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瓷的目光从薄荆舟紧锁着眉头的脸上往下滑,滑过他剧烈滚动的喉结和急速起伏的胸膛,最后落在了某处。
他的身子微微侧着,所以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弧度,但从他沙哑压抑的嗓音就能听出,他现在不怎么好受。
沈晚瓷朝着他得意的挑了挑眉:“腿断了还这么身残志坚,活该,你就忍着吧。”
说罢,她就径直去了旁边的病床,掀开被子,上床,躺下,顺手将灯也关了。
薄荆舟刚刚才躺过这张床,属于他的气息还没有完全散去,沈晚瓷的脸贴在枕头上那一刻,属于他的味道也灌满了鼻息。
很让人安心。
原本明亮的病房突然陷进了黑暗,走廊上幽幽的冷白色灯光从门上的玻璃窗透进来,照亮了一小片地面。
薄荆舟看着女人蜷缩在被子里的背影,唇角不受控制的弯了弯。
虽然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但现在才六点多,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也是来探病的高峰期法,医院的门不隔音,喧嚣的吵闹传进来,交谈声、卖盒饭的叫卖声、护士急促的脚步声……
风从窗缝中吹进来,有些凉,却让人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薄荆舟躺在床上,一直都躁动不安的心也随之静了下来,也是直到这会儿,他才感觉到痛,头痛、胸骨痛、腿痛、肌肉痛,还有身体被严重透支的疲乏,让他连抬手的劲都使不出。
“砰砰。”
有人敲门。
是江雅竹请的护工,到点了来给他送饭,薄荆舟让他们把餐盒放在柜子上,便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等会儿再来收。”
不用照顾病人的起居,他们乐得清闲,听话照做,将东西放下后就出去了。
薄荆舟看了眼熟睡的沈晚瓷,虽然不想吵醒她,但怕她饿着,还是开口喊了几声:“晚晚,先起来把饭吃了再睡,好不好?”
嗓音温和,语气宠溺的哄着她。
沈晚瓷本来已经睡着了,但又被薄荆舟念经似的说话声给吵醒了,她费劲的将眼睛掀开了一条缝,“闭嘴,不吃,再闹我就把你毒哑。”
她现在困得恨不得长在枕头上,哪里听得出他是宠是哄还是唠叨,只觉得他一直念烦透了,想让他赶紧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这句凶巴巴的话震慑住了他,薄荆舟果然闭嘴了,没了声音,沈晚瓷很快又睡着了。
后来护士好像来例行检查过一次,开了灯,骤然亮起的灯光隔着眼皮都感觉到刺眼,但她只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并没有醒。
因为睡得早的缘故,翌日,沈晚瓷六点多就醒了,之前因缺觉带来的不舒服都消失了,整个人神清气爽,睡了一晚上医院的硬板床,也没觉得到身体酸痛。
相比起她的舒适惬意,薄荆舟就没这么爽了,他身心疲惫,细细看的话,还可以看到他眼睑上的青色,见她从床上起来,满腔哀怨的出声:“醒了?”
(
沈晚晚:“恩,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护士最后一次例行检查是在晚上九点,薄荆舟又是伤员,肯定需要更充足的睡眠,她还以为他至少会睡到医生来查房,“是不是腿上的伤又疼了?”
疼肯定是疼的,可看到沈晚瓷一脸的担心,他又将那个已经滚到喉咙口的字给咽了回去,“不是,只是有点认床。”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状态有点恹,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他没睡好,其实并不只是因为伤口疼,还有别的缘故,可这会儿被沈晚瓷满含担忧的目光看着,他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没睡好还因为心猿意马了一整晚,憋得难受。
沈晚瓷从床上起来:“我去给你买早餐,医生要八点才来查房,你再睡会儿。”
她一边说一边去了洗手间洗漱,但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可又想不起来,直到临出门时,她才恍然大悟:“你要上洗手间吗?我推你去。”
“不用,”见沈晚瓷怀疑的盯着他,怕她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薄荆舟解释道:“刚刚护工带我去了。”
沈晚瓷拎不了太多,直接在店里吃的,不知道薄荆舟想吃什么,就买了粥、小笼包和馄饨,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薄荆舟在说话,“人已经看过了,你赶紧走吧。”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你能不能要点脸?纪思远怕不是就因为你太不要脸,所以才恼羞成怒,想拖着你一起死吧。”
沈晚瓷:“……”
是秦赫逸的声音。
这两人,一凑在一起就你呛我我呛你,完全不能正常交流,比小孩还幼稚。
她无语的抿了抿唇,正要推门,里面紧接着又响起了一道女音:“薄总,您喝茶。”
声音有点熟,沈晚瓷思索了一下,没想起来是谁,直到看到人,她才一下反应了过来:“叶小姐?”
薄荆舟:“不喝。”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好的薄总。”
叶浮生将杯子往柜面上一放,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脸上更是挂上了如释重负的轻松笑意。
沈晚瓷:“……”
她觉得叶浮生等的就是薄荆舟这句拒绝,但她想不明白,既然不愿意,干嘛又要多此一举装这一出呢。
秦赫逸的目光落在沈晚瓷身上,严格来说,是落在她拎着的那些早餐上,阴阳怪气意有所指的嘲讽某人,“他是不是穷的快破产了,连护工都请不起,还要让你亲自去给他打包早餐。”
他来了这么久,就没看到除医生护士外,有别的人进来过,再看到沈晚瓷手上那堆东西,眉头一皱,语气冷硬:“薄荆舟,你都快半身不遂了,就让她一个人照顾你?你这么重,她一个弱女子,撑得住你?”
叶浮生迎上来,很是热情的接过沈晚瓷手上的那堆东西,脱口道:“金主妈……”
虽然她及时住了嘴,但病房里还是安静得落针可闻。
沈晚瓷瞳孔地震,扭头看向病床上的薄荆舟,无声询问:「这是你招的什么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