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上城楼的飞戎人不到十人,全都被城楼上的将士们砍了下去,第一个跃上城楼的飞戎人和最后一个都是被那位穿着大红官袍应该是瘦弱无比的俊秀官员给射了下去。
弓箭如梭,大红的官袍就像是战火飞羽箭林中最灿亮的颜色,热风熏人中,大红的颜色像是在秋风中辗转飞舞,又好似春日风中的轻松写意,俊美的面庞目光沉静,抬手松开,总有一个飞戎人哀嚎倒地。
实际上从城楼上往下看也看不到谁的弓箭射中了谁,可都觉得在这位大人弓箭飞出后倒下的人就是这位大人射中了。
自从飞戎围城之后也有文官大人上城犒劳,可不是躲在盾牌后面就是在楼梯下面高喊着什么好汉子杀飞戎人得功勋啊,不惜性命报效朝廷之类,仅有的几次亮出头也是被钱镇守押着才往前跑,后来四公子来了,就用不着文官了。
这回文官又来了。
红袍的文官和绿袍的就是不一样。
啥都不说,弯弓搭箭的直接上。
这是小瞧他们呢!
有兵士忍不住要和这位红袍的大官比弓射,射了没几箭就被旁边的老兵给拦住。
“你傻呢啊!”
“跟大人比?以后就是能升官也轮不着你啊!”
“……”
新兵听的迷迷糊糊,倒也老实的不管那边射箭的谢玉,跟着老兵闷头杀敌的空隙嘴里高喊着:“大人英武。”
“大人厉害。”
这边城楼上呼声起,旁边城楼上听得清楚。
咋回事?
这边是杀了飞戎的什么头领了这么高兴?
队正统拉住跑过来的传令兵,传令兵说是新来的刺史大人找钱镇守,刺史大人脚下慢,队正统让他去报信。
这边的队正统想到原来那些文官的德行,想着不会是这位刺史大人吓得腿软走不动?
可这么高兴的吗?
传令兵跑的很快,即便弓箭无眼,也能见缝插针一身无恙的跑到钱镇守跟前。
钱镇守一听,眼珠子都差点儿瞪出来。
“什么?刺史大人上城楼了?在你家队正统那边过不来?你踏马的不会是让刺史大人受伤了吧?”
钱镇守一句话刚吼出来,隔着数十步之遥的姜晟大步的过来。
“怎么回事?”姜晟沉声。
钱镇守眼珠飞传,如果不是四周都是兵,钱镇守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他喊什么呢喊。
四公子最看重的就是那位刺史大人。
“刺史大人找镇守大人有要事,现在在南城城楼,一时过不来。”传令兵传令兵把刚才跟钱镇守说的话又说了一遍,也被钱镇守那几嗓子吼的肝儿颤,继续道,“大人弓射无双,正往这边过来,队正统担心有急事,让小的告知大人。”
钱镇守松了口气,刺史没事就好,不对,弓射无双?
不是没听说过这位谢大人的名头,也听吕塘说这位谢大人敢穿着盔甲跟厮罗一对一的干,可在军营里说“弓射无双”是不是看不起弓射?
“我去看看。”
钱镇守和姜晟几乎一起开口。
姜晟看钱镇守,钱镇守摸着脑袋:“我是真怕刺史大人出事儿。”
然后不管姜晟,比姜晟还要快的往那边跑,也还不忘回头喊话吕塘:“盯好了,半个飞戎人上了城门楼子,老子要你们的脑袋。”
“……”
姜晟和钱镇守在北城城楼,往南城城楼走要经过西城楼,两人刚拐到西城城楼不约而同的停下。
西城城楼上,那道大红色的身影艳丽的如同灼灼燃烧的火焰。
长臂而指,弓箭离弦,冷目清凝。
四周将士们高喝杀敌,奋勇无畏。
就像是一首恢弘磅礴的长诗。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好汉子。”钱镇守高喝。
“……”
姜晟皱眉,好像那边谢玉也皱了下眉。
谢玉看到钱镇守姜晟,嘴角一扬,浅笑温润:“钱镇守,四公子。”
转眼间先前那道红艳如火的身影又变得清雅淡寮。
钱镇守啧啧:“四公子,像是谢大人这样的官儿还真不多。”
姜晟听得出钱镇守是在夸赞,这些时日姜晟也知道一些钱镇守的性子,钱镇守能这样说,实属不易。
姜晟和钱镇守快步过来。
城楼下,早在那道红色身影出现在临西城楼上就在盯着的人嘴角勾出一抹邪狞。
那人目光如鹰,眼底绿芒闪动。
“红袍?四品官?”旁边马蹄声起,那人垂眸掩住眼底的跳动,身侧一个面容和他有几分相似,却是更粗狂肆无忌惮的汉子策马过来,“哦,就是那个家伙让二弟你功亏一篑,还差点儿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厮罗哈哈一笑:“大哥,可别小看了大炎的官儿。”
拉姆毫不掩饰鄙睨的瞥厮罗:“你兄长我从来就没小看大炎人,看着瘦瘦弱弱的,连咱们飞戎的女人都比不上,可心眼子多,弄那个阴谋诡计是一个赛过一个。你兄长告诉你,对付大炎人,就是玩儿咱们擅长的!”
“打他们,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弓来!”
拉姆高喝,身后的亲兵捧过来雕金的长弓,拉姆拿过来,仰头晃着脑袋的双臂用力,长弓拉起。
旁边的亲兵高呼:“大王子厉害。”
“大王子英武。”
厮罗在旁边微笑的看着,看上去也是赞同的意思,就在拉姆的长弓弯满,弓箭就要射出时,厮罗喊了声:“慢。”
“……”
拉姆目光不善。
“兄长臂力非凡,小弟只是希望兄长轻点。”厮罗笑了笑,点向城楼上那道红色的身影,“毕竟那个太瘦弱。”
拉姆转眼得意,手中长弓弯的更深:“放心,溅不到你一身血。”
“是。”
厮罗应声,抬头看向那个红色的身影。
她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人,正要放下弓箭。
唉,美人儿香消玉殒,总是遗憾。
厮罗目不转睛,紧盯着身侧的那支箭飞射而去,转眼到了那道红色身影身前。
谢玉忽然觉得头皮发麻,战场之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流矢横飞破脸避无可避,生死全是看命,谢玉后悔自己上城楼之前没看看镜佩上是红还是蓝了,可现在再看肯定来不及,电光火闪间的谢玉想到了她一路射箭一路往北城城楼走的时候听到的老兵告诉小兵的话。
“怕的话就缩脖子缩脑袋,把自己团成一团,要是地方够大,往地方一趴最好,不过要是还出事儿那就是该着的。”
谢玉来不及再想,仰面往地上倒下去。
“尼玛——”
“谢兄~!”
钱镇守眼珠子瞪出来。
姜晟飞快冲过去。
从看到箭矢到谢玉倒地,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夕阳残血,映红满目,钱镇守和姜晟都没看清那支箭到底有没有射中谢玉。
没有射中还好,若是射中了就要了命了。
钱镇守:刺史刚到阳门关就受伤,他这镇守怎么干的?
姜晟:谢玉不能有事。
城楼之上,乱意乍起。
城楼之下,拉姆眯着眼睛,嘴角扬起来,发黄的牙齿能看到牙根儿。
“中了!”
“大王子万胜!”
“……”
四周围呼声不落。
厮罗也拱手道:“大哥厉害。”
拉姆得意的张开双臂,就像是得胜归来的狼首。
“飞戎的崽子们,那边死了个四品大官儿,没力气再守城了,冲啊!”
拉姆大喊,四周面的兵士们也跟着大呼小叫起来,很快外围的飞戎兵士们听到,开始死命的冲锋。
厮罗抬头看着那边还没有动静的城门垛子,摇了摇头。
红颜薄命……
城楼上,倒在地上的谢玉眼前发黑,像是有一片雪花在跟前晃,耳边模模糊糊的有姜晟的声音像是透过厚厚的云雾朦朦胧胧的穿过来。
“谢大人,谢兄,谢玉,听得到吗?谢玉,可还好?”
“医者马上就来,哪里疼?”
“……”
姜晟的声音渐近,身上也像是在摇晃。
谢玉睁开眼睛,姜晟的面容渐渐清晰。
脸上比送她来阳门关的时候还脏,可那双眼睛又是格外的清亮。
恍惚间姜晟脸上的脏污散去,又是俊美的模样。
担心,焦虑,恐慌的神色在他的脸上划过闪现,然后就看姜晟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低头看向她身上。
女扮男装二十年,不管是谢玉还是她都对男子看向她身上其他地方的目光敏感万分,谢玉顾不得再沉浸美色,努力的睁眼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眼前视线很快清明,但就在这时胸前微沉。
谢玉从不知道自己的速度会这么快。
姜晟也一愣。
谢玉刚倒下他就冲了过来,那支箭就射落在谢玉头顶上方,谢玉的身上并没有伤处,可谢玉迷迷糊糊朦朦胧胧的没有清醒,钱镇守说过有的兵士身上没有伤就是醒不过来,要么是被吓住要么就是肺腑里受了内伤。
谢玉不会被吓住,可若是肺腑里受了伤就是大事。
钱镇守说,十不存一。
医者还没有到,但先解开外面的官袍总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