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风云变幻。
唯一不变的只有带着所有记忆一直活着的离怨和向夏,为了方便,他们只好改头换面,像是过客一样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如今,向夏也离开了。
只有他一个人了。
——
叶音醒过来的时候很是茫然不解。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自己这回没有立刻到下一个世界。
分明记得自己意识消散的时候,脑海中闪过了一声熟悉的提示音。
说的是进度完成百分之百,即将脱离。
可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闭上眼又睁开的时候,居然还是这个熟悉的世界。
奇怪。
难道是出了什么bug不成?
不过她这回不是什么魂魄善念了,而是变成了那个死去的豆腐西施。
她睁开眼,面无表情地从被子里翻身起来,对着镜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卖豆腐日常。
她熟练地同每一个街坊邻居打招呼,而后暗地里拍了拍自己笑得发麻的脸,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还在这个世界,又变了个身份,不过还是要扮演好自己身份的。
日暮西山,她这具身体,不像是几十年前一样了,僵硬得仿佛随时都可以两眼一闭伸腿就倒。
苍老的面容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吸引无数人来买她做的豆腐。
一天下来竟也不过数十文钱。
叶音愁苦地数了数,放进自己的兜里,就要收摊离开。
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姑娘。”
她下意识地停住,随即想起这回的身体,心里失笑,哪里会是唤她的,这次可是一个半脚入土的老姑娘了。虽不知这豆腐西施为何不曾成亲,但她估摸着应该是与她那个之前的任务对象有关。
那人却犹不死心,站在原地又喊了一声。
“姑娘。”
声音低沉却似乎——
有点耳熟?
她僵硬着身体转头去看,一瞬间就看到了站在落日余晖里的离怨。
他依旧是往日年轻的模样,手持着长虹,静静地看着她,她心颤了颤,恍惚一瞬,随即掩饰地低下头。这回对方于她可不是什么任务什么对象了,她是年老色衰,这离怨莫不成是老眼昏花了不成?
对着这副模样也能叫出姑娘二字,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不打算理他,仗着自己年老就装耳背,径直从人身边走过。
她的推车却被人伸手按住,上面浮动的青筋似乎随时都要爆裂开来一般,惊得叶音抬头看他,哑着声音道,“小公子怎么了?”
全然是一副未曾相识的模样,按理来说也确实不认识,为行走方便,每过十年他们就要易容换副面孔,那豆腐西施在这长街上苦等心仪之人数年,即使被拒也不曾离开,直到再见不到那张面容。
她又怎会想到,不是对方离开了,而是就在眼前,却是不一样的脸。
她当年曾唏嘘他的无情冷漠,换来心惊胆战的一瞥。
他静静地说,“不可能的事,便不应给希望。”
如此清醒,如此冷漠。
也就只有他战神离怨一人了。
而如今,被定了个冷漠无情标签的离怨,听到发问,手指收回袖子里,面色平静地说。
“买一块豆腐。”
叶音无端松了一口气。
她反应过来后又嘲笑自己换了个年老的凡人身体,脑子也一同傻了似的,这离怨怎么可能认出她来,人家叫住她不过是为了买块豆腐罢了。
她看着离怨买完豆腐,付了钱就走。
没有什么异常。
所以是她的错觉。
直到第二天,对方又来找她买豆腐。
第三天、第四天......
离怨连续买了一个星期的豆腐。
叶音感觉有点奇怪,这家伙以往有这么喜欢吃豆腐吗?往日相处时不都大多数进了她的肚子里,也没见他动过几块。
叶音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分了一个魄出来,那个魂魄也像她一样喜欢吃豆腐。
她偷偷摸摸跟着对方,在窗户底下,看着他对着小葱豆腐发呆,筷子却是不动的,一个时辰过去了,那豆腐都冷了也没见他动过,当然,也没有旁的什么人、什么魂动过。
她便叹气转身就走,谁知蹲太久了,这一动之下,居然浑身一麻,腿脚抽筋就要往下倒。
她的手腕触碰到一处冰凉凉的东西。
低头一望,居然是长虹的剑鞘。
她立刻头皮一麻,迟疑地往上看,果然对上一双冷冷的眼眸。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叶音张张口,发现无从解释,干脆闭上嘴。好在对方并不曾怪罪她的跟踪偷窥,只是淡声道,“进来。”
叶音茫然地眨眨眼,对上一桌子的菜肴,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这做穷人做久了,突然又回到以前被投喂的日子,还真是令人感动。
她试探地伸出一筷,看到对方没有反应,立刻加快了速度。
开玩笑,就算这具身体年老,可是魂魄却是一个贪吃的魂。
不过离怨这几年,似乎是要比以往宽和许多,叶音一边满足地拍了拍肚子,一边满足地想。
要照往日,有人跟踪了他,这家伙一定要让对方说出来目的如何才肯罢休,更别说是还留饭了。看来她的攻略很是成功。
叶音余光不经意一转,就对上对方静静的眼眸。
她愣是吓了一跳,随即想起来自己吃都吃饱了,着实不应该继续待着,于是起身向他告辞。
对方没有反应。
她思索一会儿,提出要拿多份的豆腐以做偿还,离怨终于动了,点了点头。
他说,“好。”
这不是一个公平的交易,她不过付出了一点豆腐,对方却是任由她每每吃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
她疑惑对方的大方,直到一回看到对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魔界猛将在她面前挫骨扬灰。
那浓厚的灵力在他指尖缭绕,渐渐消失。
他似乎有所察觉,转头静静地看着她,叶音在他低沉的目光里下意识地一抖。
不成想,这家伙居然是全然恢复了神身灵力。
叶音想了片刻不知道一个凡人见此该如何反应,干脆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她想。
自己真是个大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