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嫂这才顾得上号啕大哭,叫人抬上福松福孝尸体,她趴在二子身上,捶胸顿足,一口一声我的儿啊,哭得撕心裂肺,族人莫不伏地号泣。
福嫂由是绝食数日,族人都来相劝,她才对众人吐露心声:“我怜爱二子,之所以如此伤心,并非他们为我奋不顾身,一哀元宝山族人自族长走后,气节全无,否则妖物能在元宝山横行三二年,流窜至此伏诛?二哀二子从小随我受苦遭难,眼看着快要过上好日子了,却无端丧身,让我族丧失忠良。”说罢热泪沾襟。
族人经她一说,触动心思,又大哭一场。
福松福顺之死,福嫂梦魂萦绕,伤心难受,不觉月余,福孝劝说道:“妈,二位哥哥之死,人人伤痛难绝,但唯有让族人争气发奋,才能安慰二位哥哥地下之灵。”
福嫂听了,嗳出一口气,扶着儿子的肩膀站起来道:“儿呀,我正是思量此事。”
正说着,福春前来恳求:“婶,妖物已除,丈夫女儿生死未知,我想回元宝山打听一下下落。”
福嫂听了,问谢家兄弟道:“你们谁陪福春走一趟?”
五兄弟都不吭声,福孝道:“妈,我这二天事少,就陪福春姐走一趟。”
谢瑞忙道:“哪能叫你一个人去,我和你同去。”
福嫂叮嘱:“快去快回,少说话,少找事。”二子答应。
福春含泪谢过,来日带着花花,四人便行,路上谈起那日剪除闪鲛情节,谢瑞道:“我刚想掷出钢叉,那妖见了,顿时变色。”
福孝道:“怪不得,我就等他露怯,才放手射箭。”
谢瑞哈哈大笑,拿出钢叉让他观赏,福孝舞了二下道:“五哥真是神力!”
谢瑞道:“这次除妖,还是红心箭之功,也不知什么样模样?”
福孝道:“五哥,非是我不让你看,实是这次事情紧急,我才偷偷拿出来一试,平时娘亲碰也不让我一碰的,大妖一除,我就放回去了。”
谢瑞道:“兄弟,五哥哪会怪你,只要对族人大事有利,我就高兴。”
说毕又与福孝谈身法腿劲上的心得,福松跟随福先生日久,这几年把一些记忆心得一一教于福孝,福孝此时却又说于谢瑞听,二人连说带比划,福孝叹道:“五哥,你快赶上伏桀哥了。”
谢瑞道:“兄弟,我虽长你五岁,你才是深藏不露啊!”
二人齐声大笑,一路上谈笑风生,又抢着轮流背负花花。
福春心急,一路上听他二人所说,心中惭愧,也不说话,赶到元宝山时,竟比以前用时早了许多。
谢瑞自回家中看望父亲,福孝见重华的居所里外一塌糊涂,内心不安,把二扇门脱下装正,着力打扫。福春得知伏桀已死,尸体和贝贝葬在一起,赶到葬地大哭一场,发怨道:“叫你不学好,大好材料,好事不干,不光危害族人,也害了二个女儿,一个惨死,一个终身心伤。”拉着花花,掩面而回。
福孝又和她直道:“春姐,不是我说你,金先生的地方,何等神圣!你们也敢进来住?当年娘亲见面就谴责伏桀哥,他哪有一丝敬畏之心!”
福春听了只是哽咽点头,福孝因见她也吃了不少苦,不忍多说。
这边族人听说大妖被歼,奔走相传,纷纷围拢来打探,福春悲痛不言,福孝也只淡然相告,族人争相邀请吃饭留宿,福孝却去舅舅谢旦家中从简住了。
晚上几个发小前来,说了许多仰慕的话,又都要一起投奔宁湖,福孝见人他们一个个说得热血沸腾,天花乱坠,也就飘飘然同意了。
次日一行人兴冲冲地往回赶,谢瑞越走越不踏实,先赶回来报信,被福嫂大骂一通,令他赶紧回去迎上人群,就说元宝山的族人她一个都不想见。
福孝听了如被劈头浇了一盆凉水,硬着头皮将元宝山的众人劝回,说福松福顺刚死,母亲还在悲痛中,过段时间再说,那群族人也没有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回去。
福孝一心想办好事,结果没办成,反被当头断喝,极不乐意,回来和母亲交了事,闷哼哼地站到一边。
福嫂白了他一眼道:“你出去一趟长本事了,还不服气?”
福孝道:“妈,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我们这里又缺人手,不正好吗?”
“住口,好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你孔叔叔不知道?你这么多哥哥姐姐不知道?”
“本来嘛,你们又没有见着他们。”福孝嘟咙道。
福嫂听了怒道:“你还嘴硬?”起身就要抓棒子轰他,被二姑等人拉住一通苦劝。
孔定和颜悦色道:“孝孝啊,你现在对族人的事积极主动,我们都看着高兴,但有些事急不得,慢慢来。”
福孝点着头,却仍倔着脸,福嫂斥道:“你这一弄,元宝山的族人都跑过来,到时你说怎么办?”
福孝听了这话,这才醒悟,惊出一身汗来,忙跪下叩头:“妈,我又错了。”又和孔定陪不是。
孔定拍拍他的肩道:“慢慢你都会明白的。”
他退到一边,想到母亲凡事深虑细究,而自己常常自以为是,总是抬扛唱反调,不由得大为愧疚。
福嫂瞄着他道:“罚你和谢瑞二个去找一个道口要冲位置,把元宝山的族人挡住,一个也不许过来。”二人大声答应。
福嫂又问谢光:“听说你会写字?”
谢一道:“姑姑,咳!我们就随福松称呼,主母,二弟性不爱动,只喜欢涂涂写写,这方面比我们都好。”
“好,你跟孔队长去找二块一样的牌子,一面写上‘自利畏事’、一面写上‘勇而为公’,交于谢瑞福孝二个,在看守位置隔开三五十步竖立,自利畏事朝着元宝山方向,勇而为公朝着宁湖方向。”
众人眼睛一眨不眨,听她继续吩咐:“还要找二块一样大小的牌子,都写上‘宁湖族人无弱种’字样,立于道口二侧,来者有不识字的,你们便大声读于他们听。”
众人听得热血上涌,都挺起胸来,大声叫好。
福嫂这才又安排事情:“大山,你接过福顺的活计,忙不过来,叫福孝谢瑞相帮。”大山大声道:“主母,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谢一,你夫妻二人接过福松的事情。”谢一夫妇道:“主母请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金老爷的朋友。”
“二姑,谢兰,你们随我去羊圈挤奶、薅羊毛,胖嫂、瑶瑶,你们担子也不轻,要做饭,还得看好孩子。”胖嫂道:“什么话,这样才有劲!”
福嫂最后道:“孔队长,我替你把人都安排好了,大事小事还得你操心。”孔定道:“老嫂子放心,我就怕闲。”
福嫂叹息一声,数着手指道:“谢一谢二家的孩子都这么大了,二姑、福贵和瑶瑶的孩子长得很快,谢兰也快生了,这一波上来快得很,怎么会缺人呢?我们只要记住一句话-”
众人不等她说,大声念了出来:“宁湖族人无弱种!”
果然不出福嫂所料,几天后,开始有元宝山的族人陆陆续续来投靠,最先来的几个人却让谢瑞和福孝气得够呛,来人中有无光长老的孙子小虎,秋生长老的孙子九斤和阿录,一行人一路说说笑笑而来。
谢瑞看着生气,面孔朝天,装着不见,福孝干脆假寐。
几个人来到面前,阿录问:“老五,你是在这儿迎接我们的吧?”
谢瑞哈了一声,笑问:“你们来干什么?”
“无聊,都说你们这儿好,想换个地方看看。”
“怎么会无聊?”
“每天被唠唠叨叨干这干那。”
“我们这儿也一样,还要苦要累。”
小虎道:“我看你做这个就很有意思,要不让我也这样?”
谢瑞板起脸来,用手一指牌子,阿录问:“干什么,把它拔起来?”
小虎道:“后面还有一块,我去拔。”
九斤大声道:“那里还有二块大的,我去。”
中间有个叫福云的,识得几个字,一一读了出来,脸上讪讪的,见谢瑞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羞得扭头就走。
那几个真的要去撼动牌子,谢瑞大喝一声:“滚!”几个人吓了一跳,见他恶狠狠的样子,迟疑了一下,便拖拖沓沓掉头而去,真是来时本无心,去时也潇洒。
福孝这才道:“五哥,这几个是我小时候的玩伴,若不是你,我还真难应付,他们怎么那么浮滑?”
谢瑞冷笑道:“像我爸说的:日子过得好一点了,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兄弟,你以后不光多做事,该狠的还得狠,比如今天这事。”
福孝抿着嘴点头。
往后既有如小虎阿录这般三三二二并非诚意而来,也有成群结队似要返本归宗而来;有一人风风火火而来,也有拖家带口迫切而来,有说尽好话恳求的,有义正辞严论理的;有想蒙混过关赖着不走的,也有暴跳如雷横冲硬撞的,还有捡到碧玉船刀来献宝的,二人都一言不发,指着牌子上的字让他们自己看,理性的看了默默而退,蛮横的看了恼羞成怒。
福孝努力装备出一副铁石心肠,表情让谢瑞看了暗笑不已,他可是打打杀杀的行家,动手的都是他来,只牢记福嫂的话:可以打疼但不可以打伤;可以打怕但不可以侮辱,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