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知第一次这般郑重其事。
纵使见多识广,也没想到一直在追查的妫族后裔就是云裳!
云裳翕动下嘴,不知该怎么说。
她并不知道这个符咒居然是妫族专有,她只见师父画过而已。
原本还沉浸在毒咒的破解中,却没料到把自己给暴露了?
云裳知道,她躲不开玄知的追问,因为她本就是妫族的人。
何况,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亦或想什么法子去遮掩骗他。
那有些太瞧不起玄知的智商,反而有些侮辱人了。
“我……故事很长,我一两句解释不清楚。”
事情突然,云裳也没想从何说起。
玄知抬手,示意她不必着急。
他亲自把所有用过的符咒灰尘以及沾了血的纸笔全部销毁。
包括那个人的尸首,他也点了几滴药水之后,开始慢慢地腐烂融化。
二人快速离开冰窖,玄知更用符纸将此处封禁三天。
三天之后,纵使有人查到这里,也已经看不到任何存留之物。
云裳目瞪口呆,看他这一套流程做得格外熟练?
“毁尸灭迹的事,你也没少做啊!”
果然是研究药毒的高手,其实这二者并不分家。
玄知愕然,看着她道,“对死人下手,还是第一次。”之前只对山间野兽用过而已。
云裳不知说什么才好,“谢谢。”
这两个字空乏无力,确实她最想说的话。
因为玄知做这一切,都是为她遮掩不暴露。
他虽一个字都未说,但云裳明白的。
“去讲经阁吧,那里说话外人无法听到。”
讲经阁设置了阵法。
本是避免外界干扰,没想到这次给云裳用上了。
云裳点了点头,二人没再多说,直奔讲经阁而去。
路上也偶尔遇见面熟之人请安打招呼。
云裳难得地挤出笑容。
却没有往常那么淡然平静,有几分心不在焉与不知所措。
玄知倒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
只是他走路的速度加快些许,只有云裳看出他内心的惶恐不安。
毕竟这件事太引人震撼。
只是云裳也没想到,第一个发现她妫族身份的人会是玄知。
二人快到讲经阁。
远处突然有人喊她,“……七王妃您等一下。”
云裳并未听见,因为心不在焉。
玄知站定脚步,拽了下她的衣襟。
云裳顺着他的方向看去,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喊她的人是王公公。
王公公怎么会这个时候找他?
云裳承认自己心虚了。
若陛下召见二人,玄知会在陛下面前揭穿她的身份吗?
云裳看向玄知。
玄知坦然站定,一张无情的脸。
他背手竖立原地,等候着王公公走来。
王公公脚步匆匆,还未等开口,反而是玄知先问:“公公有事?”
言辞间透着一股被打扰的不耐烦。
王公公犹豫了一下,才看向云裳,“其实是陛下让咱家来问七王妃几句私话,不知王妃能否借过一下?”此事并不方便玄知知晓。
玄知看向云裳,“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云裳点了点头。
与王公公走出十几米远。
其实这一点距离对玄知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无论二人说什么,他都能清晰的听到。
“走得再远也避不开高手的耳朵,有什么事儿您不妨直说吧。”云裳不愿搞得这么鬼鬼祟祟,好像能躲得开似的。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看了玄知一眼,压低声音,“那一日,王妃您不肯为贞妃娘娘腹中的龙子卜卦,陛下始终心里不安。”
“所以让咱家来问问,到底因为什么?真的不详吗?”
这件事好似梦魇,萦绕在苍帝心中。
可他亲自问又不方便,只能打发王公公来做个传话人。
云裳长长的舒一口气。
的确是她做贼心虚,可谁能想到过去好些天,苍帝还念念不忘这件事?!
“我的确心中存疑,但不见得这个孩子不吉利。因为我并没有占卜,而且也不知道坐胎的时间,父皇也不必因为两句怨怼气话忧虑。”
王公公松一口气,“那您说这孩子不会是陛下最小的孩子……”到底是真世家?
王公公吞了后半句。
毕竟这涉及皇嗣后代,不是他一个奴才能随意出口的。
云裳十分肯定地道:“的确不是最后一个,父皇多多努力。”
云裳是知道苍帝生辰八字的。
所以这么说,王公公也不会存疑。
“喜事,大喜事,陛下听到一定会很高兴的。”王公公笑得满脸开花,好似他当了爹一般。
云裳却一点笑容都没有,“所以公公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有了,您忙,您忙……”
王公公看向远处的玄知,“您也太操劳了,与玄知观主刚操持完祭天大典,也不休息一下。”
其实王公公在拐弯抹角的问他们去讲经阁做什么?
云裳翻了个白眼道:“七殿下都被人说成混吃等死的废物了,我若再不努力,父皇便把司天监也换了人,七王府两个废物岂不是饿死?哪敢休息呢。”
云裳阴阳怪气。
摆明了满肚子抱怨。
王公公讪笑一声,“王妃您说笑,陛下有多看重您,您心里知道的……咱家不多打扰两位,这便去向陛下复命了。”
云裳点了点头,“慢走不送。”
王公公又与玄知行了礼,便促步离去了。
云裳看着王公公身影消息。
这长长一叹,好似快把魂儿都呼出去了。
一转头,她正看到玄知,他清明睿智的眼眸似一汪清澈的水,映照出她的影子,那影子颇有几分慌张。
“擦擦汗。”他递来了一个帕子。
云裳接过,擦了一下额头。
那帕子轻轻沾了一下便几近半湿,可见这一遭,她冷汗出了多少……
玄知也没要回帕子,转身继续沿着讲经阁的小路走。
不足百米的距离,云裳好似走了整整一年。
每迈出一步,沉重万分。
玄知一直在旁边陪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也没了以往的潇洒,有些忧心忡忡。
两个人来到了讲经阁。
此处看似简朴素雅,其实已被玄知布置了阵法重重。
“你是多怕被外人打扰,居然放了三道屏音壁?”
云裳从外走到了最内间,阵法一层套一层。
玄知在内间正中央的茶台上点起了一道香。
这道香是阵眼的关键之处。
看着细如发丝的烟飘起半手掌的距离,玄知才松懈下来,回答她的提问。
“我并不喜欢与人讲经论道,特别是这宫里的人附庸风雅,极其无趣。”
“所以你便在这里装死?”
云裳观望四周,“这几道阵眼层层叠叠,效果恐怕不止三层,就连常公公都无法察觉有人的气息存在。”
“主要就是为了防他,否则设一道屏障就够了。”玄知没有隐瞒。
苍国的皇宫大内,常公公是最顶尖的高手,极其不好对付。
云裳侧头看着他,“你与常公公相比,功夫孰高孰低?”
“我的功夫拙劣,但护你逃走还是没有问题的。”
玄知这话格外真挚。
特别是他的眼神,让云裳突然不敢直视了。
云裳自行倒了一杯茶,汩汩喝了个精光。
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水珠,她才缓缓地开口道:“其实我就是十年前与七殿下在郴州山林偶遇的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