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知道?”
“牛羊无力,全因少气,精气全被它偷吸了,其肉没了血气,反而有毒气,族人懒惰,只知就近捕取那些病牛病羊,吃了以后,当然萎靡。”
致胜连忙剥了虎皮,三人又悄悄地回来。
灵姑和族人一讲,这边的族人尽皆欢呼,那边受伤害的族人也有几个过来相看,待见到那张铺开的巨大虎皮时无不骇然,又听说是几年前的少年英雄致胜打死的,自然对他千恩万谢。
仁吉途中就默默的想好了心事,此时对致胜道:“舅舅,我还要去基地讨学答谢,你就暂留此地吧。”
致胜大急:“这怎么行,我和你一起去。”
仁吉道:“你看族人这样,下去就病入膏肓,无从可救,灵姑势单力薄,非得你坐镇才行。”
致胜道:“这些我不管,我只要守护在你身边。”
仁吉道:“泰山他们有飞船来往,途中不用担心;金先生和我父母、扎哈大师、你都熟识,基地大主管既是他的朋友,这么多年又无微不至关怀,有什么可担忧的?那里若如泰山所说有经典学识,我学了便回;若无,回来更快。”
致胜只是不肯,仁吉又劝他:“好人是想帮助别人的人,坏人是想损害别人的人。你看族人这样,眼前的好人都不想做?何况他们和你已有亲缘。”
致胜捶胸顿足,只能听他,灵姑和族人大喜过望,忙上前感谢。
仁吉见致胜气得干瞪眼,又告诫他:“灵姑必是有来头的人,你要多依赖她。”
致胜无可奈何,只好和灵姑等人先送他回怡然洞,恰恰好泰山又过来送物资,听说此事,大喜道:“我正不知怎么开口,大主管和如夫人日日想念你,你们偏不肯去,我不知被骂了多少遍,我这就报告他们。”
他当着众人的面和基地通话,那头一个好听至极的声音连声道:“太好了!快点回来。”竟似喜极而泣,致胜和灵姑等这才心中稍安,目送他们离去。如夫人听说仁吉肯来基地,连忙沐浴更衣,梳洗一通,又拉过大主管,让人火速给他修了边幅,收拾整齐,这才到重华宫门口翘首以盼。
她每次听红箭泰山回来说起仁吉的神奇经历,总想去看,不是仁吉太小,就是被致胜挡回,越盼越心焦,大主管都说她比以前爱唠叨了。
仁吉由泰山带着远远的走来,大主管本来没把他当一回事,等到看他目不斜视,旁若无物,心中也赞赏一声。这重华宫便是重华和黑洞来时也大呼震撼,连称天工之作,他却闲庭信步一般。
仁吉知道基地对自己有大恩,在神行机车上泰山又教他,说如夫人貌美如花,心比人善,可称呼为义母,大主管为义父,此刻见到面前一位华美妇人对自己最为关注,料想她便是如夫人,便深躬一下身,喊了声:“如姨好!”
如夫人听了,恍若梦中,如听纶音,一把把他搂到怀中,又是啃又是摸过,再仔细端详,才扬起满是泪花的脸和大主管道:“你看,孩儿多神!”
大主管也被感动,又见仁吉气宇轩昂,本想答应,却又顾及身份,一时不知怎么做好,好在仁吉抢身上前,躬身称呼:“大主管好!”他才把他扶了起来,也是鼓励一番。
如夫人亲自安排仁吉洗漱。当晚,大主管特准泰山红箭参与,陪仁吉用饭,仁吉见桌子上面食品堆得如小山一般,却都曾送过怡然洞,又起身感谢,自己仍然只用面饼、果蔬、奶类,很少吃肉,大主管早听泰山红箭说过他的习惯,也不免强,如夫人又亲自不停地为他拿这拿那。
此时泰山红箭已蒙大主管同意,结为夫妇,席间谈论些往事,倒也不冷清。仁吉看着大主管道:“大主管,我听泰山说基地有经典学问流传,此番实为求学而来。”
大主管一拍大腿:“好啊,人类文明遗传尽在基地,你只要肯学,无所不可,夫人你看怎么安排?”
如夫人含笑道:“明天我就去安排先生先从学字开始。”
仁吉摇头道:“那也不必,只烦大主管和如姨将各个术业先生召集,或我问他答;或他诵我记;或他演我看;或我练他教即可。此外基地内外,远近山川我都要踏勘。”
如夫人和泰山红箭都听得张大了口,大主管天纵奇才,也觉得他语气太大,旋即明白常人有常人之师法,非常人有非常人之通法,朗声大笑道:“孩儿果然气象恢泓,如此就着泰山和红箭二人相陪,基地内找红箭,外出找泰山。”
如夫人道:“基地内有我就行。”
次日如夫人果然指定好学房,又一一把各行各业的先生择优选齐,一批批叫进来,仁吉亭亭而立,分别究问。
一个个先生进来时昂首阔步,自信满满;出去时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如夫人安坐后面,见仁吉始终不慌不忙,不疲不累,所见所闻,过目不忘,入耳生根,问则切中肯綮,疑即百辩推敲;操之合拍,练之娴熟,一众先生人人殚精竭虑,大多惭愧而下。
如夫人在后面相陪,也跟着一时紧张一时兴奋,一天下来,竟也是精疲力竭。
大主管问起,她只欣慰道:“我得此佳儿,哪怕一天也无憾!”
大主管笑道:“你日日盼有孩儿,这不有了吗!”
如夫人道:“孩儿禀赋优异,你也要庄重些,别让他失望。”
大主管讪讪笑道:“我现在只等仙膏,哪里还想着那事。”
仁吉若遇难解之题时,红箭便帮他去机房查看,那里面的知识浩如烟海,仁吉初时惊骇,稍稍一想,便知是人类文明遗留总结,但是日久总要佚失,自己能赶上,真是大运,自然如饥似渴翻阅。
然后他又会惴着疑问,让泰山带着他四处游历,寻找天地灵感,此时他天眼未开,不能识龙唤龙,只能由泰山按图对径,于天地孕育,奔赴一点一地,尚不能厘理山川脉络。
时间飞逝,一日仁吉正在演练弦乐,如夫人一旁陪看,红箭进来,在她耳边附说一事,如夫人脸色大变,忙叫他停下,拉着他回到大主管的议事厅,仁吉边走边问:“如姨为什么如此惊慌?”
如夫人道:“有一个大魔头,常来缠大主管,他年纪大了,有些昏头,你帮着去看看。”
二人老远就看到一白一黑二个高大人影,一个挺拔,一个粗壮,正针锋相对,吕铁和袁仁站在大主管身后。
那个黑大怪自然就是郝大帅,他此刻冷森森的问:“大主管,你答应为我寻找太阳王家族,可有消息?”
“没有。”
“我那朋友生相大师哪去了?”
“不知道。”
“那-那个老疯子呢?”
“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笑死的。”
“哈哈!怎么笑死的?”
“他见到了瑞气降临,贵人出生,心中高兴,大笑而死。”
“荒诞!”
大主管拉过仁吉:“便是他,我的义子,有何不妥?”
郝大帅低头瞅了瞅仁吉,又大笑道:“我道什么神灵,不过又是一个二足人而已!”
大主管厉声道:“袁仁,上次已告诉过你,不可随便放外人进来!”
袁仁满头大汗,连连称是,郝大帅傲然道:“大主管,这个世界上,我要到哪里,谁拦得住!”
大主管回敬道:“你上来,他们拦不住你;你要下去,我尽可拦住你。”
仁吉大声道:“你口口声声蔑称二足人,却又人形人装,人腔人调,跑到这里来讨教,必是不如人类的妖物!”
大主管抚了抚仁吉,大声称是。
郝大帅身体一阵哆嗦,显是气急,总算冷静下来,不屑的扫了仁吉一眼,嘿嘿笑过,从怀中掏出一个雪白软瓶,往旁边台子上一墩:“好,大主管,我们如前所约,这是仙膏,你现在替我炸毁我指定的地方。”
大主管看也不看道:“我还要先看看是什么地方,再说我怎么知道这仙膏的真假!”
郝大帅冷笑道:“你以为仙膏那么易得,否则这世上的神仙多了去了!我这几年才凑到一瓶,仙膏可起死回生,食之轻身不老,你尽可找一个垂死之人试试。”
他见大主管不答,又道:“好,我等你验过。到时我另找一个深海地方,试一试你那神兵威力,你替我炸毁了它,我再给你一大瓶仙膏。”
大主管略一思忖,随即道:“夫人,取牌来。”
如夫人提醒他:“大主管!”
大主管伸手平摊,如夫人无奈,只好回去取了一枚标记环牌,气呼呼的递上,大主管令吕铁交给郝大帅,才道:“你只需按下环牌中间弹簧,十日后,不论何地,我定摧毁之。”
郝大帅满意道:“最好!”哈哈大笑,昂首阔步,旁若无人去了。
如夫人待旁人退下,这才生气道:“你看他凌厉来往,全不把基地放在眼里,你偏要和他交往!”
“行了,你住嘴!”大主管不耐烦的道。
二人各坐着生闷气,过了一会儿,大主管问仁吉:“仁吉,你可知道这仙膏的来历?”
仁吉摇头道:“大主管,我也不知,但我有几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你说。”
“你可不要生气。”
“你就是骂我,我也不生气。”大主管看着如夫人道。
“好。大主管,如如姨所说,这个叫东海王的,态度傲慢,往来重华宫如入无人之境,而你对他的身份来历所知甚少,他在暗处,你在明处,这是很大的危险。”
大主管听了,脸色骤变,一只大手攥紧了仙膏软瓶。
仁吉又道:“就算仙膏可以让人轻身不死,以你的身份,也是得不偿失。”
“哦?”大主管倾耳细听。
“大主管,我到基地后,也曾细看,基地看上去兴旺,不是治理得当,而是底子好,如果牢记宗旨,用心治理,不知要好多少倍。
我又见你每日神思不定,一心想得仙膏,但就算得了仙膏,长命百岁,也不见得是幸事,比如有人一生做尽坏事恶事;有人一生昏庸而过;有人一生勤勤恳恳做良善之事,最后,第一种人怕回忆,他的一生尽是痛苦时光,恨不得过去重来;第二种人没有回忆,他这一生没有时光;第三种人乐于回忆,他这一生津津有味,一比较下来,谁的生命长短一目了然。”
大主管如痴如醉,如夫人把他的头一推:“孩儿说得多好,你这些年又做了哪些事?”
仁吉顿了顿又道:“讲到长生不老,真正的出路在于自己修炼,”
“修炼?”大主管精神一振,又去看如夫人。
如夫人身子一侧,哼了一声道:“你又来劲了!”
仁吉道:“对,灵魂的修炼。每个人都是身体伴着灵魂,身体灭亡,灵魂也消失,这一站就结束了。多数人周而复始,一站接着一站,就像刚才说的第二种人一样,永远不会变化。又有少数人,像第一种类型的,灵魂变得暗淡、干瘪,乃至成了渣滓,完全没有了生命的灵性,我曾在一个食肉族见到过一个人便是这样:礼仪廉耻全无、身处脏污、寒暑不觉,身上被野狗咬了一个洞,无血可流,他也浑然不觉,抓到什么吃什么,脸如浊酱,眼如石子,”
他还要往下说,如夫人忍不住要呕,忙道:“孩儿,不说这个可好?”
仁吉点头道:“又有一种好的灵魂,他前一站人生表现也好,意义丰富,在下一站境界更高,又升华了一层,如此一站一站下去,总有一天他真成了神仙。”
大主管疑问道:“人死了,灵魂不是没有了吗?”
“灵魂的生命可不是我们当前这一生,当前这一生不过是其中的一站,大部分灵魂因为平凡,所以觉不出异样,以为只有一生,只有二端的进入下一站,更加沉积痛苦或更加飘逸自如,前者在世界已渐至于无渺小而痛苦;后者终于发扬成为天地间的快乐精灵!”
他见大主管缓缓点头,又接着往下说:“所以你就是吃了仙膏,只不过让躯体结构产生变化,能够让灵魂在这一站延长时间,但是不能增加它的实在,若因此为善还好,若为恶狂妄,反误了灵魂修行,何况这也不能避免遭受雷火水刀的意外灾难,而灵魂经过一站一站的升华后,遨游天地宇宙,无灾无难,若想伫留,也不便借助躯体了,可任意凝形。”
大主管张口结舌,半天才道:“那也太漫长了。”
“但有意义。”仁吉点头接着道:“对于灵魂的修炼,每个人生不过一站而已,都值得回忆,以你的资质,来路不差,去向可期,何不一边注重内心修炼,一边整肃基地提升身体意志,可比巴巴的求这仙膏有意义多了。”
大主管沉吟半晌,叹道:“你说这么好,那里该是什么样的世界?夫人可以同往吗?”
如夫人听他这么说,心中不禁感动,往他身边靠了靠。
仁吉道:“不同境界的生命认知的范围对象也不同,比如土蚁,巴掌大的地方它们就以为是美丽家园;比如兽类,能走遍的地方就是它们的领地;普通人一房一家就已满足,而灵魂升华到一定境界,它们所认识的世界已脱离了感观,意识所至,实在无所不俱,令它们愉悦,助它们升华!至于如姨,也可能是你灵魂旅途中的好伴侣,所以有灵缘,如果得以保持,下一站不还是可以在一起吗?”
如夫人吁了口气,眼角噙着泪花,温情脉脉地看着大主管,大主管突然问:“这些都是你从基地知识里知道的?”
仁吉摇头叹息道:“是从多位优异灵魂辩论中听到的。”
大主管何尝不明他所说的是至理,只是他一世枭雄,自有己见,不肯轻易转弯,仁吉看在眼里,又说了句:“金先生,也是我舅舅,我未出生,他便承诺来看我父母,至今已近十年未曾现身,他那么大能耐,不也-”
大主管失声道:“你是说他已遭不测?”大主管自得仙膏,如获至宝,眼中再无他物,想到自己多年的愿望终将实现,成为不朽之身,就是神仙了,那种感觉如何,心中竟有些茫然。
可惜忘了问黑洞,仙膏怎么食用,这么一小瓶,够不够他和如夫人、仁吉三人用量,好在黑洞答应,另会送上一大瓶来,但愿这次不用等得太久。
他心有此想,就得先保管好这一小瓶仙膏,终日为贴身保管还是固定藏在哪个地方烦恼,那真是拿在手里怕掉了,放在台上怕摔了,搁热的地方怕化掉,搁冷的地方怕冻坏,只好深居简出。
他思来想去,先叫匠人日夜赶工制成一个大玉柜,里面放置按尺寸切割好的纯净冰块,再制一个玉匣子,匣子里面铺了羊毛缎子,设法把玉匣子嵌进冰块后,最后自己亲自动手把仙膏小瓶放进玉匣,这才松了口气。
他日夜魂不守舍,一天不知放进放出多少趟,有时候才放进,想到一个小细节,又拿出来琢磨。
这仙膏放在一个水晶瓶中,光是这只小瓶便做工精致,制作技法从所未见,仙膏也是透明无色,二者相得益彰,令他爱不释手,出去片刻也不放心。
他每每和如夫人憧憬不久三人都得成仙,如夫人从不相信郝大帅,劝他自重,不要引狼入室,自毁长城,大主管自负道:“这个世界上有谁敢打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