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万物,水承千载。
魔界出了一个新魔王,不侵人间,不犯天界。
他的名字叫做。
任权。
听闻这位新王上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封锁魔界。
与世隔绝。
也有人说,旧王离世新王登基的那天,旧王本来是要准备于次日攻打北海海域、灭北海水神的,不知为何下令停止攻打,随即自我灭亡,彼时新王恰巧出现。
赶在了旧王消亡的最后一刻。
魔将魔兵们不服,凭什么这新来的可以成为魔王?
然后他们就被打服了。
面上是服服气气的,至于内地里怎么样,也就没人知道了。
他们不敢去打扰新王,这家伙强大且冷血,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总是守在旧王的冰棺旁。
无数人嗤之以鼻,更有甚者怀疑他猫哭耗子假慈悲,是他杀了旧王还来装伤悲。
不然为什么在旧王彻底消散前,这家伙可以及时赶到魔宫?
肯定有猫腻。
不过他们谁也不敢去质疑。
上一个被质疑的,现在还躺在洞穴里呢。
他们如何说的,任权并不在意。
他手按在面具上,就像一个沉默的木头,只有偶尔的目光移动才能证明他是个活物。
冰棺里静静地躺着“任杀”。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假扮成任杀的溪月。
他早该想到这姑娘不可能老老实实地听话,可他准备的追踪符和护身符却全部失灵。
没有人可以让另一个人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事,他也不能。
他只知道那一刻心痛得比当年被炼化成魔还要深刻,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死在面前是什么感觉?
他一眼就看出了“任杀”。
那是他的姑娘。
是他说了要陪她云游四海、要缔结婚约的姑娘。
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为了他。
他不知道她的灵力从何而来。
但是他能感觉到她在一点点地消散。
他抱着她,头回发现她的体温可以比他还凉,冻得硌手。
但他不想放。
也放不下。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百年。
如果他当时选择不送她走会怎么样?
她会像之前一样朝他笑朝他嗔吗?
他无数次的后悔,自己的一念之差。
又觉得不该带她卷入这纷争里。
什么魔界,什么旧日恩怨。
这一刻却全然比不过他同她的短暂几年。
任权只觉得世间很是无趣。
分明之前也是如此无趣。
但现在的无趣却远比之前,让他更难忍受。
他知道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见到了一个有趣的人。
这世界因为这一个人,而变得有趣可爱了起来。
如今人走了,自然世界又在他眼里灰败凋谢。
变成一片黑暗。
任权第一时间上了天界。
那里有一个自己的老朋友——
“你要救一个人?就是之前从我这要走的金丝线的赠予人?”
金力摸摸自己的胡子,摊开了厚厚的册子。
“被魔王所杀?”
他叹息扼腕一般地回答。
“那就没有办法了。”
魔王擅咒。
所有的灵力和血液都是带着不详的预兆。
凡人但凡受一点,灵魂都会灼烧起来。
更何况是碰了魔王、骗杀魔王的人呢?
他只消一缕怨念不消,那么上天入地,哪怕到了十八层地狱,也要追杀她不放。
“你应该能察觉出魔王魂飞魄散了吧?”
金力怜悯道,“你是这世间最能感知他的神,又何必来问我?”
是的。
他作为和魔王同源的自然源力。
魔王魂飞魄散,连一缕残念都未留下。
如此苦求。
不过自欺欺人。
他知道。
但他没办法接受。
他又去了阴曹地府。
那鬼王见他过来,吓得全身在抖,结结巴巴地问他有何贵干。
他是该怕他。
上次来的时候,他还是来查任杀死了没有。
那任杀同他相杀多年,命格依旧硬得很,哪怕是那回重伤都没有能损他根本,如今为一个凡人所伤,想来也是不太可能的。
他如此想。
自己却隐隐地不安起来。
上回鬼王不愿掺和进这事,他就把地府搅乱,让孟婆不能做汤,幽灵上了河岸。
平白增加了一堆差事的鬼王,这才被逼无奈告诉了他。
而现在。
任权只静静道。
“我今日不闹事,只是查一个凡人的命格。”
鬼王半信半疑,思忖半晌还是翻出了地府命格书。
依言找到了那个死去的凡人命格。
溪月?
他一目十行地看了过去,忍不住扼腕叹息。
“她本是有着极好的命格,可惜了——”
任权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拿了过来,只见其上,生平事无巨细。
出生于富贵人家,父亲是一方富绅但为人乐善好施,常常救济流民和无处可归者,母亲温善,还有一个在外行商的儿子。女儿溪月不过刚两岁,本来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前途一片光明的一家。
一切在一夕之间猝然改变。
有官员看中了他们的财产和府中美眷,竟然污蔑他们叛国勾结,官官相护,无人听解,一夜之间,府邸被抄,财产上交,只有老仆当日带着小女儿溪月去上街溜达,避过了这一劫。
托送友人,隐姓埋名于小村落。
友人侵吞财产,阳奉阴违欺辱溪月......
溪月死于己亥年一月一十一日。
原因不详。
鬼王战战兢兢地在一旁偷瞥,却看到昔日水神面色发白,身形一晃,吓得就要去扶他。
对方避开了他的手,勾唇微笑,面容苍白如雪。
鬼王凑近一听。
只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关键字。
“早知......那一天.....后悔.....”
而后,他就走了。
传闻时年次日。
当年涉及人员悉数猝死,原因不明。
同年九月一日。
水神陨落。
魔王下落不明。
大家对其中的各种传言津津乐道,尤其是新旧魔王的事,和水神最后行走人间身边的凡女。
“那凡女后来如何了呢?”有人问。
被问者摇了摇头,感慨万千道。
“听闻水神上天入地,都没有能再找到她。想来,应许是魂飞魄散了。”
“可惜啊,听说水域痛失神灵,惶惶不安想寻求新的庇护呢!”
而北海海底。
一双眼眸缓缓睁开。
意味不明。
“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