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大朝会的日子。
天还未亮,姜瑄就将姜父从卧室揪到了书房。
姜父因为女儿要嫁太监之事,彻夜未眠,黑眼圈浓重的仿佛被人打了。
姜瑄让人煮了两个熟鸡蛋给他敷着,就开始了一通言传身教,末了,还不放心的将姜父送出了府门,再三叮嘱道,“父亲,拳打衡王府、脚踩顾家的重担,女儿就交给父亲了,父亲的态度务必要强硬,绝不能有任何胆怯!”
“父亲要记住,你是当朝御史,弹劾别人本来就是你分内之事,更何况是我们姜家的仇敌,那更要往死里弹!”
姜父被姜瑄一通洗脑洗的豪情万丈,闻言当即点头连连,“瑄儿你放心,今日不让衡王府和顾家掉层皮,为父就不回来见你了!”
“没错!就是这气势,保持住!”
“……”
姜父倒也不是真的就想回不来,临上马车前,还忍不住的回头道,“瑄儿,你确定圣上会站在我们这一边吗?”
“会!一定会!”
谁家闺女愿意嫁给容盛,在圣上眼中谁家就是十足的忠诚,毕竟……
圣上足够昏聩!
不昏聩他也干不出宠信奸佞,立志给天阉娶妻的糊涂事儿!
“父亲,想想若是不能一击制敌杀鸡儆猴,国公府沦为鱼肉招来灭门之祸,覆巢之下无完卵,女儿被推上断头台,鲜血横流……”
“休得胡言!童言无忌!为父绝不会让我儿沦落到那般境地,为父这就去大杀四方!”
“……”
眼瞧着激将法对父亲有用,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姜瑄眼底闪过一抹自责。
她的父亲生就了一副与世无争的性子,堂堂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明明可以入翰林进而入内阁,官至中枢,可是父亲却因为大伯父的一句话,心甘情愿的去御史台当了十几年四品御史,毫无寸进……
彼时,大伯父说,姜家手握兵权,门庭显赫,若是再有文臣身居高位,文武相得益彰之下,定会引来朝臣不满,圣上忌惮……
前世父亲每每提及此事,都说他能为姜家做的,已经做尽,余生只为妻女而活,可惜到了最后,父亲也没能护住妻女,最后命丧断头台,含恨而终!
一想起父母死时的惨状,姜瑄就双眼通红。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绝对不会!
鼓楼声响,大朝会开始。
满朝文武百官静候下,年过四十一身明黄冕服的胤帝,顶着一双黑眼圈姗姗来迟。
虽然眼圈黑的发紫,可是胤帝脸上的激动却显而易见,没办法,昨夜他在后宫妃嫔处辛勤耕耘时,裘广那个老匹夫突然求见,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消息直接让他连亡羊补牢造小人都顾不得了,开心的整宿没睡着!
“有事起奏,无事……”
内侍例行的催奏还未说完……
“微臣姜尚文,有本要奏!微臣要参户部侍郎顾庭生逼良为妾,参衡王有不臣之心,妄图染指西北兵权!”
此话一出,满殿皆寂。
算计落空,本想倒打一耙参姜家一个教女无方的顾庭生气的差点儿仰倒,站在众臣之前的衡王更是脸色漆黑。
这一个不臣之心的大帽子扣下来,姜家是要把他将死里锤?
本打算浑水摸鱼的其余藩王和其党羽见此,当即收起了手中的奏本,兴高采烈的开始看大戏了!
众人心思各异时,上座的胤帝扭头看向内侍,“这愣头青是谁啊?”
一本直接参奏了户部二品大员也就罢了,还咬住了他皇兄?
当他这个皇帝不存在呢?
“回陛下,那是镇国公府二房的姜尚文,姜大小姐姜瑄的父亲!”
胤帝闻言:“!!!”
盛儿未来的泰山!
他没有皇兄!
“姜爱卿快快上前,来人啊,赐座!姜爱卿要参人是吧?来来来,咱们坐下慢慢说,不着急……”
姜父闻言:“!!!”
本欲上前自辩的衡王和顾庭生闻言,堪堪止住了出列的步伐,神情惊恐……
一时间,整个朝堂的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姜父受宠若惊的半拉屁股悬在坐椅上,如坐针毡,差点儿忘词,而胤帝……
胤帝就别提了!
昏君就是昏君,他昏的很彻底!
朝堂上发生的一切,实时传入东厂衙署时,坐在轮椅上的容盛挥手屏退了下属,目光如炬的往站在对面的女子看去。
容盛打量姜瑄的同时,姜瑄也在打量容盛。
九千岁,还是一如她记忆中的模样,永远坐在轮椅之上,一身黑衣如漆如墨,一张脸面冠如玉英俊非常,可是那双眼却宛如鹰隼犀利,摄人心魄,让人胆寒!
容盛看着东厂衙署的不速之客,终是说出了两人相见后的第一句话,“是你做的?”
圣上在大朝会上待姜尚文如此亲厚,让容盛不得不联想到他昨夜截留下来的消息!
容盛的声音,很好听。
宛如陈酿,温润低沉。
可是姜瑄却心头却宛如雷阵,让她一凛,垂眸看向容盛手中捻动的念珠,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回九千岁,是!”
世人是怎么形容容盛的?
一手慈悲心,一手金刚杵,慈悲度己,金刚怒目!
前世姜瑄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容盛几面,如今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姜瑄才知道一个人的气势强到了一定程度,完全可以让人忽略掉他是不是瘸子,是不是天阉!
压力太大了!
大到她都生出了退意!
“你可知,窥探圣意,其罪当诛?”
容盛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明温润却带着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