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桌旁,石桌英雄全都倒地不起,没有了怪叫声和呼喊声,但打斗更加激烈。
重华远远就看到一位魁伟的黑装大汉,右手握一把奇特的大砍刀,寒光闪闪,或劈或刺,与之匹敌的则是一柄灿烂的金刀,他一看就知道致胜也来了。
致胜一边站着的是少年领袖仁吉,凝神观战;另一边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少女,正专心致志地对黑装大汉持箭施射。
黑半装大汉左手翻转着一柄短兵,却能不停地发出一根根冷森森的棱石,都被一个也是一身通黑的少年奋力推开,另有一个白面少年在黑身少年的身后抵掌相助,重华也猜到他们是冈邦闫合。
在他们身侧,泰山正在照料身负重伤的大主管。
原来仁吉他们一到菜花峡,宝月因不习惯大高原气候,竟至病倒,仁吉虽知道调养之法,也拖了好几天,眼看湖对面黑气冲天,心急如焚,待宝月身体大致恢复,连忙乘暗象抵达大湖彼岸。
不料在此处却又遇着一件麻烦事,他们不知此处有个大腹细颈的怪兽,盘踞在宝积山的山腰上方,伸长脖子,从湖中吸足了水,再甩到山的那边喷出,制造迷雾。
那怪兽看到他们,如同看到美味,脖子一伸,就到了他们面前,要卷宝月,致胜眼疾手快,拔出金刀,涮地砍下它头,任由它脖子里的水哗哗直流,巨大的身子如同山崩一样滚入湖中。
三人除了长颈婆龙,更不停留,翻过宝积山,听得英雄桌这边最是热闹,闻声赶来。
石桌英雄一探他们口风,知道他们是和太阳王部族结亲来着,热布连忙悄悄地鼓动乌鲲:“乌将军,他们不是盟友,你看那黄面大汉手中金刀,恐怕还是劲敌啊,须先下手为强,将它夺过来。”
乌鲲识货,知他所言不虚,一言不发,拔刀就砍,双方打了起来。
石桌英雄又见宝月姣美、仁吉英朗,都跟着鼓躁,没想到几天前还奄奄一息的大主管突然出现,先和仁吉等人问候过,狠声恶气,痛下杀手,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收拾了,又上前夹攻乌鲲。
乌鲲也不着慌,腾出左手甩出棱石来阻挡他,大主管一一推开,一步步压迫上去。
但乌鲲的棱石不光分量重,更厉害在奇寒无比,大主管每接一下,手掌如遭刀刮,不剩一丝热量力气,不久就节节后退。
乌鲲明白局面,只要拿他立威,让他最后筋疲力尽而死。
大主管苦苦支撑,危急关头,恰好泰山三人赶到,冈邦既不服气,又觉着好玩,冲上去把大主管换下,他少年好斗,又不怕冷,连推数根棱石,又压了上去。
乌鲲不动声色,将棱石发得更密更快,冈邦毕竟年轻,身材远不及大主管,每每要仰直身来推架,渐渐的也不能阻挡,反要闫合在身后相助。
重华不知乌鲲身份,看清双方胶着状态,走向大主管。
大主管痛揍石桌英雄,只花了三成气力,对付乌鲲却全力以赴,此时坐起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由扬子和泰山扶着,半倚半躺,断断续续地和泰山道:“泰山,你知道基地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大祸吗?是因为我们和福德山族人、太阳王部族相比,日子过得太好,把好日子都过尽了!”
泰山一脸悲痛,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扬子则垂着头,泣不成声。
重华在他身边蹲下,低声道:“连累你受伤了。”
大主管喘息道:“还好,就剩下一个,太扎实了,都近他不得。”
重华问:“这个黑大汉是什么来历?”
大主管瞟了一眼乌鲲道:“我只知道他叫乌将军,和黑洞生相是一伙的。”
“乌鲲!”
重华猛省道,禁不住站起身来细看,果然模糊相似,又见冈邦闫合二个和他斗得吃力,便暗暗踩了几下地面,将地力吸上来,脚尖朝着冈邦前面一点,便将棱石颠翻。
他连破数根棱石,不但乌鲲没有觉察,冈邦也不明所以,双掌屡屡落空,忍不住大叫:“黑大汉,你耍什么花招,要来便来。”
乌鲲才发觉棱石给人破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本来发现对方几人久战不下,都已心浮气躁:致胜每刀下去,虽将大砍刀砍下一大截,但大砍刀随即长出,毫不见短;仁吉念动大普罗乱世咒,催动暗象来缚自己,暗象上前试了二次,都被自己将力量化开,令它找不到着力处;小女娃的分心箭虽然防不胜防,但自己都能以短兵隔开;至于另一边二个黑白小子,已被自己发出的棱石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局面再明朗不过,自己只要不急不徐,再等一刻,便可一击破敌。
哪知又冒出一个二足人来,不动声色地将棱石破了,须知这棱石和长兵短兵都是他取深海金清潭水制成,随灭随生,可往复使用,再加上它的奇寒,最是磨人耐性。
他以大砍刀敌住致胜金刀,冈邦一上来,他就看出冈邦腰间的大力神火糙杖也非凡物,正是他一切武力的克星,一旦被冈邦使将开来,他决不能同时对付得了金刀和糙杖,所以将棱石发得更快更密,要使冈邦无暇抽空反击。
现在冈邦已腾出手来,他的计划便落了空,何况还有那个神奇的二足人,他更无赢面。
他已然无心恋战,正要施展腾龙势以进为退,猛听得太阳山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连日寂静的广场山坡上到处都是奔跑的人流,天色也一下子光亮开来,他连忙身往后退,致胜冈邦也不追赶,双方各自罢手观看。
只见一头雪白的雄壮牦牛,像一道银色的闪电,在山呼海啸般“太阳王”的声浪中,四蹄翻飞,扬起一道急尘,轰隆隆而来,将冲到众人跟前时,骤然停住。一个矫健的红色身影从它的背上挺身跃下,也如公牛一样雄壮,精神抖擞,威风凛凛。
“是太阳王!”
一直躺在地上呻吟的热布挣扎着往后挪动身子,惊恐道:“乌将军,你强闯太阳广场,太阳王找你算账来了。”
乌鲲哼声不语,暗自戒备。
来人正是多力,他扫了一眼正自喘息的致胜冈邦,责问道:“谁让你们和他打的?把他打死怎么办?”
致胜等人一听之下,懵然不答,乌鲲也有些松懈。
不想多力转过头来,对他喝道:“恶徒,好大的胆子!”
乌鲲少与人处,脑筋一时转不过弯,脱口问道:“你就是太阳王?”
“嘿,你却还不快逃!”
“哼,你们二足人就会以多打少。”
“少废话,擅闯太阳广场者死!”
“慢。”乌鲲忙喝一声,原来石干不知什么时候到来,站到重华身边,被他看到,猛省道:“石干,你也来了,他就是地精人金重华?”
重华朗声道:“我也知道你是乌鲲。”
“原来你逃出了大海洋?”
“哈哈,每个生灵都想到最适合他的地方居住,大海洋属于你们,我可不想赖在那里。”
“说得好听,不知你有没有到过罪恶沟,你若去过,就该知道那个地方不好受,这都是谁造成的罪恶?”
“唉,总有些变化过程中的遗憾,我们又不能改变,何必一再深挖?”
“都住口,这里是太阳谷!恶贼,你先受死!”多力不耐烦他们的对话,怒吼一声,直取乌鲲。
乌鲲看到一只血红的手掌挟着热风递过来,全身如遭烤炙,他五行忌火,大惊之下,连忙排出棱石阵,但见根根棱石影影幢幢,嗖嗖生风,寒气堆砌,噬人肌骨,冈邦致胜这才得空细看,无不变色,齐都聚拢到大主管身边防备。
多力不等棱石阵运转开来,背撞肩扛,又抓过英雄桌上的大天珠,一阵横扫,乒乒乓乓,将棱石打得七零八落,乌鲲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众人才又发现本来有许多棱石和大砍刀落下的碎片,这时一块也找不着了,能不奇怪、议论纷纷?重华自多力出现,就悄悄地站在一边打量,这时多力也在注视着他,四目相对,俱都晶莹,又有火光跳跃,二人觉得时间很长,其实很短。
多力终于拧过头来,沉下脸道:“你怎么还不去和他们比过?”
“比什么?”重华应声问他。
“你是来干什么的?”多力恼怒道。
闫合哈哈大笑:“比武抢亲啦。我们都是来帮金老爷的,他现在和谁比?刚才有一个人也被你赶跑了。”
多力一怔,傲然道:“那就和我比。”
“比什么?”
“随你们,竞走、投掷、摔跤、器械,只要有一样胜过我,就算你们赢了。”
重华劝道:“多力,大家远道而来,就不要比了。”
多力冷笑道:“别喊得亲切,你是我什么人?谁上?”
重华被他噎住,冈邦跳起来道:“好大的口气!我来和你比。”
重华急道:“冈邦,你先让他看看你宝杖的厉害。”
冈邦抬起杖在英雄桌上一敲,石桌轰然倒塌,多力见了,也后退二步,冈邦大笑道:“你也怕了吧。”迈步而上。
众人都知道太阳王无论如何也禁受不了冈邦的神杖,悠然观战。
便在此时,眼前景象突变,一道绚丽的光芒从碎石的缝隙中向重华身上激射而出,却被一道金光所阻,光芒随即扭曲散开,全都附在金光上面,如同高明的画师的画作一般,辉煌凄艳。
与此同时,在金光和重华之间,又忽地凭空生出一道火墙,烈焰腾腾,让人不可睹视。
光芒、金光、火墙,几乎同时产生,又瞬间而灭,众人这才惊呼出声,看清那道光芒乃是一条灵活之极的斑斓小蛇,它就是蛇王!
原来生相从瑜伽师手中夺过蛇王后,令它潜伏在英雄桌下,以待重用,英雄桌边众英雄打破了天,它也不为所动,直到乌鲲道出重华身份,冈邦又以糙杖敲碎英雄桌,它才突然袭击,不顾一切地要咬上重华一口。
侥幸致胜和多力都眼力敏锐,经验老到,一见它离奇的光芒和身姿,果断出击,致胜的金刀劈出,不止将它劈为二截,更将它的全部血肉吸住,那边多力情急之下,也是满口内火吐出,就等着它撞上,将它烧成灰烬。三股现象齐发齐灭,一众人虽不知道蛇王的厉害后果,却都睢得目不暇接,喝彩不及。
这也只是片刻之间,因此冈邦虽见多力所吐之火非同一般,非但满不在乎,反而更加抵制不住跃跃欲试,大喝一声,挥棒进击,众人又连忙注目观战。
却见刚刚还气昂昂的冈邦忽然低下头去,以手挡在额前,不知在躲避什么,几次要抬起头,都不能够,大叫一声,退了回来,满头是汗,一脸惭愧。
众人齐都大骇,不知他中了太阳王什么手段。
原来多力也看出糙杖威力绝伦,便使出光芒万丈的手段,令冈邦眼前雪亮辉耀,目不能睁,他都看不到对方,当然无法攻击,只好败下,这还是多力见他是友非敌,将眼锥迫散,若真使出眼锥来,冈邦猝不及防之下,眼睛恐不能保。
致胜横了冈邦一眼,心道:“少年人真靠不住。”握刀上前。
多力凝视他手中金刀,由衷赞道:“好刀!”
致胜又不乐意,把刀往地上一插,搓着手道:“那就不用刀,我和你比摔跤。”
多力微笑道:“我就站在这里,任你推任你拉,只要你能让我脚步动一下,就算我输。”
致胜勃然大怒,也不多说,直接把掌往他肩膀上一贴,发力一推,多力果然没动,自己倒被弹得几乎站立不稳。
原来多力是地之子,致胜是风之子,因此推他不动。这下致胜的火更大了,又顺势抓住多力手腕一甩,多力依然纹丝不动。
致胜自思力气和他差得太多,总不能像泼妇无赖那样和他扭打,虎着脸退下。
多力连胜二场,忽然看到对方人群中还有女子,生怕她上来,要比穿针引线的手艺,自己岂不甘拜下风,当下抢先道:“你们千里迢迢到此,脚力倒不简单,比比这个也行。”
致胜冈邦本来沮丧,都不答腔,仁吉道:“山那边有个大湖,我们就比试一下,看谁先能到那里取得湖水。”宝月致胜顿时会意,一齐拍手叫好。
石干也想为重华挽回一些面子,拍拍胸脯道:“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英雄,好在身高腿硬,也想跟着凑凑热闹。”
多力见他们从容,却有些犹豫,冷笑道:“就你们二个,一个又老又僵,一个惯骑牦牛,还要比?”
仁吉正色道:“英雄所约,绝非儿戏!再说你虽赢了我舅舅和冈邦,真打起来,还看你有没有时间施金光站稳脚?”
冈邦致胜异口同声道:“就是,还是我去。”
多力见仁吉窥出自己的秘技,又见冈邦致胜二个跃跃欲试的样子,大声道:“好,你们先走,看谁先翻过宝积山?取得灵湖水?”
石干呵呵笑道:“这次你先走,才会让你口服心服。”
多力心道这也不是人多就能做到的事,也不怕他们耍什么花样,拔脚飞奔,绝尘而去。
石干说一声:“少爷,我和他比过。”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众人见重华也不劝他,齐感到诧异,重华笑问:“你们以为他二个谁会赢?”
冈邦道:“石爷爷也快,毕竟年迈,已经追不上了。”
重华摇头道:“他脚程不慢,又能穿石过山,这一个来回不必攀爬,所以谁快谁慢不好说。”
仁吉道:“那还是我们去稳妥些。”
“你们怎么去?”
“金老爷你看清了。”当下仁吉吩咐好致胜冈邦,念动咒语,二从顷刻不见。
重华大惊,忙问缘故,仁吉和他一解释,重华叹为观止,称赞不已。
闫合见重华有些闷闷不乐,斗胆问道:“金老爷,我们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一下。”
“哦,说吧。”
“比武抢亲的事,其它人不知道,太阳王怎么会不知道?”
“嗯,这个,”重华叹息一声道:“他当然知道,他就是我儿子。”
“啊!那他还这样?”
“我和爱侣十八年前分手,后来诸事羁绊,再未见面,这中间我爱侣生下他,生活艰难,说来说去,是我这个做丈夫做父亲的没有尽到责任,他心中有恨,才不肯相认。”
“金老爷,这也许是误会,你刚才说诸事羁绊,身不由己,太阳王看上去光明磊落,他若知道你的经历,能不理解?”仁吉劝他道。
重华叹道:“话虽这么说,只怕要费不少周折。”
闫合想了想道:“金老爷不必内疚,仁吉身世不也是这样,我看多力哥哥是真情郁积,想个办法让它释放出来就行,不如这样。”当下把自己的主意一说。
重华想了想点头道:“只盼能早点真心相认。”又夸赞闫合善解人意。
仁吉笑道:“金老爷,他还有事要求你呢。”
“是什么事?快说。”
闫合看着站在仁吉身边的宝月道:“妹妹,你过来。”
宝月上前羞赧地和重华施礼,闫合这才和重华道:“金老爷,我妹妹冰雪聪明,什么都清楚,就是到现在不会说话。”
“可有什么缘故?”
“我师父曾和妈妈说过,只要找得几根最长的人头发,烧成灰烬,和水喝下,就会好的。”
“啊呀,我这么多年也没有注意哪个人的头发长得最长。”
“金老爷,这个我请教过仁吉,他说你的头发就行。”
“为什么?”
“你是生命最长的人,而且他又问过孔爷爷,说数年从未见过你铰发,头发也无变化,那不是虽然看起来不显眼,其实却是所有人中最长的。”
仁吉笑道:“还有石老爷爷,但他头上没长头发。”几个人都笑。
重华道:“那就借你的都割刀用一下。”闫合宝月连忙跪倒拜。
重华正要割发,几个人眼前一花,冈邦又突然出现在面前,一脸懵懂,闫合责怪他道:“你是回来得快,却忘了带水。”
冈邦手一摊道:“没水。”
仁吉反问:“怎么没有水?”
“一湖的水都没了。”
“那么大的湖,我们一大早还看到的,怎么水一下子没了?”
“唉,快去看看吧,还有好多怪人呢!”
几个人越听越奇,重华急道:“那就快去看过。”
泰山和仁吉要留下来的照顾大主管,大主管道:“你们快随金老爷去,这里没事,我正好安静休息。”又叮嘱重华和仁吉道:“有个叫生相的奸人,面相古怪,来历奇特,是黑洞的同党,行为阴忍,最能作恶的是的,基地已遭他毒手,乃是大仇,遇到了决不能放过。”
重华和仁吉点头,又扫看了四周,将他安排好。仁吉带冈邦、闫合、宝月;重华携泰山驾信龙,都是片刻过山。
仁吉在致胜那一边落下,重华在石干身边站定,他见多力在中间聚精会神地审看场上局面,才又安心,也顺势而望,这一看不的免惊心,但见宝积山下,赫然是一个辽阔深邃的巨大天坑,里面有高吭的声音回荡,但常人难以了望。
他运起金眼,看到大坑另一头,人影攒动,尽是海客,不光有乌鲲、青干等,连紫晶公主也在,她此刻正和一个伟岸俊郎相互依偎,窃窃私语,完全不是身边一众精华洞首脑如临大敌、凝神戒备的样子,在他们湿的对面,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俨然在和他们对抗,虽只有一个,但看上去很是雄壮,就那样站在一人,却把对方的气势全压下去了。
重华打起精神,听他们对话,直听到青干口中说出郝大帅三个字,终于点头确信:“果然是他,黑大怪黑洞。”
又见到众海客身后一具闪闪发光的庞然大物,宛然便是再生前在海滨广场欲攫自己的飞行物,想来便是幻影飞车,原来人类和大海洋早就有交接了,只不过双方从无沟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