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二十七年。
妙善端坐菩提树下，修为还是淬体，但是道行却已经来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这一日，摩柯迦叶来到了妙善身前，这么多年，摩柯迦叶日渐衰老。
“师尊，弟子油尽灯枯，可能就要在今日入轮回了。”摩柯迦叶这般说道。
闻听此言，妙善眼角垂泪。
“师尊，你曾言生死无非是虚相，今日无非是脱去皮囊，您为何垂泪呢？”摩柯迦叶询问道。
“我生有慈悲之心，非对一人，而是对天下人。
你是我的弟子，但也是天下人之一。
我知你即将轮回，重新痛苦，可我虽有慈悲心肠，却无法解救你脱离苦海。
我既是为你垂泪，也是为众生垂泪。”妙善这般说道。
摩柯迦叶闻言同样悲痛。
“迦叶，你要记住，凡世修行，有两种途径。
一者在于嘴。
二者在于心。
在于嘴者最易，说给你听一些玄之又玄，高深莫测的话语，也不实修，就能得到名利供养，因此会有人走入邪道。
在于心者难，我知生死皆是虚相，不该为生死所累。
但是那是对于我自身生死来说，对于自己牵挂的旁人，我也是不忍心让他们受到痛苦的。
这并没有错，天下人慈悲是慈悲。
一人慈悲也是慈悲。
若无有一人慈悲之心，何以成就天下人慈悲之心。
所以戒律在心里，不在嘴里。”妙善讲法。
摩柯迦叶顿时生出诸多感悟，脑后隐隐有佛光显现，但可惜最终还是消弭干净。
他的天资有限，走不出最后一步。
他也垂泪。
“不要着急，你有大恒心，早晚有证道的一天。”妙善安慰道。
“弟子并不着急，只是想着弟子入轮回，无人侍奉师长，因此内心痛苦。”摩柯迦叶这般说道。
闻听此言，妙善发出笑声，拍着摩柯迦叶的头颅。
“傻孩子，你不要多忧心。”
摩柯迦叶心中安定。
“我也要轮回了。”妙善这般说道。
摩柯迦叶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到妙善。
“师尊已经探索尽天地玄妙，难道还不能证道？”
“我自然可以！”妙善这般说道。
“那为何？”
“佛法有两大奥妙，菩提之心和慈悲之心。
我第一次成道，看到生民倒悬，我自愿放弃证道，那是因为慈悲之心。
如今是我第二次成道，但是我并没有完善佛法道理，自我之后，后世之人还需要重新走一遍我的路。
这是一家之法，而不是天下人之法。
所以我依然决定步入轮回，因为这是我的菩提之心。”
摩柯迦叶看了妙善一眼，内心生出无限钦佩。
后十天，师徒两人不饮不食，不断诵经。
最终一同坐化。
……
极南之地，这里是太阴皇庭最远的区域。
遍地荒凉，人烟稀少，多是瘴气野兽横行。
在森林深处，有一片浩渺无边的大湖。
湖水清澈见底，倒映着四周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湛蓝如洗的天空。
湖中生长着大片大片的莲花。
此时已过了莲花盛开的季节，都是一些残花随水漂流。
就在这一天，平静的湖面上方突然出现了奇异的景象。
只见天空中骤然绽放出耀眼夺目的金色光芒，宛如一轮金日高悬天际。
紧接着，一道道神秘的光轮凭空浮现，缓缓盘旋交织在一起，化作一朵曼陀罗花朵。
曼陀罗花之上端坐一位庄严肃穆的佛陀虚影。
那佛陀虚影周身散发着无尽的佛光，令人不敢直视。
下一刻，佛陀虚影如同流星般急速坠落，化作一道璀璨的光线，直直地冲入了湖水之中。
刹那间，整个莲花湖仿佛被点燃一般，瞬间被染成了一片金黄之色，犹如一池金水，熠熠生辉。
与此同时，位于湖泊中央的一处泉眼开始汩汩作响。
眨眼之间，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破水而出，亭亭玉立。
与周围普通的莲花相比，这朵金色莲花要大上许多倍，宛如鹤立鸡群。
此刻，它还只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但已然散发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力。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花骨朵的花瓣开始缓慢地一层层展开。
每一片花瓣都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如同一道道霞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极南之地。
如此壮观的景象立刻引起了无数炼气士的注意，他们纷纷侧目遥望，心中猜测是否有什么异宝即将出世，于是纷纷施展神通，驾驭法宝朝此地疾驰而来。
当所有的花瓣完全展开之后，金色光芒逐渐收敛汇聚，最终凝聚成一个小巧玲珑的金色胚胎。
“唵！”
突然间，一阵悠扬深远的禅音从金色胚胎内部传出，回荡在整个湖面之上。随后，胚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融化，融入到了湖水之中。
而在胚胎之中，则是一个小小的男婴。
他肌肤如雪，双眸明亮如星，身上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宛如佛子下凡。
他出生就会走路，朝着正南，正西，正东，正北各走七步，每走一步，莲湖内都会生出莲花，承载他的身形。
走完之后，他正好回到原地。
地上的莲叶慢慢飞舞，为他制作出一件莲花僧衣。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双眸骤然睁开。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话音落下，一只苍鹰猛的低飞，叼走佛子，瞬间飞入青冥。
没有多久，苍鹰将孩童放于鹰巢，并不伤害男孩，反而鹰头叩首。
男孩转头，看到鹰巢之中有着一颗蛋。
“你救我性命，是希望我传授给你孩子神通。”男孩询问道。
苍鹰点了点头。
“我此生出世，无有父母，你救我性命，既为我之母，我若得证佛陀，你便是佛母。”男孩承诺道。
话音落下，天空之中无数的灵机缓缓凝聚，如同漏斗一般注入到苍鹰体内。
苍鹰脱去羽毛，炼化横骨，瞬间长成一个穿着黑色羽衣，头戴黑鸢帽的中年男子。
之后，男孩捂住嘴巴，然后捂住耳朵，最后捂住眼睛。
然后开口道：“此世我无父无母，没有名字。
那我便为自己起名，名为苦行。
自今日之启，我口不能言，眼不能视，耳不能闻，日日心中诵经，直至菩提树所在。”
话音落下，他的双眸失神，嘴巴紧闭，耳朵消失。
苍鹰将他叼下地面。
他摸着一根竹杖，慢慢的摸索前进。
此地乃南方瘴气之地，多是野兽，少有人烟。
但是凡是他所至，必有白狐显果，猿猴喂水。
时有风雨天气，那就有白鹤展翅，遮挡雨水。
有猛虎盘卧，遮挡狂风。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朝着极西之地走去。
有被贬此地的炼气士高官看此场景，忍不住惊呼。
“此地有圣人出！我等快去拜见！”
可惜，此时的苦行看不见也听不见。
只能为他制作了一件僧衣，为他披在肩上。
他一路摸索，确定方向就朝着那里走去。
他根本就不知道方向对不对。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菩提树下诵经是修行。
风雨里炼气是修行。
那么行走苦修就不是修行吗？
果然，他走错了。
他走了十多年，一路走到了太阴皇庭。
阴月明正在烦恼，此时他已经是太阴皇庭的长公主，节制天下军马。
但是大师兄昊三重基本上已经将所有妖魔清除干净了。
那些外门的师弟师妹，大部分也跟着大师兄走了。
足有仙人七人，而她这边，只有三人。
她知道，她和昊三重之间的情义是抵不住权力对他的重要的，他们之间的大战已经是必然。
就在她烦恼之时，突然心血来潮，朝着远方眺望，顿时看见浩荡祥云三万里。
她连忙出城迎接，顿时看到一个中年僧人穿着破烂的莲叶僧衣，手持竹杖，一步一步的朝着前方试探的行走。
她刚开始还有些发懵，突然头皮发麻，整个人扑在了苦行的身上。
“二师兄！”
是的，阴月明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苦行双手摸索着对方的脸盘，不断和记忆之中参照。
顿时露出一丝笑容。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又指了指对方，然后摇了摇头。
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点了点头。
阴月明顿时泪崩。
别人认为，他是在说，我说不了话，但是心里挂念着你。
但是阴月明知道，这只是第一层意思。
还有一层。
是！
这么多年，你不来看我，我不怪你，师兄弟的情义不是在嘴上说的。
你心中挂念着我，我是知道的。
明昭上帝不知道是不会教徒弟，还是懒得教，完全任由他们野蛮生长。
尤其师兄弟情谊方面，三人可以说似有似无。
昊三重从早到晚都在修炼，日夜不停。
阴月明心思深沉，总是想着拉帮结派。
只有鱼小豚最为纯粹，尊敬师兄，照顾师妹。
可惜越是好人，越得不到他们的尊重。
所以在鱼小豚山上苦修之时，他们虽然偷偷看过，但是也没干预。
否则第一世，鱼小豚就成道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了，人越老，反而却越来越念旧。
看到苦行的第一眼，阴月明就想起小时候鱼小豚背着她上山，给她偷果子吃的日子。
“二师兄，不要走了，我和大师兄距离至尊就差临门一脚，你留下来吧，不要受这份苦了。”
可是苦行听不到，他的五感不是封闭了，而是彻底消失了，对外界根本没有感知。
但是他懂，他真的懂。
他指了指脚下，又指了指阴月明的脚下。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不能替对方走。
阴月明也无法强求，她掐指推算，知道他的目的。
为他裁剪了一身新的僧袍，然后指引了方向。
临行前，阴月明不断的嘱咐对方照顾好自己，若是不想走了，就回来。
苦行也听不到，双手合十，便告别阴月明，继续朝极西之地走去。
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终于走出太阴皇庭的边境，进入了太阳皇庭的区域。
当走到都城之时，苦行已经苍老了，尤其是双脚，多少双鞋子已经磨烂，如今已经是赤脚。
昊三重的模样越发威严，他看着这个生命之火摇曳的男子，虽然他一眼就能看到对方是鱼小豚。
但是不由得眼睛有些发酸，他手抬在半空，最终还是拍在他的肩膀上。
“好样的！”
他亲自为苦行熬了一碗粥，然后一勺一勺喂给苦行。
苦行微笑的点了点头。
他一口一口吃着清粥，眼角不自觉的流出泪水。
“多大了人了，还哭。”昊三重为他擦掉泪水，边擦自己也流出泪。
第二天，昊三重为苦行指出方向。
“去吧，师弟！”
苦行告辞昊三重，一路走去，走到一个名叫双僧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一个人扶住了他的手。
苦行笑了笑，知道是自己的徒弟回来了。
在摩柯迦叶的引领下，他回到了自己曾经修行采气的地方。
他缓缓的盘膝坐下。
不自觉的睡了过去，他这一走就是七十三年，从幼年走到了老年。
如今他已经功行圆满，人世间的阻碍再也没有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的眼睛缓缓睁开。
一尊人身风尾的奇特怪物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双目已盲，为何看得见人？
“我乃初始魔帝，佛陀，你即将功行圆满，我来阻你！”初始魔帝这般说道。
苦行望着这个和自己师叔有着七八成相似的男人有些惊讶，但是转瞬又摆了摆手。
他似有所感，左右看去，苦行，妙善侍立两侧。
低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又变成了鱼小豚。
他心头明亮，自然明白自己在梦中。
“你是外道邪魔，不是我的对手，你退下吧！”鱼小豚这般说道。
“哈哈哈，你这狂徒，我修持心神之道，已经几乎为至尊之境，这天地之间，除了那人，我谁也不惧。”初始魔帝张狂的大笑。
“你果然不是他。”鱼小豚遗憾的摇了摇头。
“你且看我的手段。”初始魔帝冷哼一声。
他掀起狂风，鱼小豚岿然不动。
他驱逐海浪，鱼小豚岿然不动。
他口吐烈焰，鱼小豚岿然不动。
他刀兵加身，鱼小豚岿然不动。
……
一连承受九种痛苦，但是鱼小豚都是不动不摇。
“你怎么像一个人呢？”初始魔帝一脸古怪。
“你也像一个人！”鱼小豚一掌打出，顿时天地翻覆，金色的佛轮升空。
灵山高悬，天人长寿，佛陀讲法，菩萨侍立，罗汉护道。
此乃佛法集大成之道。
初始魔帝不敌，竟然被拍出千万里随即身形化作狂沙消散。
临离开之际，他怒吼道。
“你是谁？”
鱼小豚长出一口气，苦行，妙闻纷纷进入体内。
他坐在金莲之上，身形变化，头顶白发脱落，化作肉髻，双耳垂肩，身足俱光。
手持大光明印，脑后有曦光万丈。
缓缓开口道：
“吾乃光明世界教主！”
“如来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