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什么!?
飞廉这话瞬间在朝堂诸公的心中掀起了一道惊涛骇浪。
大殿之上已是针落可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迟迟发不出声音。
飞廉刚才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什么朝堂征税的时候,他们还没丰收?
全大商的地方城邑不都是统一秋收之后征当年的税吗?
整个大商秋收的时节不都是统一的吗!
“一......一派胡言!”商容急的有些失态了!
“你豫州又不是蛮夷之地,就在朝歌附近,气候相近,丰收的时间怎么可能差这么多!?”
“而且,你们仅仅用去年剩下的存粮,就能交和其他地方一样多的税。”
“你这是当大王和满朝诸公都是孩童嘛!?”
商朝这个时代,农业的发展还十分有限。
一个地方一年的收成能让人勉强吃饱就算烧了高香了。
更多的时候其实是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
所以根本就不存在剩下什么存粮。
其他的大臣反应过来之后也明显不满了:
“飞廉,你真当我们是傻子吗!?”
“敢情全大商就你们豫州会种田呗!?我们都是酒囊饭袋!?”
“就算你想脱罪,也不应该编一个这么离谱的理由!”
商容却是察觉到了这其中可能隐藏的异常。
飞廉可不是傻子,他这么说一定另有深意。
难道......!
商容忽然心头一凛。
他意识到飞廉这么说,可能是想给纣王一个免去他罪行的机会!
他希望纣王能借这个荒谬的借口,威压众臣,强行掩盖过去!
商容立刻道:
“大王,飞廉之言断不可信!”
“若是他豫州去年的存粮真的能赶超其他城邑,我商容自愿辞去这丞相之职!”
他不惜以自己的官位施压,避免纣王强行以飞廉所说的理由免罪。
“臣同样愿以臣之职位作保!!请求大王切莫听信飞廉谗言!!”
杜元铣、梅伯以及一众大臣纷纷进言。
可就在所有人都觉得飞廉是在为了脱罪信口胡说,觉得是为了给纣王机会免自己的罪之时。
唯有妲己心中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觉得飞廉口中所说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
因为在魏民治下的地方,这种事情是有可能发生的!
此前魏民在带她参观粮仓的时候,就说过他们是刚刚才丰收,但是妲己并未在意。
因为“刚刚”这个词很模糊,其实现在也离交税的节点过去没多久。
难道......
妲己质问道:
“飞廉,本宫不管你们去年剩下的存粮是多少,但你们靠近朝歌,今年丰收的时间,又怎么可能晚于征税的节点?”
她坚信,就算豫州的粮收的比其他地方晚,也不可能晚于交税的节点。
这一个点,飞廉无论如何也无法狡辩。
纣王也愿意给飞廉一个机会:“飞廉,你解释一下。”
飞廉做了一个揖,依旧语气坚定:
“回娘娘的话,因为我们整个豫州从今年开始,都采用了一种新的历法。”
“什么!?”纣王惊呼而出,语气质疑。
妲己也是秀眉紧蹙,心中忐忑。
人族一直使用的是上古人皇黄帝所制定的历法,最为适合人族耕作,直到纣王这一代,也不例外。
为何这豫州的人,忽然会想到发明新的历法,违背黄帝祖制!?
“飞廉,你这是何意?”纣王质问道。
飞廉叹了一口气,道:
“诸位都知道,如今我大商所沿用的历法乃是上古人皇黄帝所制定。”
“可黄帝时期离我大商已有万年,时过境迁,沧海桑田,地形和气候,以及天地之灵气,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我们意识到,那个时候的历法,或许已经不再适合指导我们现在人的耕种了。”
“于是,我们豫州尝试制定一种新的历法。”
“托大王洪福,我们精算节令,推演天象,终得日月规律,推演准确的晨夕时间,日出日落三百六周而复始从头来,草木枯荣分四时,一岁月有十二圆。”
“制定者希望此历法能够指导大商万年的耕种与生活,固名万年历。”
“按照万年历,耕种和秋收的时间要比朝廷收税的时间要延后一个月左右。”
“所以,向朝廷交税的时候,我们还并未丰收,交的是去年剩下的。”
“这件事之所以没有事先上报大王,也是因为担心第一次按照万年历耕种失败。”
“而丰收之后,我们也已将今年的税存在仓库,与来年一起补交。”
这......
飞廉说完,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怎会如此......商容的嘴巴都能放下一个鸡蛋了!
该死......妲己则是不停的深吸,忘了呼气,导致熊猫都涨大了!
她让费仲调查魏民多日,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把柄,这个反转却让她功亏一篑,始料未及!
纣王的目光由原来的质疑,震惊,逐渐转变成了惊喜。
他万万没有想到,豫州少交税的背后,竟然还是一件喜事!
从豫州少交的税来看,这殷历极大的提高了农业生产的效率。
若是全大商都按照万年历来耕种,粮食问题将得到极大的缓解!
好!
好啊!
纣王刚想开口为飞廉免罪,可他身旁的妲己忽然站了起来:
“飞廉,刚刚只是你一面之词,这万年历之事,可有凭证!?”
“没错,可有凭证!?”商容也立刻附议。
开玩笑,他刚刚可是把自己的丞相之位都给押上了!
妲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纣王躬身道:“大王,臣妾只是以防万一,担心大王被骗。”
纣王并未多疑:“爱妃谨慎,孤心甚慰。”
杜元铣也趁机站了出来,神色甚至有些自负,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比较有发言权的:
“大王,臣的家族世代负责观测与计算节令,黄帝所定之历法虽然久远,但绝无差错。”
“他们所制定之历法绝对不可能比黄帝历更准确!”
“臣愿以家族世代的荣誉担保,即使飞廉大人他们真的制定了新的历法,也不过是为了延迟交税而临时编造,假以托词的借口罢了!”
纣王看向飞廉:
“飞廉,你还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飞廉恭敬到:
“臣的随身衣物里便有一册万年历,以被狱卒收取,大王可差人取来。到底是编造,到底是否更准确,一看便知!”
“取来!”纣王一声令下。
不久后,有侍人呈上一块甲骨。
纣王接过细读,眉头逐渐舒展,眼中绽放出震惊与喜色。
他读完后大手一甩,递给旁边的侍人:
“传阅给丞相大人看看,其他人也看看!”
商容面色复杂,他既期望所谓的万年历是假的,又担心万年历是真的。
可当他真的开始阅读起历法来,眼神之中却只剩下直击灵魂的震撼,整个人呆立在原地,紧紧抓住甲骨的手指指节发白,微微颤栗。
“商丞相?”他身后的杜元铣与梅伯还心有不甘,来到了商容身边
并且他们也不理解为什么商容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杜元铣也看向商容手中的甲骨,很快,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一般,原地化作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