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门考核,正式开始!”
李长老的声音势如洪钟,屋顶的瓦片被震得嗡嗡作响。
“沈溪出列!”
李长老浑厚的声音在叠云山的北斗崖上反复回荡,在场的百余名隐林门外门弟子听得清清楚楚。
话音刚落,一名少年踉跄着挤出人群。
少年刚一出现,便立刻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随之一双双不屑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
少年就是沈溪,今年十五岁,脸色异常苍白,剑一般的眉毛插入鬓角,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睛不停的眨动着,瘦骨伶仃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完全不像习武之人,更像是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沈溪是被师父捡来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师父发现他时,大概只有一岁左右,当时他被装在一个木质食盒内,漂浮在一条清澈的小溪上,师父便给他取名为沈溪。
沈溪从小到大,师父都没有没有传授过他一门武功。
师父不仅不传授他武功,还严令禁止他习武。
因为不会武功,沈溪没少受到同门师兄弟们的欺负。
他实在受够了被人欺负的屈辱,他想要习武,不想再被人欺负,所以瞒着师父偷偷来参加一年一度的入门考核。
入门考核是晋升为内门弟子的必经之路,成为内门弟子就可以修炼隐林门最上乘的武功,成为绝世高手指日可待。
因此成为内门弟子是每一个外门弟子的毕生夙愿。
沈溪倒没想成为绝世高手,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别人欺负,所以他想成为内门弟子的决心比任何人都强烈。
有决心是好事,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过去的两年里,沈溪已经参加了两次入门考核,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并且创下了隐林门一项耻辱的记录,唯一一个两年还有通过入门考核的弟子。
看着同门一个接一个的通过入门考核,沈溪的心里落差越来越大,这一次他发誓,无论如何都要通过入门考核,哪怕死在木偶阵内,也绝不让耻辱的记录再延续下去。
怀着满腔热血,沈溪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木偶阵内。
阵内有四个木偶,只要在四个木偶的轮番攻击之下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就算通过考核。
这四个木偶是隐林门的镇派之宝,造型奇特,且由千年玄木打造而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四个木偶背后都有一根红色丝线,这些红色丝线都由一名傀儡师操控着。
在傀儡师的控制之下,四个木偶分立东南西北,组成了一个四象阵。
要想在阵中撑过一炷香的时间,要么身强力壮、皮糙肉厚,能硬抗木偶的攻击;要么反应过人、身法敏捷,能躲过木偶的攻击。
瘦骨伶仃的沈溪既不会武功,也没有强壮的体魄,明显不具备硬抗木偶攻击的实力,只能采取闪躲的方法。
看着曾经连续两年打败自己的木偶,沈溪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他下意识的握了握胸前的长命锁。
长命锁是师父捡到沈溪时身上戴的唯一物件,每当紧张不安的时候,他就会不自觉的握住长命锁,不安的情绪就会舒缓一些。
“考核开始!”李长老已经点燃了紫铜香炉里的香。
听到李长老的指令,傀儡师缠着红色丝线的手指抖动起来,随之传来一阵机括声,四个木偶动了起来。
东方的木偶凌空一踩,轻飘飘飞起丈余高,在空中一式泰山压顶,双拳砸向沈溪头顶。
沈溪一式后撤步,躲过攻击。
“轰——”
木偶双拳砸在地上,一阵地动山摇。
南方的木偶冲到近前,一式摆莲腿,踢向沈溪面门。
沈溪一式鸭踏步,像鸭子一样,蹲坐行走,躲过攻击。
西方的木偶,一式蛤蟆横冲,双腿蹬地,如同炮弹一般,用头撞向沈溪腹部。
沈溪一式旱地拔葱,纵身一跃,躲过攻击。
北方的木偶,猛然腾空,一式雄鹰展翅,双掌击向沈溪胸口。
沈溪一式连枝步,转身躲过攻击。
......
香烟渺渺,时光流逝。
四个木偶在傀儡师的操纵之下,不停的向沈溪发动攻击。
沈溪一边闪躲,一边偷眼观瞧香炉里燃烧的香,心里不停的抱怨,“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
又过了一段时间,香仅剩寸许,沈溪看到了希望,只要再坚持一会,便可通过考核。
此时,沈溪已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不再像之前躲闪的那般游刃有余。
傀儡师看着疲态尽显的沈溪,不禁露出一丝冷笑,手指疾弹,四个木偶同时围了过来,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
沈溪手忙脚乱,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使出一式就地十八滚,蜷缩成一团,好似个皮球似的,骨碌碌就地一滚,险险的躲过攻击。
这一招是沈溪自己研究出来的野路子,虽然难登大雅之堂,但也确实有效。
岂料躲得了初一,却躲不过十五,东方的木偶右手疾弹,一道红芒从指尖激射而出。
躲过刚才的一击已经是沈溪的极限了,这一击无论如何也无法躲避。
“砰”的一声,红芒不偏不倚的击中了沈溪的胸口,当即把他打出木偶阵。
“考核失败!”李长老神色漠然的宣布了结果。
瞬间一片哗然。
“还真是个废物,连续三年考核失败。”
“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耻辱的记录再次刷新,哈哈!”
“你看他瘦不拉几的样,跟个娘们似的,也不好好撒泼尿照照!”
“他若不是沈长老的弟子,哪有资格参加入门考核?”
当听到这些刺耳的嘲讽时,自尊心极强的沈溪顿时感觉到咽喉的血管猛烈跳动,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痛苦的喘息,头晕目眩。
沈溪不甘的用双拳猛砸地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就过关了!!”
话还没说完,沈溪就陷入一种无意识的呆滞状态,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只有众人无尽的嘲讽还在往耳朵里钻。
恶毒的嘲讽如同一根尖锐的刺,刺穿了沈溪的脑袋,令他体内的寒毒爆发,并诱发羊角风猛烈的发作起来。
沈溪躺在地上,唾沫顺着嘴角流出。
见到沈溪痛苦倒地不停抽搐,众人似乎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只是冷漠的看着,依然喋喋不休的冷嘲热讽。
就连一向德高望重的李长老,在此刻也沉默不语。
“这小子羊角风又犯了!”
“这家伙每次都这样,死不了!一会就没事了!”
傀儡师冷哼一声,得意的嘀咕着,“想通过考核,门都没有!”
原来这入门考核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其中大有门道。
很多外门弟子因无法通过考核,就动起了歪心思,他们得知傀儡师炼制木偶需要大量钱财,便以各种理由给傀儡师送钱。
傀儡师也是来者不拒,凡事收了钱的,就会在考核时故意放水,让其通过考核。
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想要通过入门考核,就必须给傀儡师送钱,否则门都没有。
第一年,沈溪并不知道入门考核的猫腻,没有给傀儡师送钱,结果考核失败。
第二年,沈溪听说了入门考核的猫腻,他比任何人都想成为内门弟子,不是没有动过送钱的心思。
但沈溪很固执,骨子里还有那么点清高,他认为靠歪门邪道通过考核,心里会有负罪感,还会成为一生都洗不掉的污点,始终会被人戳脊梁骨。
最终沈溪守住了底线,没有给傀儡师送钱,结果依然考核失败。
到了今年,傀儡师见沈溪连续两年没有通过考核,于心不忍,便隐晦的暗示沈溪,“赵元帅可保你过关。”
沈溪虽然不懂世事,却也明白傀儡师的心思,这赵元帅就是财神赵公明,言外之意就是送钱即可过关。
沈溪没有当面拒绝,而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赵元帅?莫非是财神赵公明?”
“没错。”傀儡师连忙点头,以为这个榆木疙瘩终于开窍了。
哪知沈溪却摇头叹息道,“晚辈向来不信鬼神,您的好意心领了。”
傀儡师碰了个软钉子,感觉很没面子,临走前甩下一句狠话,“你这榆木疙瘩,这辈子都甭想通过入门考核!”说完,便愤然离去。
......
沈溪渐渐恢复了意识,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脸色更加苍白,略显空洞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周围还在恶语相向的众人。
沈溪皮肤紧绷,不断在脑海中回想着众人的冷嘲热讽,“我是掀了你们家房盖了?还是砸你们家窗户了?如此针对我?哼!还不是看我不会武功,好欺负?等我成为内门弟子,以后有你们好看的......可是我何时才能成为内门弟子?”
“唉.......”沈溪长长叹息一声,然后垂头丧气的走进人群。
穿过人群的时候,沈溪被众人来回推搡,不知是谁伸出一只脚,沈溪一个没注意,被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好悬没来个狗啃屎。
瞬间引来一阵嘲笑。
沈溪惊怒交加,立即陷入恐慌,一度产生了想要逃离这儿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沈溪还想观看别人是如何挑战木偶阵的,并从中吸取经验,以备下一次考核。
就在此时,有一名弟子慌慌张张的跑到李长老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李......李长老,大......大......大事不好了!”
李长老略一蹙眉,厉声呵斥,“有话慢慢说,慌里慌张,成何体统?”
那名弟子咽了口唾沫,“江湖各大门派突然齐聚山下,掌门找您前去商议对策。”
李长老神色大变,“江湖各大门派无缘无故来咱们隐林门所为何事?”
“听说好像是来找沈长老的。”那名弟子的声音很大,不仅李长老听到了,就连在场所有外门弟子都听的一清二楚。
李长老立刻终止考核,迅速赶往主峰,只留下一群外门弟子茫然的站在原地。
隐林门只有一个姓沈的长老,那便是沈溪的师父——沈不悦。
沈溪不知道江湖各大门派找师父所为何事,但下意识有种不祥的预感,必须马上给师父通风报信。
趁着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沈溪悄悄的挤出人群,钻进旁边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