跃跃欲试,被福先生喝住:“先等福海探明情况再说。”
船舷太高太大,众人都不能看到福海,只能不住喊问,良久,才见他游到大船一侧,向上大呼:“族长,舵太沉,一个人搬不动。”
众族男齐应道:“我们都下去。”
正待往下跳,只听福海忽然“啊”的一声,身子往下一沉,又往上一窜,二手连挥带划,脸上神情恐惧至极,尚未来得及开口,又蓦地一沉,再没有浮出水面。
整条船上立时鸦雀无声,数百双眼睛惊恐地盯着水面。
“福海!”冰黎先呼出声来,众人这才恍悟,挤在前面的族男都要往下跳,福先生急忙拦住。
连他在内,好几位眼尖之人都看到刚才水面之下黑影翻动,快捷无伦,却水花不露,不知道是何怪物,福海水性最佳,竟然连个挣扎也没有,就被拖入水中,怎不令人心惊!
福先生惊怒交集,却只能止住族人,眼睁睁地看着水面趋于平静。
冰黎和福海的家人呼天抢地,只要跳船,被族人死命拉住,一时船上乱成一团。
福先生一咬牙,喊一声:“孔定。”朝驾驶舱一呶嘴,孔定会意,忙进舱开船,全速行驶,直到船靠上岸,众人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才注意到这时方向盘却又好了。
此时天色已晚,族人纷纷上岸行方便,回到船上,惊魂未定,想到早上还一同离岸上船的福海,已是斯人不在,还死得不明不白,实在冤屈,都是悲痛不已,心情郁郁,无心饮食。
是晚福先生一人独卧指挥舱,不容人进,孔定吩咐族人不去打扰,自和伏桀等人彻夜警示,福嫂和福慧都陪在冰黎身边安慰。
次日早晨,大半人尚未醒起,忽听到水边传来惊呼:“伏桀,快来!”
伏桀听得是福春的声音,飞奔过去,见到福春和二个姑娘站在岸边,怔怔的望着湖面,脸色煞白,看到他来,忙指手道:“有水怪!”
伏桀看时,湖面上又是连个水花也没有,犹疑的望着妻子,二个姑娘连忙和他证实:“是有的,我们正在那块石头上洗衣,一抬头,看到水中有个头脸,正看着我们呢!”二人说完,又不自觉的往岸上退了二步。
消息传到船上,族人议论纷纷,更加恐慌,福先生早已听到,开门出来,大声安慰族人:“不要慌,现在船已靠岸,便有水怪也不怕,好歹要想个法子替福海报仇。”
众人听他此说,心中方安。福先生想了半天,唤过孔定:“我带福松、伏桀上岸走走,你务必小心看着点。”便带二子悄悄上岸,原来他早已在船上看好岸上地形,此刻正要爬上大船停靠处的山顶。
他心中有事,途中无话,二子只在后面跟着,看到陡滑处便上前扶他一把。三人爬过山腰后,每上一程,他就要停下来朝下观察一番,如此歇过几次后,又找得一个开阔处,他看过后,便示意二子停下。
福松连忙扶他在一块平坦的位置坐了,向下看时,水库岸边情势尽在眼底,他隐约猜到族长用意,却也不得其要。
太阳渐渐高起,晒得三人身上汗珠直冒,福先生全身虽是汗迹斑斑,却不让福松在旁干扰,一如钓鱼高手,眯起眼睛看着山下水库,一动不动。
二子最多也只模糊看到几只鱼鹰在水库上方盘旋,不一会儿就凯旋飞走。伏桀最是怕汗,正感到难受,看到族长身子一长,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大船同侧的另一端,水中忽地跳出几个人形来,因为太远看不清,只看到它们好像在水中潜水嬉闹。
“水怪?”伏桀呼出声来。
福先生手一摆,示意他别大声,然后抬手遮住头顶的阳光,他的目光比二子锐利多了,但见那些鱼人长手长脚,大头暴眼,通体黑亮,只肚皮有些暗红,一个鱼人直立在水上,身体被另一个鱼人顶起,露出水面的鱼人便可以自行搓揉身体,吐出口中的食物分拣,然后身子朝后一仰(私密的地方清晰可见,和人殊无二致。),顺势把下面的鱼人顶起。不一会儿,旁边又冒出一群鱼人来,俱上了岸,全是年轻的小鱼人,其中二个竟穿有衣服。福先生霍的站起,身子嗦嗦发抖,原来他清清楚楚的看出那衣服正是福海的皮裤和背心!鱼人们在岸上和常人一样悠闲的玩耍,然后依次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休息,忒也舒服,约一个时辰的才下水消失。
二子揉了揉眼睛,他们没有福先生看的清楚,但也猜到必是水怪无疑,二子一个胆大,一个忠诚,都无畏惧,跃跃欲试地望着自己的族长,福先生不动声色,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下面看你们的了。”
“是。”二人攥紧了拳头回答。
回到船上,福先生亲自选出四五十名青壮族人,分别由谢一和伏桀带领,要求他们乘夜悄悄绕到水库另一端的沙滩地,埋伏下来,福先生勉励众人:“一定要有耐心,不要暴露,务要杀死全部水怪,为福海报仇!”
一众青年热血沸腾,毫不畏惮,齐声向他保证。当晚饱食过后,各在船中岸上拣选了趁手器械,乘早便行,谢旦和孔定又让其它族人都走出舱来,不住叫嚷走动,作为掩护。
次日中午,水怪果然如期而至,自由自在的嬉玩休息,睡得正酣时,被二队族人悄悄包抄,水怪在水中警醒灵活,力大无穷,在岸上只如猴狗一般,被族人棒打石砸,倾刻间尸横遍野,太阳一晒,更如烂糊一样。
福先生上前看了,恨恨的道:“肮脏东西,可惜了我的福海!”
族人一夜未睡,大战一场,全歼水怪,才消了心头恶气,留在船上的人听说了来龙去脉,连称怪异,尽皆宽心。
大船复行,再无障碍,孔定和福先生谈起此事道:“看来是水怪抱住了舵,方向盘才转动不得。”福先生点点头,只不说话。
族人虽尽歼水怪,但犹心有余悸,加之失了福海,无心逗留,都愿早早出发。
大船出得水库,水面仍很宽阔,二边山势虽高耸连绵,却也不显局狭,几日后,福先生见船行无阻,吩咐了孔定、福明等人,自回舱中休息。
福嫂连续催他不回,此刻又见他面色焦黄,眼带红丝,心中着急,只好拿孩子说事:“福孝福慧还有冰黎的功课耽搁久了,你要不要叫他们到面前来考考?”
福先生疲惫的摇摇头:“你还是到福海家人面前去多劝慰他们。”
“他们没事,倒让我多劝你呢。”说着不由得抹了一下眼睛:“他们都知道你待福海好,福海走了,怕你伤心过度,才让我回来劝你注意身体。”
福先生懊恼道:“要不是我让大伙停留,在此祭祀,福海便不会出事。”
沉默了一会,福先生见妻子一直在身边心疼的瞅着自己,便拉了她的手让她坐下说:“我没事。”
福嫂松了口气,又和他说:“我看冰黎这孩子懂事。”
“怎么了?”
“她昨天还把我拉到一边,让我和你说:福海走了,但船上还有数百个福海,全要你来操持,所以眼下不宜过分伤心。”
福先生听了,如有特如其来的清风把自己满脑子的悲悯吹拂开去,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和福嫂感叹:“你说得对,冰黎太懂事了,和福海一样。”
二人坐着又聊了一阵,福嫂道:“现在船好走,又有孔定他们看着,你就休息几天也不要紧。”
福先生点头道:“也好,顺便和福孝他们温习一下功课。”遂让福松也去了船头,有事前来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