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他那边似乎起风了,混着徐徐的风声。
她强忍着心动,努力平稳了语气,可声音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怎……怎么了?”
忽然,陆景衍凑近了屏幕,那浸在夜色下的侧脸弧线格外的柔和,尤其是他的睫毛很长,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眼尾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却有种又阴又柔的俊美,直看得她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一下,不太明白他的举动:“陆景衍,你……”
“小孩,你网卡了吗?”
“嗯?”宋小檩疑惑,不自觉把手机抬高了,以为这样网速就能快一点,可是信号明明显示满格,“没有啊,我的网不卡。”
“是吗?”他轻挑了眉,“那你凑近一点,向我这里靠过来。”
她虽然不太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他的话却似低迷的蛊惑般,让她完全不受控制地、稀里糊涂地向镜头、向他靠了过去,然后愣愣地问:“这样……网就不卡了吗?”
陆景衍差点没笑出声,还好他忍住了,只有唇角微微地弯了起来,却一本正经地开了口,“嗯,这样网就不卡了。”
“……”头一次听说,人靠向镜头,网就不卡了。
只是,宋小檩不知道,正当她无比纳闷的时候,他却在那头,远远地透过屏幕,看见了她眼里的星辰大海。
其实,她的一双眼睛生得真的很漂亮,是标准的杏仁眼,远看雾蒙蒙的,近看却波光潋滟,很清澈,亮晶晶的格外迷人。
这时,吴嫂的声音倏忽从门外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这短暂的宁静:“小檩啊,你怎么还没下来吃饭呢?菜都要凉掉了。”
哇靠!
她没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急着想要把麦克风关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陆景衍随即皱起眉头,眼间压着一抹郁色,神情也并不是那么的明朗,“小孩,你还没吃晚饭?可你刚刚不是说你吃过了吗?”
宋小檩嘿嘿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忘了……”
妈的,连自己吃没吃饭都能忘记,这么蹩脚的理由,真的很不堪入耳!
所幸,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无奈又温柔地笑了笑,“行了,你快去吃晚饭吧,早点睡觉,明天的早餐记得吃。”
“好,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嗯。”
……
“咚”的一声,长达十五分钟的视频通话,结束了。
可她心底的暖意,却久久没有散去,也无法散去。
她心动了,她沦陷了。
只因为,他远在Z市的第一天,心里惦记着的人,却始终都是她。
一如当年。
——————
昨晚,宋小檩睡得特别的香,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
比鸡还要早。
她喝了杯牛奶,又拿了片面包,坐在车里慢慢啃。
这个点,学校里寥寥无几的人影。
教室里,更是一个人都没有。
但破天荒的是,没多久,段易丞也来了。
当时,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跌入她眼中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傻掉了,反反复复揉搓着眼睛,怀疑下一秒睁开眼就会发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可……并没有。
这个大活人,就是段易丞啊。
因为,他正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眼睛有病啊?”
瞧瞧,这嚣张跋扈的语气,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离谱,真的很离谱。
他明明是个逃课惯犯,可今儿怎一大早就过来了?
宋小檩懒得搭理他,低头看起语文书。
蓦然,鼻间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葱油饼味道,好香!
她偷偷往后看了一眼,那葱油饼就搁在他的桌前,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她不禁小小地咽了口口水,可在回头的那一瞬间,伴着“咚”一声,却发现那葱油饼竟然搁在了自己的桌上。
“……!!!”
她盯着葱油饼看了几秒,又偏头去看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怎么?怕我毒死你啊?”一大早,段易丞说的话就很不中听。
但意料之中,宋小檩点了点头。
怕啊。
废话。
他这样的一个人,平白无故给人送东西,非奸即盗。
她可还没蠢到那种地步,会天真地认为是昨天自己说的那一番肺腑之言成功打动到了这个恶魔少年。
一个没有心的人,不,准确的说,是把心深深藏起来的人,你若是要打动他,不容易,甚至很难、很难。
却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需要时间。
很显然,一天而已,他不会有这样的变化。
段易丞无所谓地耸耸肩,却很别扭地把头转到一边,不去看她,声音难得的有些结巴,“这葱油饼……是我妈……我妈让我给你的。”
说完,他郁闷地踢了一脚垃圾桶,走了。
昨晚,他一回家,母亲就拉着他的手,脸上有了很多年都不曾有的喜悦,她兴高采烈地说着宋小檩是如何帮她解的围,又是如何的漂亮、如何的善良,宁要生了旧不值钱的琉璃手链,也不肯要她的嫁妆,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女孩子啊。
母亲还说,阿丞啊,你遇上小檩,真是三生有幸了。
那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也有了人的体温。
母亲,是他黑暗的人生中最后的一道光,他为她而活,她是他的一切信念,也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
没了母亲,他会死。
他简直难以想象,母亲跪在满地都是碎渣的地上赔罪的样子,周围全是一片冷漠的目光,那又是一种怎样的场景?
他根本不敢去想,只要一想,他甚至都有了想杀人的念头,恨不得立马冲进那家精品店,把她们全杀个精光。
可是,母亲在陈述这样一个本该是很痛苦的回忆的时候,她却是喜笑颜开,甚至脸上有了从未见到过的幸福的神色。
这一切,只因为,那个叫宋小檩的女孩子。
她像天使降临般,义无反顾地帮助仅有一面之缘的母亲解了围,就好像替他在拯救自己的母亲一样。
同时,她也拯救了他的命。
那一刻,他的心在恍然之中,轻轻地动摇了。
这一次,从裂缝里照进的光,他却有些舍不得掐掉了。
后来,母亲煎了几个葱油饼,让他务必明早带进去给她。
他不敢忤了母亲的逆。
又或许,他自己心里也是愿意的。
于是今早,五点多他就起了床,又把葱油饼放进锅里热了一会,背着书包带走了,他想趁着没人偷偷放进她的抽屉里。
可他妈……她怎么也这么早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