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浅还是紧紧抱着他,仿佛一松手,她就要失去他了。
这是荣浅从未在厉景呈身上体会过的惶恐。
厉景呈大口喘息,头发耷拉在面部。
待身体内的感觉又来了,厉景呈伸手想将荣浅拉开,可她却扣紧自己的手腕,将他圈在怀里怎么都不松开,她的力道自然不及他,可她怀着孕,她不信厉景呈能对她下重手。
男人痛苦地用掌心敲打着前额,“荣浅,松开!”
“我就是不松!”
她将厉景呈往后拖了两步,“这不是办法,你想活活淹死自己吗?”
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臂,他极力隐忍,但力道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荣浅踉跄了好几步,没有了束缚,厉景呈飞快冲上前,房间内的东西无一幸免,荣浅看得出他很难受。他手掌扫过桌上的杂物,乒乓巨响传到荣浅耳中,她踩着满地的狼藉过去,一把抱住厉景呈的腰。
“景呈!”
“松开我,松开我!”厉景呈一把扣住荣浅的肩膀。
“我好饿,真的饿死了,我好难受。”
厉景呈最舍不得的,就是荣浅受苦,他听到这,目光充满犹豫地看向她。
荣浅苍白着一张脸,柔弱无助地挂在他身侧,“白天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景呈,我会不会被饿死啊?”
厉景呈忍受着身体的煎熬,他觉得自己就要扛不过去了,可荣浅的眼神又让他不得不扛着。
坚持,其实比放弃要难得多。
荣浅看到他眼里地挣扎,她顺势拉住厉景呈的手臂,“陪我坐会,你听听,宝宝都饿坏了。”
厉景呈被她搀扶向床沿,荣浅伸手替他捋顺了湿漉的发尖,他平日里最骚包了,怎么能允许自己这样狼狈呢?方才在那样的环境下,任何一个心理素质稍差的人都会挺不过去,荣浅不信他的病就会这么凑巧发作了。
她伸手摸了摸厉景呈的脸,“景呈,放松,你刚进来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我也不知道……”
“你太紧张了,你越是担心走不出去,心理压力就越大。”
厉景呈方才发泄了一通,体力消耗得很大,这对荣浅来说是个机会。
她躺到床上,让厉景呈弯下腰,脑袋小心翼翼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听听,宝宝是不是说他饿坏了?”
厉景呈心里的烦躁挥之不去,暴怒之意显于脸上,荣浅忙用手掌贴着他的脸庞,掌心内的冰凉令他觉得舒服不少,“景呈,等我们出去后,我们回南盛市,那儿有我的朋友和亲人,还有我喜欢的帝景,最关键的,还有一座玻璃房,那不是囚禁我的牢笼,到时候,我们带着两个孩子在里面,可以弄一个儿童乐园,你带小米糍和儿子玩,我就给你们画画,好吗?”
厉景呈没有回答,荣浅看到他手臂的青筋直绷,他的辛苦,她能感同身受。
“你肯定会问我,为什么能确定是儿子是吗?”
荣浅一直都在自言自语,“因为,我想看看,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儿子会长成什么样。”
她尽可能转移着厉景呈的注意力,既然厉景呈的病,连医生都束手无策,且发病率很低,那就肯定是有原因的。
荣浅手掌落向厉景呈的脑袋,“景呈,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男人眼皮滚动下,精疲力尽,“嗯?”
“我怀小米糍的时候,皇甫四少在我妈妈的墓碑前告诉了我那晚的真相,后来,他们设计了纪流嘉的事,这些你都知道,当时我急于想要离开你,我去机场、以及在医院准备出逃被人拍照,都是因为……”
厉景呈迟迟等不到她后半句的话,总算接了口。
“因为什么?”
荣浅嘴角不经意轻挽下,“他们让我告你强暴,说只要我站出来指证,他们会安排好一切,还能送我离开。”
厉景呈抬起头看她,“那时候,你最大的希望不就是离开吗?”
“是啊,”荣浅双手捧住厉景呈的脸,像抚摸小米糍那般,摸着他的脸颊,“我怎么就那么傻呢,这确实是最简便的方法。”
厉景呈握住她的手腕,“我看你怎么都不像是傻子投胎的。”
荣浅倾上前,前额同他相抵,“那时候,我毫不犹豫就拒绝了,真的,景呈,你应该夸奖我一下的,我连一点点犹豫都没有,最大的原因,是我不想让小米糍以后的路难走,我那么那么爱她,怎么舍得让她以后被人指指点点呢?当然,还有个原因,你猜?”
厉景呈软下了眼角,“因为,你也爱我。”
这话一说出口,厉景呈自己都觉得没有可信度。
荣浅笑着点了点他的唇瓣,“你想得美,那时候都想咬掉你一块肉了,但你对我的宠,对我的好,也让我没法对你下那么重的手。”
“所以,我在你身上白用功,”厉景呈双手搂住荣浅的腰,“为了得到你,我真的用了滴水穿石的本事,浅宝,你这颗石头总算被我击穿了。”
荣浅张开双手,厉景呈就势拥过去。
她紧紧将他抱住,“谢谢你,在我身上有这么好的耐心,厉景呈,我何其幸运。”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不再是她的劫难,而是成了她心头一道不可或缺的屏障。
荣浅抱着他后,就不肯撒手了,“景呈,我还在做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什么事?”
“你猜猜嘛。”
“你脑子里这么多想法,我怎么猜得到?”
荣浅嘴唇凑到他耳边,“那就说明,你跟我不是心有灵犀。”
厉景呈眼角染笑,“我好好想想。”
“给你三次机会吧。”
“在学……”厉景呈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实在猜不出,“在学功夫?”
“你看我怀着孕呢,哪里去学功夫啊。”
“学嘴上功夫啊。”
荣浅听不懂,“学了干嘛?”
“你不说怀孕期间不能碰你吗?”
荣浅脑子转了又转,总算缓过神来,“厉景呈!”
“我真的猜不出来。”男人弃械投降,“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我在给你做雕塑。”荣浅一字一顿在厉景呈耳边道,“这是我答应你的,景呈,以前答应过你的事,不管是应付过得,还是认真过得,我保证,离开这以后,我都会实现的。”
厉景呈不由收紧臂膀,他满心动容,嘴里有满满的话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亲吻着荣浅的额头,“浅宝。”
她划开嘴角,“我的手艺都荒废好几年了,但我相信,我还能做得和当初一样好,我现在闭上眼,都能画出你的轮廓,景呈,因为我心里有你了,你懂吗?”
厉景呈激动得不行,他不住点头,“我懂,我当然懂!”
“所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知道吗?”
厉景呈点了点头。
荣浅脸颊贴向厉景呈,感觉到他脸上传来的温度,不再那么滚烫,她自然地做着这样亲昵的动作,拇指无意识摩挲至他脸颊,“厉景呈,你皮肤可真好啊。”
“我皮肤一向好。”
“你少来了,”荣浅不由失笑,她再度捧起男人的脸,目光紧锁住他,“还难受吗?”
他微怔,四肢的疼痛感趋于麻痹,似乎正在一点点散去,主要心里的暴躁好像已经被抚平了,厉景呈也觉得难以置信,荣浅抬起一手给他顺了顺头发,“你以前发病之前,是不是人很疲劳,又是在极度紧张中?”
厉景呈回想着他成年后的事,“是。”
“所以这跟情绪很有关系,很多癌症患者保持心态后,犹能康复自如,你这点又算什么?再说了,以后有我在你身边,我可以天天逗你开心啊,”荣浅嘴角轻挽,“不过,当年我离开,你都没发病,是不是心里在暗爽呢?”
厉景呈刮了下荣浅的鼻子,“我都不知道那几年怎么过来的,像丢了魂一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人才反而没事吧。”
他身体还是很虚弱,弯腰躺到了荣浅的身边。
“浅宝,我看了那么多医生,原来我不是无药可医,只是没找到适合治我病的药而已。”
荣浅靠向床头,厉景呈闭目养神,她张望四周,“这儿应该也是营业性质的,每到达一个地方,都要破解密码,一关关闯过去了,才有可能离开。”
“对,稍有差池,我们就再也出不去了。”
荣浅摸了摸他的头,“你有两个脑袋,你是厉景呈。”
两人休息了会,厉景呈率先起身,他拉起荣浅,“还能忍得住吗?”
“能。”
他们走出房间,顺着青石板路再度向前,荣浅一个紧张,捏紧了厉景呈的手掌。
他回头朝她看眼,“很怕吗?”
“我怕那个大铁球又来了。”
“那也没事,有我在你跟前挡着呢。”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荣浅心里溢出阵难受,她脱口而出道,“我不要你为我挡。”
厉景呈握了握荣浅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前,走了许久后,才来到所谓的尽头。
那是一扇重大的铁门,足有好几人高,厉景呈试探下,发现有个锁孔,可根本没钥匙。
“这应该就是出口了。”
“可我们出不去啊。”
厉景呈手掌摸向门板,看到上面有很多不规则的字母,似乎被切割过,奇奇怪怪地挂在那里。
荣浅站在他身边,“这些有什么用啊?”
“好像是副拼图。”
荣浅真想爆粗口,“要都像我这样无才无艺的,岂不是要在这等死吗?”
“差不多吧。”厉景呈脸上扬起了得意。
他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将字母拼接好后,旁边有个红色的按钮,他伸手按了下,却传来刺耳的警报声。
厉景呈眉宇间一紧,又最后拼了次,按响按钮时,却有阵机械的声音传来: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地下天堂已经为你张开怀抱,欢迎你永远留在这。
厉景呈退后步,目光紧盯着墙面,荣浅压根看不懂,更加不敢说话。
他注意到,那些字母全部都在门板的左侧,厉景呈想到先前房间那盏灯的设计,他目光将这些字母的排序看了又看,然后深深映在脑子里。
假如,以门缝为镜面……
荣浅看到男人快速将字母摘下来,又按着镜面反射的原理一块块重新拼接,这需要极好的记忆力,荣浅看得眼花缭乱,厉景呈迅速完成后,看也没再看眼,似乎很笃定,他伸手拍向按钮。
荣浅下意识捂住了双耳。
令人惊惧的警报声并没传来,却有阵很轻的啪嗒声落入厉景呈耳中,荣浅看到本来是一体的墙面,居然开了扇门。
厉景呈抓着她的手,二话不说往里走。
荣浅面露欣喜,她以为会是出口,却没想到还是四面墙壁。
她不由垮下小脸,“这不是耍着我们玩吗?”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钥匙就在这个房间内。”
荣浅眼睛一亮,“真的?”
“只不过,肯定难找。”厉景呈先看了眼这个房间,“你先坐会,我找找看。”
房间内的摆设很简单,也就几样家具,四面白墙,荣浅来到床前,将床头柜拉开。
里面什么都没有。
找了圈,她累得坐在床沿,厉景呈蹲下身,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荣浅不敢消耗太多体力,她手掌抚摸着小腹,放在地上的脚忽然感觉到凉意。
荣浅弯下腰一看,大惊失色,“景呈!”
厉景呈转过身,“怎么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
厉景呈低下头,看到地面已经渗了一层水,他快速走到房门前拉了拉,门已经被锁上了。
荣浅起身走到他身侧,“这可怎么办?”
水渍漫到了厉景呈的脚边,现在还只是刚浸湿鞋底而已,厉景呈示意她别慌张,他顺着水涌来的方向走去,来到了一排窗帘跟前。
荣浅屏息凝神,张望四周,这儿连个窗户都没有,要是水进来的话,是要将他们活活淹死在这。
厉景呈手掌未作停顿,猛地掀开窗帘。
荣浅看到一根粗壮的水管浇筑在墙面中,来不及细看,就有阵奇怪的声响传到耳朵里,忽然,像是开足了水阀一般,水汹涌的齐齐往房间里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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