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宏瞪大眼睛:“你看不到我伤成这个样子,如何对敌?”
姜晟一指帐篷外:“他们有的断了一臂,仍举刀杀敌。”
“区区贱民焉能与本公子相提并论!”姜宏喊。
姜晟冷笑:“你敢现在出去这样说?”
姜宏脸上青白交加。
如果他身边的亲兵全都在的话,他敢。
可他的亲兵没剩几个了,还有刚才他眼见到了那些兵士身上甲衣上沾落的血肉,手中提的刀子上都红的看不到原本的颜色,不用想就知道那把刀不知道砍了多少人,还有那个自断一臂仍杀敌的兵士竟然还活着,不知道疼的吗?
外面的那些贱民不是人,都是恶魔。
万一姜晟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杀他,他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一念至此,姜宏觉得伤口更疼,脸也更白,可姜晟就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又怎么能认输。
姜宏攥着的手背发白:“老四,你敢说你没有私心?”
“有。”姜晟道。
姜宏呵呵低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如何想,我心知肚明。”
“你不知道。”姜晟打断,盯着姜宏一字一句道,“我想把他们都带回去。”
姜晟的声音不小,外面都听到了。
守在门口的亲兵眼睛都动了下。
再外面的兵士呼吸发紧,杨队正等人的眼中再次泛红。
他们不怕死,可谁都想活着回去。
活着,就能给家里多一份银钱。
活着,就有盼头。
谁又不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每日里抱着刀剑不分日夜的守在边塞之地,有时候晚上还会突然暴起杀人。
上面也有好的将官怜惜他们,可更多的将官不把他们当回事儿,只在乎功勋,人头。
这位四公子却是在乎他们。
原来那日在忘川谷遇到厮罗王子没有冲过去拼杀,是因为在意他们。
原来那日四公子率先冲杀也是为了提士气,让他们少死几个,也好多带几个人回家。
一路上跟随在姜晟身后的兵士们对姜晟更忠诚,跟随在姜宏身后的兵士也都后悔怎么当初他们就没跟着四公子呢。
帐篷里姜宏想得更深,脸色几变低吼:“你在收买人心!”
姜晟扯了扯嘴角:“随你怎么想,我只问二哥你怎么在这里,还穿着飞戎铁甲,更没有知会我半句,意欲何为?”
姜宏咬着后槽牙:“我是听说有飞戎的王子过来,想要让他知道知道我汉王府的本事,穿飞戎铁甲是为了混淆视听,如果来的不是厮罗,定然神不知鬼不觉。”
姜晟目光清冷:“二哥消息道是灵通,按理说二哥此时距离我这里总有百里之遥,却是短短几日就知道了飞戎王子出现在我附近的消息,不惜马力奔驰来援就罢了,还养足了精神先和厮罗大战了一场,我倒是好奇二哥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消息?还是说二哥手下早有人潜在飞戎伺机而动?”
姜宏眼珠转动:“四弟聪明。”
这算是变相承认了他手下有人潜藏在飞戎。
姜晟心下更冷,如果真的有人潜在飞戎,连路程兵马都弄清楚了,怎么会不知道领兵出来的是哪位王子?
刚才他也问过了随在姜宏身后的兵士,虽然大都是听命行事什么都不知道,却不巧有一名活着的兵士听了几耳朵,说是四公子打算夜袭一波冒充大炎兵士的飞戎人。
方圆几十里,厮罗,姜宏,他三方人马,只有他麾下是大炎兵甲。
姜宏的心思昭然若揭。
“二哥知道我这里有飞戎王子为探马,二哥那边有没有?”姜晟问,“还是说已经被二哥打跑了?”
姜宏嘴角一抽,身上的伤口更疼:“我那边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姜晟目光冷然:“不管二哥想做什么,可千万别误了军情!”
言罢,姜晟转身出了帐篷。
脚下带起的冷风激的姜宏的后脖颈一阵发寒。
走出帐篷的姜晟直奔自己的帐篷,道:“我要写信。”
“是!”
姜泗姜别姜十八等人研磨铺纸,很快姜晟在上面挥毫而写。
姜晟没有让几人退下,几人侧目看去,看到信上所写,几人的脸色微变。
数百里之外的并州相比阳门关外之地宛如天堂。
虽有人仗势欺人,也有人坑蒙拐骗,但没有刀枪血肉生死间隔,即便老天还是不给脸,但来到并州城下的百姓终归还是有口饭吃。
巡营卫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千,并州城外五十里的范围都在巡营卫队的防护之下。
保护流民不被欺凌,也保护地里好不容易长成的庄稼不被人假装成野菜吃了。
有了巡营卫队,并州官员们就轻松一些。
并州城内习惯了流民初到时候的恐慌,似乎也恢复了以往的热闹繁华。
氏族富户女眷们团扇扑面,浅笑盈盈,花会热络,谢氏女晨与王氏宛如为金兰姐妹,于氏族小姐中广为流传,不管是觉得王氏宛如抬举谢氏女晨,还是谢氏女晨配不上王氏宛如,谢氏和王氏还是比原来走动的更亲近。
氏族富户的弟子公子们逗鸟走狗,和之前一样走到哪里哪里都是鸡飞狗跳,到了城门外看到外头的流民指手画脚的嬉笑调笑,马鞭子甩起来伤到几个也是经常,性子好些的给几枚铜钱当是赔偿用,性子不好的提着马缰就从头顶上跳过去,流民们敢怒不敢言,也就成了氏族富户们热衷的新鲜热闹,只是这热闹到底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人一把从马背上拽下来,呵斥着并州城内衙役:“给他二十板子。”
“什么人,不要命——”张皇失措下抬头想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待看到那一身红色官袍,还有那张冷然艳色的面庞,心头一哆嗦,心底里刚冒出来的那点儿蠢蠢欲动也都一点儿也不敢放肆。
“刺史大人,我是杨家主的嫡子杨昭……”杨氏杨昭试图想要这位大人手下留情。
谢玉看也不看,目光鄙睨:“打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