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红月降临,一切便会变得不可思议。】
月光转换颜色,像绯红的薄雾,从拱形窗外洒进,落到长方餐桌,为食物添上一层颜色,令美酒鲜红宛若未凉的血浆,冒着丝丝余热。一缕缕凉风袭来,温度陡然剧降,耳畔响起恸哭的低语,男女老少皆有。这座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西尔托家族古堡,仿佛忽地从沉睡中苏醒,大口喘息黑夜的幽暗。绯月越红,黑暗愈深。
颛一瞥见有绳索从天花板落下,每一根都吊着一个双脚远离地面的人。他们或穿着宫廷长裙,或浑身铠甲,或衣衫褴褛,脖子全部因为绳套严重歪曲,双目也异常突出,嘴唇由紫到黑,皮肤上布满腐烂的斑块。他仔细一数,一共十二具,男性九具,女性三具,年龄不均。每一具的相貌都能和城堡里的画像对应上。
颛一放下空掉的酒瓶,拿起一瓶新的,同时话题一转,讲道:“根据家族记载,第一任西尔托伯爵就死在我们所处的这间卧室里,因为无法忍受逐渐遗忘的记忆和不停缩小的身体,选择用上吊的方式结束了生命。如今来看,这间卧室里,选择用上吊方式结束的人,或许不少。”
由于酒精,未来的双颊略有潮红。她盯视颛一,语气不满地说:“闭嘴,大半夜的,突然讲这些东西干嘛?”
颛一指了指左侧的斜上方。
未来扭头看去,立时酒醒了一半,连忙抓起地上的录音机,一副随时准备按下播放键的架势,“我的BGM应该会管用吧?”
颛一不以为意地举起酒瓶喝了一口,“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去试一试?”未来瞪大眼睛,“神经病啊,正常人谁会去啊,你就一点不感到害怕吗?”
“我不是跟你讲过了吗,只要所有者变更,它所引发的一切就会顷刻间消失。”说罢,颛一从未来手中拿走不可思议的红色石头。卧室顿时回归平静。方才的种种宛若幻觉。红月也随之淡去。“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害怕?”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未来由于那些上吊的鬼魂消失,心里松了一口气。哪知道话还没说完,颛一又把红色石头放回了她手中。她一惊,下意识想要松开。
“别动,抓好!”颛一阻止道。
“干嘛?”未来还是想松开手。
颛一看到红月和上吊的鬼魂重新出现后,问道:“有没有感受到其他能力?”
未来用力捏了捏,说:“没有,我就使劲握着,红月就来了。”
“呼呼呼~”青铜棺旁边突然响起中性偏于女性的笑声。
“什么声音?”未来吓了一跳,用力按住胸口。满屋子的上吊鬼,本来就让她有些紧张,何况喝了不少酒,身体和意识之间多少存在分离感,前者不像平日里那样听话,后者也不像平常那般灵活。各种不该去想的念头不停往外冒。
“没事,应该是兔子布偶醒了。”
“大兔子,你再躺一会。”
颛一再次拿走了未来手里的“不可思议的红色石头”。
刚刚爬起半个身体的“挨揍的兔子布偶”,还没有笑完,就躺了回去。
颛一重新把“不可思议的红色石头”放回未来手里,然后又拿走,又放回,如此反复尝试了几次,确定未来每一次都会召唤出“红月”后,才停止。
笑了好几次,都没能笑完。爬了好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兔子布偶干脆一动不动了,仅有的左眼,跟随着红月的出现与消失,一下一下闪烁着红光,代表着它活了,又死了,又活了,又又死了,又又又活了。
等到颛一好半天都没从未来手中拿走不可思议的红色石头,它开口了,“我,可以起来了吗?”
“当然。”颛一笑着解释道,“方才是在测试。要来一杯吗?我记得,你是能吃东西的。”
“谢谢。”兔子布偶爬起来,扭了扭脖子,动了动毛球一样的尾巴,“我更希望喝一杯胡萝卜汁!”
“棺材里有不少,你自己找一下,尽管喝,胡萝卜也有。”颛一说。
兔子布偶眼睛的光芒大盛。
未来瞅着兔子布偶钻进青铜棺里,尾巴在外面左一下右一下,说:“所以,我使用这块石头,获得的能力是召唤红月?”
“是的。”颛一说,“以这些天我和小丫头的研究结果为依据,‘不可思议的红色石头’赋予每一位所有者的能力是随机且固定的。”
“哦,这让我想起一个老梗,一个孩子跑进漆黑的楼道里,手指高举,大声高喊‘要有光’,接着声控灯亮了。”未来突然一咧嘴,“呲,好凉啊,起风了吗?”
颛一抬起下颏,示意未来回头,“你椅子后面,地下冒出来一个阿飘。”
未来反应迅速,第一时间调小录音机的音量,而后按下播放键,旋即回身跳起,蹲在椅子上,身体整个向后倾斜,盯着满身溢血眼眶空洞嘴巴被缝上的女鬼,说,“还不能把这块石头放下吗?”
“大兔子难得恢复活动能力,让它多运动一会吧。何况,机会难得。”颛一放下酒瓶,站起身走到未来和女鬼的中间,“这位应该是梅尔·德尔菲·西托尔。第三任西尔托伯爵夫人。传闻她个性残暴,手段极为残忍,杀害虐待过许多人,最终引发城中暴乱,导致西尔托城堡首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平民和农奴们攻破。愤怒的人们用同样的方法惩罚了她。”
说罢,像拍初九脑袋一样抬起手拍向胡乱张牙舞爪的女鬼。
颛一没能触碰到女鬼,手掌从女鬼的脑袋上穿了过去,但一丝丝刺骨的凉意却顺着手臂席卷而来。
没有眼睛、鼻子、嘴唇、耳朵的女鬼,似乎由于颛一的举动,从而确定了猎物的方向,不再盲人摸象,猛地扑向颛一。
颛一高举双臂,掌心冒出灰色浓雾,身后的青铜棺瞬间从地面跑到掌中,接着砸了下去。
女鬼被缝住的嘴巴里发出痛苦的闷叫,表情撕心裂肺,本就各处是伤的身体不停向外溢血。接着,身体散成数团,从几米外重新凝聚,看上去比之前虚幻了几分。
“效果似乎不错。有了这次经验,我们就知道我的这口棺材能对阿飘之类产生伤害,以后遇到类似的危险,不至于束手无策。而眼下,即便遇到再厉害的阿飘,也可以依靠拿走红色石头。对了,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月兔之眼。”颛一重新举起青铜棺,“机会难得,不是吗?我认为,你同样应该试一试自己的录音机在鬼魂面前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