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太爷爷仿佛看见从太奶奶那深邃的眼洞中流出了两行血泪,以及声声幽怨的叹息声。
“阿莲……你放心,天佑定会平安无事归来,到时我定让他亲自来祭拜于你。”
太爷爷哽咽着,眼泪再次顺着眼眶滑落,与此同时天空竟也无声的下起了雨来,宛如是太奶奶的在天之灵也在悲悯。
这雨来的无声,去的也十分的怪异,在几个下人动手将太奶奶的坟茔重新填盖之后,这雨竟然就停了。
乌云也随即散去,久违的暖日重现。
小天佑的事情解决了,但也同样带来了一件更加棘手的事情,那个一头扎在荒坟堆上的苏镇长,还有那数十个被炸的七零八碎的匪兵。
在那个战乱的年代,虽是人命如草芥,但是一次死了如此之多的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新任的镇长,还是不免的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人虽然不是太爷爷一众人杀的,但是却也无法逃脱干系,大白天的虽然并无外人目睹了这一切,但却也是有不少的人见到太爷爷和他的下人以及苏镇长跟数十个匪兵先后的出镇。
况且苏镇长一队人是在去追捕向家二少爷的时候死的,更是死在了乱坟岗向家大奶奶的坟茔之旁。
所以即便是太爷爷跟那几个下人解释的再怎么天花乱坠,也无法洗脱其嫌疑,为此还差点儿坐了大牢吃了枪子。
好在上面下来测查此案的人也是个贪逆之人,太爷爷变卖了所有的房产田地,最终散尽了家财,这才算是了结了此事。
就这样,富极一时的太爷爷再次的回归了贫穷,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几个下人,迫于生计,也离他而去。
奢华气派的向府已经被变卖了,太爷爷只得是搬回了老宅当中,而到了老宅之后,那个聋瘸的守陵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个嫌贫爱富之人,就此跑了。
经受了家庭的惨剧,事态的变迁,太爷爷似乎也是想通了,一切命中似乎都有定数,不可强求,于是也就不再奢望富贵钱财,重操旧业安心的干起了他的老本行来。
太爷爷身为木匠的本事那是祖上几辈传下来的,手艺在同行中来说那也算的上是翘楚了,可是生不逢时,自打太爷爷做起了木匠之后,能够混个温饱就已经不错了。
如今重操旧业那就更别提了,往往一连几日都没有活计,吃饭也成了难题。
太爷爷那也是曾经下海经过商的人,在商界中摸爬滚打了那么些年,已经有了生意的头脑。
恰逢乱世,每一个行当那都不好过,木匠也不例外,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木匠都吃不上饭,除了一种,那就是给死人做棺材的。
太爷爷那也是看清了当下的局势,死人已经成了稀疏平常的事,本就是木匠出生的爷爷,改行做棺材,那也算得上大材小用,轻车熟路了。
凭借自己的一门子手艺,短短几年之后,太爷爷就又混的是风生水起了,更是重新的在镇子里盘下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门面,取名为:天福堂棺材铺。
虽然比不上以往那般的富贵,如今能够吃得饱穿得暖,太爷爷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这期间太爷爷也曾经因为思念自己的儿子,去过五常山几次,但是每次都会被那个粉衣道袍的小狐狸,跟那只黑猫所阻拦,说是青云道人自打上次带着小天佑回去之后,就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闭关,这期间不准任何人打扰。
见那小狐狸都那么说了,太爷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是只身返回了清水镇,一边艰难的经营着棺材铺子,一边苦苦地期盼着时光能够快些的流逝。
太爷爷并不是单单只有小天佑一个儿子的,还有当初杨氏所生的小浩然。
当时太爷爷说小浩然是杨氏跟别的男人生的,那也是被逼出来的气话而已,是不是自己的种,太爷爷岂会心里不清楚。
太爷爷也试着不远百里去杨氏的娘家看小浩然,但是却遭到了杨家人的驱赶,不但不允许他见小浩然,还对他是连打带骂,一条腿都险些被打断了。
最后,太爷爷也就不再抱有希望了,因为他觉得,即便就是能够见到小浩然,那孩子也肯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日夜交替,四季复始,时间就这么消逝,转眼已经是第九个年头了。
当时的局势相比之前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是更加的混乱不堪,内忧外患,使得百姓更是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更多的人流离失所,甚至为了能够吃上一口饱饭,都开始卖儿卖女,着实是让人心寒。
太爷爷心善,时常也会帮助一些流离失所的人,虽然那所谓的帮助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也已经是太爷爷最大的极限了。
后来,清水镇沦陷了,镇子里来了一支挂有狗皮膏药旗帜的队伍,他们如恶魔一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简直比当年的军阀土匪还要令人厌恶唾弃。
而在这支队伍当中有一帮人,他们为数不多,也就十几个人的样子,装扮怪异,身上均有一个菊花的图案。
这一帮人跟那些恶魔不同,他们礼貌待人,吃饭给钱,竟还能跟当地人流利的交流,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也依旧不招清水镇百姓的待见。
也就是这帮人到清水镇的第二天,竟在太爷爷的棺材铺子搬走了九口棺材。
那九口棺材是太爷爷事先就打造好的,为的就是不时之需,可是没想到竟被这帮人一下子全都给搬走了。
临离开的时候,其中的一个家伙竟然还给了太爷爷钱,并且礼貌的鞠了一躬。
本来太爷爷是想要阻止那些人搬走棺材的,也压根儿就没打算收那个家伙的钱,可是当看到那鞠躬人的眼睛之后,太爷爷彻底的怂了。
那是一双空洞眼睛,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充满了冷漠于无情,那双眼睛看的太爷爷心里发寒,感觉对方就像是在看一具死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