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军户,世代要从军的。
祖辈都是萧家曾祖手底下的兵,受庇护也能有更多的机会出人头地,只可惜萧家曾祖走得早,不似陆老将军那么长命,慢慢地,人心也就散开了。
但入了行伍,就得找个可靠的老大跟着,要能守能攻,拿他们的命当命才行。
否则别说建功立业而来,能保住命或是全须全尾的回家都难。
可这老大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如今朝廷里那些厉害的将军们,多半都有自己信任的下属,哪里会再培养别家人?
所以若萧家不东山再起,他们再找不到其他靠山的话,结果大多是会随波逐流,从略有些资质潜力的军户变成普普通通讨活路的门户,日子想越过越好就难了。
今年萧家显然有野火吹又生的景象,也同样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他们与萧家,可以说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莫说是出来替萧姑娘讨公道,便是为小姐拼命,那也得拼!
行伍之人,若想混出个头来,本就是有风险的,若这脑袋不敢别在裤腰上杀出去,那就是混吃等死的命。
再说了,在他们看来,这不是为萧姑娘出气,而是立威。
萧家想起来,就不能怂,武将之家,却只能被人按着脑袋躲在被窝里哭,这样的将军,谁敢跟?
所以此刻,那些旧部的气势比萧家护院的脾气还要大。
殷元孚还躺在床上养病。
他这次的病很是厉害,药也喝了,偏偏一点变化都没有,如今脑袋还昏昏沉沉着,走上几步路便浑身虚软,夜晚更是睡得不好,多梦难安。
殷元孚嘴里发苦,很不舒服。
听说今天早上,有人给陛下送了本诗集。
他才告假,竟就有人按捺不住了……可他能走到现在,可不是全靠那写诗作画的本事,更重要的是与陛下之间的情分!
他父亲可是陛下的伴读,父亲神童出身,跟在陛下身边时没少帮着陛下进学且出谋划策,所以陛下念着他!
他,既与外祖一家断绝来往,又无亲族相帮,在陛下看来,他孤苦伶仃,每每瞧见他形单影只的样子,便会想到他父亲,自然就对他格外优待。
他说是陛下义子都不为过,其他那些庸碌之辈,怎能与他相提并论呢?
殷元孚心中嘲讽,而此时,外头却来人禀报,说是萧家人打上门了。
殷元孚听着,也有些诧异:“不过是一首诗词而已,萧云灼竟有胆子带人找上门来?那你去和他们说,我病了,正在歇着,谁也不见。”
这萧家不过就是个破落户而已。
他经常跟在陛下身边,偶尔也听陛下提过,言语之中总说萧家不争气,甚至好几次还因为萧镇关动怒,说他不知好歹,恨不得砍了他!
萧云灼竟然还敢给他爹惹事儿?
“他们说,今儿若是见不着您人,便直接打进来……大人,您不知道,萧家那些人凶神恶煞、人高马大的,咱们府里的家丁着实不顶事儿,只怕三两下打散了……”管家有些着急。
“他们敢!”殷元孚怒喊了一声,“我这府邸乃是陛下所赐,萧云灼若敢乱来,陛下岂能饶她!你不用搭理她,一个弱质女流,又能有多少胆色,不过是纸老虎,吓唬人罢了!”
说完,殷元孚脸涨得通红。
他这烧还是没退,起起落落,已经好几回了。
殷元孚的话很快便传了出去。
“大小姐……毕竟是官邸,若是硬闯,只怕不好交代。”叶管家看着萧云灼道。
萧云灼看着那高高的门槛,容色镇定,她眸中带着几分冷意,仿佛这次真的被这等低劣又恶心的手段气着了。
下了马车,她跨步走了过去,手中还拿着一把长枪。
叶管家看到那长枪,吓了一大跳。
“大小姐……这不是……挂在祠堂上的吗……”叶管家惊着了。
这东西,都多少年没挪动过一次了,平日也都是老爷和大少爷亲自去擦拭的。
萧云灼手持此枪,坚定地看着前方:“此乃圣祖所赐的银月碎星红缨枪!此枪在此,除了皇宫,什么门进不得,砸!”
萧云灼话一出,众人眼神都亮了。
官邸不能随便闯,但有了这枪,闯了又何妨?!这东西不比其他寻常物件,这东西就算比不得圣祖亲临,也与圣祖口谕差不多了。
顿时,众人无所惧怕,直接上前砸门!
萧云灼被人护在身后,仿佛怕那巨大的动静会吓到她一样。
此时,萧云灼一点都不乱,老祖宗人是不在了,可还留着不少好东西呢。
圣祖赐的,既不能卖又不能送人,当年祖父过世,没被抄家,这些老物件自然也都留了下来。
她今日既然选择这种暴力的方式讨公道,自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当然,这物件也不能乱用,但这殷元孚自己找死,把柄都握在手里,若她还不敢往前冲的话,那就真就是窝囊废了。
现在,她也好趁机让人想起萧家祖上的荣光。
倒不是说要仗着祖辈行凶,而是让人知道,萧家毕竟是被圣祖亲封过的国公,她那个败家子祖父早就死了,如今后人既拿出了这枪,便是要走曾祖的路,算是……表个态。
很快,门破了。
一股脑地全部冲了进去,抓着府中下人,很快便被找到了躺在床上的殷元孚。
萧云灼并没进门,而是在外头等着。
殷元孚看到那些恶狠狠的身影,也吓了一大跳,他压根就没想过萧云灼敢做出这种事情来!
莫说他是陛下的御书郎了,就算是普通宅院,也是不好强行闯入的,她怎敢!
“殷大人,我们萧姑娘要见你,还请你穿好衣裳出去一趟,给我们姑娘一个解释!”来人嘴里说的话还挺客气,但却已经强行将他拽了起来,眼神凶猛,充满了威胁。
殷元孚怒不可遏,他一定要禀告陛下,将这个肆意妄为的萧云灼治罪!
然而这一刻,殷元孚无路可走,只能咬着牙出了门。
他风度翩翩,身上的披风都随风而动,虚弱的脸色看上去像是要命不久矣一样,围观的人瞧着,都觉得他这样子真是可怜。
他的才子名头一直十分好用,这会儿再处于弱势,那些外人瞧了,只觉得这萧家简直是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