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乘神色黯然,不再说话,脑中乱糟糟的,如翻江倒海一般,无法平静。
书童继续匍匐着。
三王爷听着宋父威胁的声音,也冷哼了一声。
“你给本王说一说这些年在宋家做书童时,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若是你说得好,本王自能想法子让你恢复自由身,再给你金银起家!但倘若你欺骗本王,本王也不会轻饶了你!”三王爷也威胁道。
书童身子一抖,看上去极为可怜。
三王爷又或是宋家,都是他招惹不了的贵人。
夹在中间,不论怎么做,这条小命都如同是悬崖边的石头,随时滚入万丈深渊。
“小人……跟着少爷读书、学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事情……”书童小心又颤抖地说道。
三王爷脸色一黑,抬脚踹了一下。
萧云灼仔细看了看他,随后眉头微皱。
上次在茶楼时,只注意到这书童长得挺好看,但对方一直低着脑袋无比恭敬,没能细细观察对方骨相。
萧云灼抬脚走了过去,看得越发认真。
这书童十三四岁,骨量还没伸展完全,骨相其实……不错。
“萧姑娘,你若真喜欢这种低贱下人,本官也能让人牙子挑选几个、赠与你就是,何苦找上门来?”宋父讽刺了一声。
宋乘攥了攥拳头,极力忍耐着。
这一刻,他觉得父亲像个十足的小人。
明明……有错事隐瞒,却努力地将脏水往别人身上泼……
可他不知道怎么做,堂兄……堂兄的名声,不能毁在他手里,所以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萧云灼默默起身,好似没听见宋父的声音,目光只是落在书童身上,然后极其平静地说道:“ 我观你面相不错,眉疏目秀,地阁方圆,本该是小贵之阁,你出生时家境应该很是不错,只可惜……你三岁左右,有一场大劫,别父母,此后才会飘摇不定、坎坷不断,成了如今模样。”
“……”书童眼中露出几分震惊。
萧云灼那手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向书童的后脑摸了一下。
“你枕后隐有象牙骨,此乃吉相,可现在却为了奴,想来这骨应在你出身上,你生父定不是寻常百姓,最小也是个地方领将……若以面观位,京城应对乾位,为天门,气碧主受困,坎位应对原州,多生波澜,你应该在那里住过一阵子,且还在秋夏之际生了一场重病,唯有坤位与父母宫气色相辅,气润,有喜乐之相,此位对应渝中一带,我想,你的家乡应该就在那里。”
萧云灼说着,又心平气和地劝道:“今日,你为我解了疑惑,我便为你寻找至亲,你我公平交易,如何?”
三王爷闻言,眼中微有诧异。
公平?何来公平?
宋家之事本与萧云灼一点关系都没有,若她不管,这些书童,一个接着一个地送死,对她更是没什么影响。
她现在愿意出头,也是帮着这些书童们鸣冤,本就是书童欠她的人情!
书童茫然的目中闪过惊疑。
仔细想着这萧姑娘说的话。
他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他被人卖来卖去,价格并不便宜,牙人说,他模样生得好,运气好的话被大户人家买去,运气不好,这模样就去小倌馆,能赚的银钱更多。
从卖他的那些人口中,他也得到过一些零零散散的、关于自己的事情。
他是在三四岁左右才开始被人来回贩卖的。
他最初有渝中口音,那边口音不雅致,牙人还特地训练过他。
人牙子那里还有不少比他大一些的人,他们都说,他最初的时候与其他人不一样,说他幼时头发黑、肤色也很白嫩,而且还很挑食,连香稠的米粥都不爱喝,绝对不是家里过不下去才卖的,多半是被人拐了!
不过随着自己慢慢长大,他已经很久没再想自己是从哪里来,为何要为奴了。
甚至,他有时还会觉得,过去那些猜测都是一种美好的幻想!
可现在萧姑娘说的话,却与他曾经所想的事情,对得上!
书童怔了怔,突然那膝盖在地上挪动了几步,冲着萧云灼的方向:“姑娘真的能……帮我寻亲吗?”
“你父母宫气色明润洁净,你的亲生父母应该都还活在世上,既然活着,便总有能寻到的时候,况且还是渝中一带的武官,哪怕大将小将众多,但丢了孩子的,我想也没几个,想要找到,其实并不难。”萧云灼认真的说道。
“砰”地一声,书童的脑袋重重落地!
“只要姑娘帮我寻亲,我什么都愿意说!”书童连忙喊了一声。
宋父脸色一变,立即就要上前,瞧着要杀人一般。
三王爷的护卫直接将宋父挡住了。
书童像是抓住了希望,连忙道:“小人……因生的不错,所以人牙子也请了人教小人识字读书,这样能卖得高价,果然,因为小人颇有些读书的天分,便被宋家选上,做二公子的书童,不过做他的书童之前,宋家就曾秘密调教过小人一些日子……”
“小人做书童之后,最初三个月一切正常,只是每次驸马爷……查看二公子学业的时候,会有些不一样,常会受到训斥和惩罚……”
“驸马爷……和常人不太一样。”
“驸马爷每个月会来几次东前院,每次小人去的时候,屋子里只有一盏灯,不像是……考察学业的样子,他也很怪,不高兴的时候,会让小人……趴在榻上,褪下裤子挨打……”
“他每次打得都很重,有时候是后背,有时候是……下身,小人能感觉到,他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一开始,打完了便放小人离开,后来这几个月……慢慢熟悉了,他会给小人上药……”
“……”
书童说得很细,生怕自己说得少了,萧云灼会反悔,不再帮他了。
在他口中,驸马爷阴晴不定,并无半点君子模样,更不像是外人所说的那般风度翩翩、雍容不俗。
他总是拿着戒尺撒气,打得人生疼、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