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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云安慰了许大人几句,便观察起这间花厅来,许家虽说比不得夏家那么富贵,但也看得出是百年世家,屋里摆着的古董花瓶一看就是价值不绯的,光那扇黄花梨木底座,丝织绣四君子屏风,就足可以让平般百姓人家吃上十年了,绯云不由感叹,到底是有实权的,比起无权却空有爵位的理国公府还在阔气得多。

“此屏风乃是当世名家任沾的的画作,请江南著名绣娘花了半近的时间才绣制成的,光金丝钱就耗费上百两黄金。”一旁的冷昱语气淡淡的,只是眼神却有点发冷。

许大人脸上就闪过一丝不安,忙道:“不过是些摆设罢了,是寿礼,森儿的娘舅送的,难得还入了世子爷的眼。”

“这么好的东西,本世子还入不得眼,那还有什么是能入眼的?许大人,还是介绍介绍许森平日往来的朋友吧,小云姑娘正听着呢。”

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家,一件普通的摆件就价值千金,确实值得怀疑,冷昱的语气满是讥讽,莫非,这些财富来路不明?

绯云不由得看了冷昱一眼,只见他的正端着茶碗,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旋着茶碗盖,神情淡然,仿佛方才的讥讽从没出现过一般。

“好的,好的。”许大人擦了把汗:“只是下官平日里忙于公务,他跟前的具体事宜下官也不是太清楚,这样吧,让森儿的随从过来。”一扬声,让人去请许森的随从。

随从还没来,就听到外头一阵撕打吵闹声,听着还很激烈,许大人脸色一沉,喝道:“岂有此理,有客人在,何人在外喧哗,来人,快去制止。”

冷昱却起身道:“小云,你不是最爱看热闹的么?本世子爷正好无聊,也陪你去瞧瞧?”

初初到别人府上拜访,就去看人家家里的热闹,你确实有够无聊。

不过,这正合绯云的心意,她含笑看了冷昱一眼,觉得他的面目并不如上午那么可憎了。

许大人面色尴尬地也跟着起身。

外面的吵闹声由远至近,等到绯云和冷昱走出来时,就见一个年轻男子,正揪着另一个年青男子的衣襟拉扯着进了院子。

“甘草,你在做什么,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许大人怒喝道。

那叫甘草的少年一身青衣打扮,应该是个奴才,却是长相貌清秀,唇红齿白,看面相象个女子,却有一副高大修长的身材。

而另一个被他揪着衣襟的男子身形纤瘦,也长得俊俏得很,一双漆黑凤眼如染秋水,如果不是他穿着一身直缀长袍,头戴方巾,身形也只比甘草矮不了多少,绯云还真以为他是女扮男装的女娇娘。

“老爷,他偷了少爷的东西,想逃走。”甘草胀红了脸道。

“没有,表舅,刘益没有偷东西。”那男生女相的少年明显不如甘草力气大,气喘吁吁的拉扯着自己的衣服道。

“还说没有,老爷,您看,这是从他身上搜到的。”甘草松了刘益,从自己肩上取下一个包裹打开。

里面果然是些金银珠宝,还有一件价值不菲的翡翠貔貅,既使离得远,那玉貔貅在阳光下,也闪闪发亮,通透晶莹。看那刘益穿着简单,虽是一身文士打扮,身上的衣服,却洗得有些发白,一看就是家境并不富裕的。

“玉貔貅?那确实是森儿的东西,刘益,你好大胆子,我自问待你不薄,看你家道中落,才让你来陪森儿读书,岂知你会如此不堪!”许大人怒道。

“表舅父,不是的,这是森少爷送给侄儿的,并非偷盗。”读书人最在乎品性名声,若被指认为贼,是会连下科场的资格也会取消的。

“胡说,玉貔貅是少爷最喜爱之物,少爷不可能会送给你,哼,刘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少爷枉死,举家哀痛之时,趁火打劫,再趁乱逃走。”甘草大声喝道。

两人一时又吵了起来,许大人听着就头痛,让人把两个拖下去。

绯云却道:“大人,失窃事小,如果污了这位公子的名声可就事大了,保不齐,会毁了公子一生,绯云斗胆,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许大人眼里闪过一丝不豫:“只是小小的家事,不劳小云姑娘费心。”

“啊,许大人啊,你还不知道吧,小云姑娘最看不得有案子发生,您不让她查清这桩小小的盗窃案,她会无心办其他案子的。”冷昱却是扇子轻摇,不紧不慢地说道。

他虽然官职与许大人相同,但身份却是亲王世子,他开了口,许大人就不得不许可。

“你是许少爷的随从甘草?”绯云问道。

甘草点头。

“你为什么说这个玉貔貅是他偷的?”绯云将玉拿在手上,边看边问。

“这是少爷最喜欢的东西,少爷不会随便送人了。”甘草的眼睛盯着貔貅道。

“那你是怎么发现是刘少爷偷了貔貅的呢?”绯云掂了掂手中的玉,觉得有点沉。

“老爷让我去清点少爷的遗物,发现少了这块玉,就去找,正好碰到表少爷鬼鬼祟祟的要离开,我就拦住他,结果就在他的包袱里找到了这个。”甘草边说边瞪了了刘益一眼。

“不是的,这块玉是表哥送给我的。”刘益看大家都看着他,脸色有点发白。

“不可能,少爷不会把这块玉送给你的,绝对不会。”甘草激动地说道。

“刘少爷,请问你为什么要离开?”绯云问道。

“我……”刘益脸色越发难看,娇媚的眼神里露出惊惶之色。

“看吧,他就是心虚,不敢说了吧,他就是个贼。”甘草一见刘益无话可说,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娇柔的刘益一听,突然红了眼,抓住甘草的手就撕咬。

两边的仆役抓住他,拖了很久才拖开,甘草痛得大声嚎叫,一块肉都快被刘益撕下来了,还是甩不开他。

冷昱一抬手,将刘益砍晕。

绯云就看见甘草的手臂上鲜血淋淋。

这个刘益性子好暴躁啊,刚才还看他畏畏缩缩,娇弱无力的样子,一下子变得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疯儿,好可怕。

?冷昱不由得看了绯云一眼,刘益的表现很符合绯云昨天分晰的凶手的性格。

“刘益也是跟许森一起在文华学院读书吗?”既然是陪读,那就应该是的。

“以他的出身和家境学识,若不是我家少爷需要个伴读,他怎么能进得了文华书院,哼,叫他一声表少爷,他还真把自个当个人物了呢。”甘草忿恨地骂道。

许大人说过,刘益的家道中落,父母也亡,是过来投靠许大人的,许大人看他有些文才,就让他陪伴许森读已是。

“他来许家多久了?平日性格如何?”绯云问一旁的丫环。

“表少爷来了不久,才半年,平时蛮和气的,只是有点闷,不太爱跟人说话。”

他与绯云描述的罪犯条件越发吻合了。

冷昱俊眸越发清亮,含笑注视着绯云。

绯云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继续发问:“甘草,这块玉石你是在少爷过世之后才发现丢了的对吧?以前你家少爷一直喜欢拿他在手里把玩吗?”

甘草若有所思道:“少爷虽然喜欢这块玉,但也只是偶尔拿起玩一玩,尤其是打牌九的时候喜欢带上。”

“像这样的玉,你家少爷应该还有很多吧,你之所以说你家少爷很喜欢这块玉,不会轻易送人,主要是他爱打牌九,一打牌就会带上它,是不是?”绯云继续把玩着玉貔貅道。

“不错。”

“那这些东西呢?是你家少爷的,还是表少爷的?”绯云拨了拨包袱里藏着的另外几件珠宝。

“这个……应该不是,哦,这个是少爷的,我看少爷戴过,这个也是,其他的……这些就没见过了。”甘草一件一件物品辩认着。

一个身着寒酸的书生,却带着几样价值不菲的珠宝想要离开寄居的亲戚家,确实很值得可疑。

虽说那几件物件里,玉貔貅看起来最名贵,但没有它,那几样东西也一样可以卖个好价钱,如果刘益偷东西离开,是想改善自己的生活境况的话。

那他为什么还要临走时,偷走这块玉呢,他就不怕被发现了,被指认为贼吗?读书人的名声可比文章更重要啊。

“你家少爷有多久没打过牌久了?”绯云又问道。

“大概快半年了吧,自从少爷打算参加殿试,就没有再玩了。”

“所以说,你也有差不多半年没有见过这块玉貔貅了对不对?”

“不错。”

“那这块玉就不是他偷的,而是你家少爷送给刘益的。”绯云肯定地说道。

“不可能,少爷不会把貔貅送给他的,绝对不可能。”甘草一听,却更家肯定地说道。

“为什么你说许少爷不可能?或许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就送给表少了呢?许少爷与刘益年龄相仿,双情投意合,会送他礼物也很正常啊。”绯云紧盯着甘草的眼睛说道。

“你胡说!”甘草暴跳着送向前,似乎想要出手掐绯云的脖子,冷益伸指一点,甘草便僵了,一动不能动,眼睛却还是凶狠地看着绯云,象是要将她吃了一般。

“甘草,你之所以这么激动,是因为,这块玉,跟你有故事吧,或者,你家少爷曾经许诺过你什么,所以你才如此在乎,不愿意相信,他将玉送给了其他人。”绯云冷冷地盯着甘草的眼睛道。

甘草浮起一层痛色,哭了起来,却不肯再说话。

“这块玉,确实不是刘益偷的。”绯云转身对许大人说道。

“哦,不知绯云姑娘有何凭据。”许大人道。

“有两点,首先,你们看,这块玉摔了一个角,残破了,再好的翡翠,一旦有了暇呲,就不是很值钱,许大人家里一个普通的摆件都价值连城,我相信,许少爷房里,比这块貔貅值钱的东西不知凡几,试问一个缺钱的穷书生,想要离开富亲戚家,如果要偷东西,又怎么会检一个残破的,并不值钱的玉来偷呢?他又不傻。”绯云神情淡定地说道。

“不错,有道理,那第二点呢?”许大人皱了皱眉,眼神里含着一抹警惕。

“这第二点嘛,是这玉貔貅太大了,不适合放在手中把玩,许少爷平日里定是不太拿它的,只是在要打牌时,才会请出它来,大家都知道,貔貅是守财神,只进不出,所以爱赌之人都喜欢它。

而现在大家看,貔貅的身上很光滑圆润,这种光滑不止是玉本身的特质,还有经常被人抚摸过,才有的痕迹。而打牌的人,喜欢貔貅更敬貔貅,是不会拿它当玩物来把玩的,这玉上留下的痕迹,就不会是许少爷所为,而是刘益。

综合以上两点,可以证实,貔貅的确不是刘益偷的。”

“真的很精彩,小云,本官是不是又要给你记上一功,你帮一个可怜的穷书声洗清了罪名,挽救了他。”冷昱啪啪地扯着手说道。

“不错,确实有理有据,精彩。”许大人抹了一把汗,吩咐:“来人,还不把表少爷抬回屋里去。”

又骂甘草:“你这奴才,竟然胡乱猜疑主子,还不快下去,莫再出来丢人现眼了。”

甘草眼神痴痴的,嘴里一直喃喃念道:“不可能,不可能是少爷送的,少爷明明说过,貔貅是我,我就是貔貅,少爷不肯能把我送给别人的。”

竟然神神叨叨的。

绯云不由得看了冷昱一眼,神情怪异,冷昱莫明,暗捅她道:“什么意思?”

绯云小声道:“世子爷没看出些端倪来么?很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冷昱皱眉。

见他不肯回答,绯云也就不再往下说。

“许大人,既然刘益是您安排给许少爷作伴读的,为何许少爷在文华书院里,没有与刘少爷同住一间宿舍,而是同另一个同学周棋同住?”这是绯云不理解的地方。

许大人苦脸道:“这个本官也不清楚,或许,森儿与刘益关系不太融洽,所以更愿意同另外的同学同住吧,再或许,是书院的安排啊。”

“我了解过,书院里的住宿是可以自行调换的,并非强制。”

“少爷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与他同处一室,哼。”已经走到院门口的甘草又回过头来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你家少爷更喜欢周棋一些?”绯云笑问。

“怎么可能……少爷他……他也不是很喜周棋。”甘草眼圈又红了,但似是底气并不足,眼里蕴着不甘和伤痛。

“对了,你家少爷平日里应该还有别的几个朋友吧,肯定不会只有刘少爷和周少爷。”冷昱道。

“当然,我家少爷最爱结交朋友,在书院里,就有很多公子喜欢和我家少爷玩。”甘草道。

“都是什么样的人?阔少贵公子吗?”绯云随意地问。

“那当然,我家少爷怎么着也是侍郎大人的嫡子,与之结交的非权既贵,都是京城有名的贵公子。”甘草傲然地说道。

“那为何本世子却不认得你家少爷呢?”冷昱揶揄他道。

甘草顿时红了脸,呐呐地:“世子爷您比少爷大上两三岁,不是同学,自然也就少玩在一起。”

那倒是,绯云感觉今天要问的也差不多了,便打算离开。

一出门,冷昱便拉住绯云问道:“你先前是什么意思?什么我应该知道?”

“世子爷,请你自重。”一只白晰的玉手伸过来,拍开冷昱的手。

墨竹很自然地将绯云扯在身后,不善的看着冷昱。

冷昱目光寒光一闪,皱眉道:“我们在谈公事。”?“谈公式也不必拉拉扯扯,世子爷,你的身份清贵,但我家绯云的名声更重要,所以,请你保持距离。”

“阿奕还真是小心眼儿,喜欢就绑在身边啊,为何又让你一个人出来闯荡受苦?不怕外面全都是狼么?”冷昱没好气地说道。

“没关系,本姑娘就是打狼专业户,尤其是世子爷你这种心怀不轨的狼。”墨竹毫不客气,针峰相对。

眼看着两个要动手,绯云笑着探出头道:“世子爷是断袖吗?”

这话就如一颗深水炸弹,饶是墨竹泼辣惯了,也忍不住脸红,猛地跳开一步,嫌恶地瞪着冷昱。

冷昱哭笑不得,咬着后牙槽道:“我是不是断袖,小云你要不要试一试?”红果果的调戏。

墨竹当时就黑了脸,绯云却不气,淡淡地说道:“许森是断袖,或者说,他是双性恋。”

冷昱大惊:“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自然是从甘草和刘益身上看出来的,刘益是不是他的情人尚待考证,但甘草对许森的感情绝对不一般,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在乎那只貔貅了。”绯云正色道。

“我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甘草说话怪怪的。”冷昱若有所思道。

“而且,我发现,许森跟前的几个小厮个个眉清目秀,各有风情,而甘草是最好看的一样,兼具女子的阴柔与男子的阳刚,这样的亦雄亦雌之人,最受断袖们喜欢,简直就是弯男界的尤物。”绯云两眼放光地说道。

一时不见有回声,不由抬眸,才发现墨竹和冷昱两个象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墨竹还伸手摸她的头:“小云,难怪你不肯留在二爷跟前,原来,你有这种嗜好?”

“什么是弯男界?”冷昱则象好学宝宝。

呃,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不知道怎么打圆场。

“那个,就是龙阳之癖的人啊,我是学医的,又会尸检,对这些个东西了解也不稀奇啊,只是不知道许森是1呢,还是0,听说他性格张狂霸道,家中又如此富有,应该是喜欢在上面的那个……”

话还没完,嘴便被墨竹死死捂住,冷昱则满眼意趣地看着她,眸光幽然。

“就不该让你出来,二爷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同意,走,回家去。”墨竹气急败坏,真想替二爷捏死这小妮子。

“哈哈哈。”冷昱终于暴发出狂笑,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绯云总算挣脱了墨竹,到底有点不自在,“那个,冷大人,派人跟踪甘草和刘益,想来,应该会有收获。”

“不错,我也觉得这两个人有嫌疑,尤其是刘益。我那一掌并不重,他应该早醒了,却一直装晕,好,一会我就分派下去。”冷昱点头道。

“对了,冷大人,昨儿个在案发现场并没有看到甘草,出事前,甘草在哪?他没有陪着许森在书院里么?”绯云又问道。

“出事前几天,许森没有随从跟着,听说甘草做错了事,让他罚了一顿,送回府里来了,没过两天,许森就出了事。”冷昱沉吟道。

“下午提审甘草吧。”他提议。

“不用,这样会打草惊蛇,甘草虽有嫌疑,但依他对许森的感情来看,不可能会是凶手,因为凶手应该是痛恨许森的人,这样吧,大人,明天把甘草一起带去案发现场,我相信,一定会有收获。”

许森的好友中,许大人提供的几个全都是京城权贵子弟,一个个都是家中殷实之人,身份并不比许森低,不象是能被许森一直欺凌之人,而绯云再问,还有没有别的人与许森关系不一般,许大人便说不知道了。

那也只能从甘草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几人有说有笑,绯云正要与墨竹一同上马车,手臂却被冷昱拽住:“急什么,一起去迎宾楼用晚膳如何?算是替你接风。”

墨竹瞪他一眼,正要把绯云拉回来,却见绯云正呆呆地看着另一处,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不远处,冷奕勋正往迎宾楼里去,而他的身旁跟着的,正是顾清雪和安宁郡主。

他明明就偏过头来了,明明就看见了她,可那双漆黑的眸子只扫了这边一眼,又淡漠地转回头去,就象不信得她一般。

绯云的心象被人重重的拉扯了一下,很痛,但她也很快收回了目光,这样不是很好么?听说,他要与安宁郡主成亲了。

“我回去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世子爷了。”绯云行了一礼道。

冷昱自然也看见了冷奕勋和安宁,唇边勾起一抹戏虐地浅笑:“怎么?看见了难受?这不是迟早的事么?安宁迷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愿他能对我妹妹好,否则,我这个哥哥也不是吃素的。”

是啊,迟早的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难过啊。

“真的不去迎宾楼吗?也让他看看,你过得也很好,你也可以很快忘了他。”冷昱拽着绯云的手不放。

没想到墨竹也赞成:“走,小云,二爷能去迎宾楼,咱们也去得,我倒想看看,什么破郡主,真比我家小云好么?”

说罢,也不管绯云愿意不愿意,架起她就上了二楼。

古时的雅间只是用屏风隔开,也不知是不是顾意,冷昱选的位置就在冷奕勋几个人的隔壁。

绯云敲了敲雅间的门,小丫环打开门,绯云看见雅间里,不止坐着顾清雪和安宁,还有谢谦,他们似乎正在聊着什么,见门打开,同时停下,都看了过来。

顾清雪脸上升起淡淡的红晕,而安宁则是挑衅地看过来。

冷奕勋面无表情,神神淡淡的。

只有谢谦,温文有礼地起身:“绯云姑娘,好久不见。”

绯云回了一礼,眼神平静:“见过谢将军,将军别来无恙。”

顾清雪和安宁似乎有点诧异谢谦对绯云的态度,安宁一扯谢谦的衣袖道:“表哥礼数就是周全,只是不知你是如何认得小云的。”

谢谦尔雅一笑,眼神清润:“小云姑娘的名声如雷灌耳,表哥我就是不想认识也不行啊,就怕别人说我孤陋寡闻呢。”

他的声音清淡温和,象三月暖阳里,缓缓吹来的和风,轻轻拂来,能扫去所有的烦忧,绯云很快就调整了情绪,笑道:“将军缪赞,我是来给二爷和大奶奶请安的,你们有事,我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绯云表现得落落大方,并没有半点不得宜之处,安宁皱了皱眉道:“何必急着走,听说你脱了奴才籍,那就不是阿奕哥哥的奴才了,见了面,完全不必来请安的,倒是个有情有义的,阿奕哥哥,小云出来时,你可给足了盘缠?”

听这语气,就如同女主人打发下人一样。

“阿奕哪里会亏待小云,再说了,那天老太太也是给了的,我这个少奶奶也给了不少,小云,你现在手中该还有些余粮吧,若是少了,我这里还有,有才能困难尽管提,阿奕若不在府里,我一定会帮你的。”顾清雪浅笑晏晏,声音轻柔明朗,一副温柔端庄贤惠的模样。

这话听起来关怀倍至,却是将绯云往泥里关踩,在别人听来,不仅显示她这个少奶奶的大方宽厚,还说明绯云如何地不知足,离开了理国公府,还到旧主人这里来打秋风,讨生活钱。

这种话,若在平时,冷奕勋听了铁定会翻脸,可此时他只是挑挑眉,淡淡地睨了绯云一眼,便移开目光。

绯云的心又揪痛了一下,鼻间就有点发酸,忙笑道:“多谢大少奶奶,前儿个离府时,就该给大少奶奶您磕个头的,可您体恤,不肯受绯云的大礼,如今绯云欠下您这五百两,真不知何以为报,绯云又没别的本事,只会查案,若是将来大少奶奶再遇任何不测,绯云定当全力以赴,帮助大少奶奶。”

以为只有你会棉里藏针么?

不过五百两银子,你就拿来示恩,当初如果不是本姑娘救你,你早就连命都没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小猫咪呀。

看到底是五百两银子多,还是你一条命重。

顾清雪的脸色果然瞬间寡白,眼睛也泛红,安宁气得霍然站起道:“原以为你是个宽容厚道的,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刻薄,你太过份了,竟然往清雪姐姐伤口上洒盐。”

绯云正要说完,冷昱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轻轻将绯云拉到一边,斜睨着安宁道:“安宁,有的伤是表面的,不用洒药也会结痂,有的伤是刻在心里的,别人提不提起都会痛,至于伤口上洒盐,你不知道那能消毒,更利于伤口愈合么?”

顾清雪听了脸色更差,连身体都僵住了,她飞快地看了冷昱一眼,后者只是扬起眉,眼神凌厉,她又立即垂下眸去。

“相逢既是有缘,冷昱兄,既然遇上了,不若一起吧,何必要去隔壁。”谢谦笑道。

“不必了,我讨厌跟蠢人在一起用饭。”冷奕勋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他说的蠢是,是连着自己和冷昱一起骂进去了吧。

果然还是一样的毒舌,更是情商低下。冷昱怎么说也是他的上司,竟然如此无礼。

“正好本世子也讨厌跟讨厌的人在一起,小云,咱们走吧。”说着,故意去牵绯云的手。

绯云不露痕迹地避开,自己先转身,就听冷奕勋凉凉的声音不带任何情感地传来:“不正点应卯,擅离职守,季绯云,你本月的风评差三等。”

绯云听得怔住,这厮是在公报私仇?

她可是才来上班啊,第一月的风评就被他打入最底层,丫丫的,这厮一天不让她难受,会二十四小时便秘吧。

看她愤怒地回头,冷奕勋浅浅一笑,那英俊得人神共愤的脸,干净明媚,眸光湛湛地对上她幽怨地大眼。

竟然还笑,简直就是无耻。

听说要去文华书院,甘草果然很愿意,二话没说就上了马车。

再到案发现场,绯云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她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再开始堪查。

“你……你说这是我家少爷?”甘草站在外头,只往屋里看了一眼,便迟迟不肯进去。

“是啊,你没看见那是他的头吗?”冷昱将他往屋里一提,说道。

甘草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色苍白如纸,一步一步挪向屋里的尸体,待看清尸体的脸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眼一翻,便晕了过去。

看来,他对许森是真有感情,别的可以装,这一口血可是实实在在的。

好不容易将甘草救醒,他又扑向尸体,大哭起来。

冷昱怕他破坏还没有发现的证据,将他拎开。

甘草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绯云和冷昱也没有过多地打扰他,等他哭得差不多了,便任他坐在一旁发呆,自己继续查看。

“咦,你家少爷也会穿细葛布?”绯云拿着从柜里翻出来的衣服问。

“那不是我家少爷的。”甘草看了眼那件青色袍子,用力掼在地上,大声吼道。

“不是就不是啊,你激动个什么劲。”墨竹气得差点踹甘草一脚。

绯云检起那件衣服,发现还有七八成新,衣形也比死去的许森小了两号,应该不是许森的。

许森也不会穿这种衣料的衣服,他的衣服不是绫罗就是绸缎,而且颜色花哨,而这件,是普通的印染,不有花色,连一般的掌柜也不愿意穿这一类布。

“可为什么又放在你家少爷的衣柜里呢?这不奇怪吗?”

“可能是周棋少爷的吧,周棋少爷虽然家境殷实,但他只是个庶出,手上不是很宽裕,会穿葛布衣也很正常啊。”

“不会,周父虽然官职不比你家老爷,却也不会穿这种衣服,甘草,你家少爷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啊,或者,喜欢上哪家姑娘了?”绯云从抽屉里翻出一盒胭脂来。

甘草眼睛瞪得老大,一把夺过去道:“不可能,我家少爷怎么会喜欢女人。”随即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纳纳道:“不是,我是说,我家少爷最守礼,婚姻大事,自是听从老爷的安排,又岂会与人有私情。”

“我又没说你家少爷与人有私情,我只是觉得奇怪,这若不是女儿家用的,岂非你家少爷自个用?”绯云鄙夷地说道。

甘草瞪了绯云一眼,正要说话,眼睛却看向屋外,绯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学院的年青学子正从宿舍前走过。

冷昱笑着踱出屋子,“咦,你们几个也是许森的朋友么?”

“回大人的话,我等是同住这间院子里的人。”一个长相英俊的年青人因道。

“我乃是工部侍郎之子谢安,他是工部给事中郎之子赵越,而他是……”那名叫谢安的学子向冷昱介绍着,当指着落在他们身后的那个年青人时,顿了顿,似乎有点为难。

“在下是临安县秋桦,见过冷大人。”那少年长得并不比刘益差,而且比起刘益来气质更加磊落阳光,眼神也是难得的干净坦然,整个人,如同朝阳下的一颗露珠,晶莹惕透,纯真如水。

只说是临安县人,并不介绍父母官职,看来,这个秋桦应该属于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平民学子,学院每年都会招收一批才华横溢的平民学子,通过层层考试选拨,这些平民学子,一旦入得文华学院,学习成绩都会出类拨淬,高于世家子弟。

为官进仕的更是不知凡几,每年状元及弟的那一个,肯定出自文华学院的平民学子。

他就是穿细葛布的。

而且,身形也与许森柜中的那件衣服大少差不多。

“此院因为出了凶杀案,不是不许你们踏足么?学院莫非没有为人们安排住处?”冷奕摆出几分官架子说道。

“回大人的话,我等自是知道官令,只是,有些东西遗留在此,想拿回去用,还请大人见谅。”谢安拱手道。

“不错,今天也是许学长过世的第四天,我等想在此烧些纸钱,祭奠下许学长,虽非同窗,但同是一个院子里生活过,学长又死得如此惨烈,我等也只是想尽尽同学之宜。”

秋桦也拱手道。

虽然他的身形与出身与罪犯很吻合,但是,绯云觉得不可能是他,这个少年太干净,干净得如同初出水面的清荷,不沾半点尘埃。

谁知,甘草突然冲出来,重重地推了秋桦一掌,并夺过他手中的纸钱香烛,摔在地上。

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谢安恼怒地一掌劈向甘草,骂道:“狗奴才,你发什么神经。”

“滚,滚开,不用你们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家少爷不用你们来烧纸钱,滚,快滚。”甘草一屁股坐在地上,如泼妇一样放声大骂。

谢安眼中阴戾一闪,拉过正在捡纸钱的秋桦道:“走,好心不得好报,这对主仆,简直就是活该。”

等几个学子走后,绯云拿了块帕子递给甘草:“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们?”

“大人,大人,肯定就是他们几个杀了我家少爷,肯定是。”甘草抹了所眼泪,大声道。

冷昱和绯云迅速对视一眼。

“你有什么证据?可知污陷官宦子弟,可是大罪。”冷昱道。

“那姓谢的,从来就与我家少爷不对付,少爷赶我回府之前,还与姓谢的吵过一架,当时少爷还踹了他一脚,肯定是他怀恨在心,所以杀了少爷。”甘草道。

“哦,你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一遍。”绯云眼睛一亮道。

“哼,他家是养狼狗的,这只狼儿肯定也是他弄来的,呜呜呜,人都被他杀死了,还要污辱少爷,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甘草却没有正面回答,边哭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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