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上头所书,起了身,走到了霍询面前。
“爱卿起身回话吧。”皇帝又道。
霍询此时也分不清陛下心情,究竟是喜是怒?
若是他一生气要将萧云灼砍了,那他怎么求才能让陛下高抬贵手呢?
“这内容想必你也见过了,既如此,你是如何看待的?这个萧氏云灼,性格如何、究竟有没有真本事?”皇帝又问。
事关农生,即便他觉得一个小姑娘未必能算得出来,但也不能大意。
“朕要听实话,所以你不可因为那她是你的表侄女,便故意偏袒。”皇帝又补了一句。
霍询深深吸了口气,随后弯着腰,仔细道:“臣一开始也觉得这孩子是多事、倒霉,所以才总因为一些杀人案入衙门,但次数多了,微臣也不得不怀疑,她在这些案子里头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而最近这桩秦女案,也让臣发现,这孩子似乎当真能看到旁人看不到冤情!否则以秦家守口如瓶的态度,那些旧事绝对不可能翻到明面上来……”
“所以微臣觉得,萧云灼必有异术,但天下高人也有不少,萧云灼的能力……究竟是只能看到一人之冤,还是能解天下之苦,微臣还不清楚。”霍询实实在在的说道。
乾和帝也听出了这言外之意。
萧云灼是有真本事的,但到底有多少真本事,是看他信不信她的话。
“贪粮偷栗……若是真的,那你说,这泉昌一带,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究竟是今年做出这贪污之事,还是连年如此!?”乾和帝语气冷漠了许多。
这天象中的话,可没那么简单。
一个官员想要贪污受贿,那要瞒得过多少人?
当地官员,若是刚开始行这欺压农民之事,那定要做得极为小心谨慎且不落人话柄才行,但如何能瞒得住那么多耳目?
所以,只怕是一干人等早已经沆瀣一气,如此才能做得肆无忌惮!
若是这样,当地百姓受了几年苦楚?一旦派人去查,要斩多少头颅?
甚至,怎么又能确定,当地官员没向他的近臣们贿赂,封他们的口?
不过顷刻之间,乾和帝已经觉得如芒在背,很不痛快了。
而霍询,也因为皇帝一句话,惊了一身汗。
他想得很简单,就是觉得粮食是百姓的命,一旦是真的,要死很多百姓,太可怜了,所以这文书他要送。
可陛下想得……
这是觉得有人想动摇他江山了吧?
霍询缩着脑袋,没敢应承。
到底查不查,陛下自己定,他是不能多说的,谁知道这里头还会牵扯到谁啊,万一与哪个皇亲国戚有关,那他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
“此事,朕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吧,萧家那个丫头……先保护好了,一桩小案子,若是查得差不多了,便早些定案,莫要弄得人心惶惶。”皇帝深深地看着霍询,认真道。
此话能不能信,得验证了才知道。
若是假的……这小丫头不能不罚,甚至还要寻个由头重罚!
但若是真的……那就是大功!
她若有利于民,那对他而言,就是一把好刀,若有人惦记,想毁了他的刀,那断然不可。
“微臣遵命!”霍询连忙告退,腿脚发软,早就想走了。
乾和帝将这天象文书收了起来。
静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看折子。
也是巧了,伸手才翻了几个折子,就发现了萧镇关那一份。
这人已经办好了事儿,正在回来的路上,那些叛乱之人也都收拾得一干二净,几个首脑正在押解回京,其中有前朝余孽。
萧镇关这人看着像块不中用的石头,可磨一磨,里头的玉色便能显现出来。
镇压这叛军也没要多久,简直是快刀斩乱麻,的确是有些厉害之处的,甚至,将他用在那些不成气候的叛军身上,都有些大材小用了。
乾和帝将萧镇关的折子放在一边,继续看别的。
没一会儿,又看到了颜无觉借着陆老将军的手送来的折子。
这老东西现在虽无爵位、无官职,但可不是无关紧要之人。
本朝立国几十年,圣祖和先皇有着雷霆手段,所以边关虽有战事,但城池不损分毫,但自他登基之后,那些该死的外族便开始蠢蠢欲动了,一旦将来有战事,颜无觉的重要性便能体现出来。
只不过此人多年来隐居在城外,大概是瞧不上如今这些将军吧,出面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几年了,除了问他要稀世药材,就没搭理过他。
药材又用完了?
皇帝怀疑的打开折子看着,看完之后,面上微有些激动!
这老不死的竟然收徒了!
这是好消息啊!
他收的竟然还是萧家二郎?皇帝仔细想了下,也没什么印象,萧文愈还行,但没听说底下的孩子有出息……
但颜无觉很挑剔,若不够聪明,肯定不能被他看中的,且这还是萧家人,也不错,萧家有个好底子,总好过那些什么也不懂的愣头青。
然而一转眼,乾和帝又看到了一个坏消息。
颜无觉是说,他徒弟很是忧心妹妹扒人裤子的事儿,所以托他求个情……
乾和帝的喜悦还没结束,就被后头这句话冲没了……
一个没忍住,将这破折子扔了出去!
过了半晌,才叫太监将那折子捡回来。
“传朕旨意。”乾和帝无奈开口,“御书郎殷元孚……放浪形骸不知约束,难当重任,革除官职,不得入宫!”
这半子算是毁了。
一个作诗写画的才子,没有实干,不能给他的百姓、他的江山创造出更大的利益,那他终究就只是个小玩意儿,他可以宠他,让他玩得高兴、写出更好的诗词,但只可惜这孩子,肆意妄为过了火,做错了事。
皇帝这决定,也让旁边的太监大总管惊了惊。
他们这些太监虽然不喜殷元孚,但殷元孚从年幼时起便待在陛下身边,他们也知道,这人对陛下来说还是很重要的。
之前他也不是没犯过错,可陛下都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不让他进宫了!
大总管也没敢多问,只是默默记住了这萧家姑娘。
皇帝罚了殷元孚之后,当天又召御史台的人来。
当即也发了一道密旨。
明面上让人前往南方视察水情,实则前去泉昌探查官员贪民粟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