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缓缓从通道中走过来,还没走进那宫殿便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忍不住皱眉:“她喝了多少了?”
“回大人!已经是第三坛了!”宫女道。
诸葛眉头紧锁,沉默了片刻才迈进了宫殿!
“诸葛!”锦妖微微沙哑的声音响起,诸葛走进去,转头便看见她只着了中衣靠在软榻上,旁边是打开的酒坛子,她一手抓着酒坛子,非常豪气的直接拎起坛子往嘴里倒,而且神奇的是那酒居然一滴都没有漏出去。
诸葛走过去摁住她还想拿起坛子的手,柔声叹道:“别喝了!”
锦妖没有坚持,放在坛子上的手收回,眼中也没有多少悲伤情绪,只是空洞的看着前方,仿佛失了灵魂一般。
诸葛看着这样的锦妖,心中愈发的心疼,若是她大哭大闹还好,可是偏偏她如此安静,把所有的痛苦都往心里咽,一个人去扛,表面完好无损,心中怕是早已鲜血淋漓。
“诸葛!他死了!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告诉他我已经爱上他了,可是他死了!他再也听不到我的回答了!”锦妖的声音空洞飘渺,如同她的眼睛一般,让人读不出情绪。
诸葛没有说话,他一生学的都是治国之道,辅佐君王,对男女情爱一无所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锦妖,他能做的只是如此刻一般静静的坐在这里陪着她而已。
“诸葛!”锦妖突然转身,整个人一下子埋入诸葛的怀中,诸葛的身子一僵,却听得她闷闷的声音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诸葛当真没有再动,低头看着埋在他怀中的锦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抬手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无声的给她安慰。
这一刻锦妖觉得好累好累,累的不是身体,而是心,她终于明白当初欧阳为什么宁愿死在她的面前,也不愿意继续守在她的身边,因为一直爱一个人却得不到回应,也会绝望,也会疲惫,所以宁愿死,也不要继续那漫长煎熬的等待。
死么?锦妖嘲讽一笑,她怎么能死呢?她不知道死后能不能看见白离,但是她知道她若是死了,怕是连思恋他都不可以了!上一次死了能重生,可不代表她再死一次还有这样的机会。
锦妖猛的从诸葛的怀中起来,空洞的眸子瞬间凝聚坚定的光芒:“派出魂卫全天下的搜寻他,哪怕是尸骨,我也要亲眼看到!”
诸葛微微点头:“好!”
锦妖抬眸看了诸葛一眼,对上他担忧的目光,锦妖很快转头,抓了桌上还未喝完的半坛子酒,转身就往外面而去。
“参见殿下!”
一路上有人问安,锦妖已经没心情去理他们,一路拎着坛子走进最窄、最阴暗的那一处通道,一路来到通道的尽头,抬手摁了那一处石头上的机关,在石门打开的瞬间闪进去,下一刻石门关上,锦妖将手中的半坛子就放在旁边,看着那仇视这她的一群人,哼笑:“今日谁在本宫的手下过了十招,这坛子酒就是谁的!”
话落身影一闪,直接对那方的人出手,若是有人能进来的话定然会发现这里的人就是流放之地之中那些被铁链锁住的武功高强的一群老怪物,虽然已经解了铁链,武功也恢复了不少,但是如今也不过是从一个牢房搬来另一个牢房而已。
苍国
“多少天了?”即墨坐在锦绣宫中看着窗外的天空问道。
“回主子!已经十三天了!”身后的柯老回道,心中也是无奈,也担心即墨,从锦主子离开到现在,主子每天都要问这么几次,每天都守在这里,有时候一守就是一整天,任他怎么劝都没有用:“还有两日就是登基大典,一切准备妥当,可是如今这锦主子还没有回来,可要让钦天监重选一个日子,把时间推后一点?”
虽然知道登基这样的事不可儿戏,可是这登基大典若是没有锦主子,恐怕对主子来说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不必!”即墨淡淡道:“登基大典照常举行,她一定会赶到的!”
因为她答应了他,所以她一定会来的!还有两日,还有两日他就可以见到她了!
柯老见即墨这个样子,忍不住暗自摇头叹气,主子执念已深,恐怕再也难以放下,只是那锦主子……他也不是觉得锦主子不好,当初主子心如死灰,是锦主子让他再次点燃了星火,让他振作起来,在那次追杀中锦主子也全力救下了主子,他很感激她,知道主子喜欢她,他也很希望她最终能成为主子的夫人,这苍国的皇后,可是锦主子身后的桃花实在是太多,就那雁卿侯郁卿颜一个人就差点要了主子的命,更何况还有一个跟她成过亲的天下第一公子云微,还有那公子琴和阎罗殿的白离也搀和进来,简直就是剪不断,理还乱。
若是锦主子最终选择了主子还好,若是她最后选择了别人,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主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唉……明明知道主子会受伤,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现在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又是一个夜晚过去,离登基大典只有最后一天了,各方前来观礼朝贺的人争相向宫里递了拜帖,若是以往的帝王登基,定是要大摆筵席宴请四方来客,可是这一次却显得冷门了很多,不过好在有老太师和丞相一行人亲自接待,倒也给足了各路诸侯的面子,所以纵然没有看见即墨这个正主,倒也没什么怨言。
而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代表夏国而来的丞相云微和司马上卿乐容也同时到达了皇城,郁卿颜一直在城内,天下三大公子齐聚,顿时又给足了那些文人墨客下笔的话题。
不过云微和乐容来得高调却很神秘,进城的时候坐的是马车,一路进了驿馆也不曾露脸,也没人能一睹两人的风采。
夜幕降临,一白一蓝两道身影同时从驿馆掠出,显然都发现了对方,相视一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各自出发,不约而同的往相同的目的地而去。
锦绣宫
两人同时落在锦绣宫的宫门前,停驻片刻之后便直接跃了进去,几个闪身之后进入锦绣宫,站在那可以掩藏身形的柱子后面,细细的打量这一处宫殿,他们都知道锦妖现在不在这里,但是知道她不久前住过这里,还是忍不住前来看看,想要看看她真是存在过的地方,哪怕能感受到一丝气息也好。
不过锦妖离开了很多天,这里早已经没了她的味道,两人只是看了一会儿就先后离开,如影子一般掠走,如一道清风,让人无法捕捉。
又是一个旭日东升,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大地上的瞬间,苍国皇宫钟楼上那一口沉重的大钟被敲响,上千僧侣坐在苍国祈福的祭祀台下开始吟唱祈福的经文,香烛烟火缭绕,诵经的声音靡靡,黑金色绣着苍龙的旗帜在空中飞舞,随着司礼大臣的一声长喝,登基大典开始!
观礼的宾客皆是在外围,要么在特设的高台之上,而中间宽阔的一条十米宽的汉白玉扑的路,此刻只给即将登基的皇帝带着文武百官走。
“皇上!”司礼的官员已经唱喝第二遍,即墨却还是没有动作,身后的文武百官奇怪的看着他,那观礼的宾客也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老太师终于走上前轻轻的喊了一声。
见即墨回神,老太师才道:“时辰到了!”
今日的即墨依旧是一身黑衣,不过是黑金色绣着苍龙的龙袍,头戴九龙紫金冕旒,一双深邃的眸子掩盖在了冕旒垂下的珠帘之后,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色彩。
“皇上!”见即墨仍旧不为所动,老太师一抖衣摆就在即墨的身旁跪下,身后的文武百官也随之跪下。
即墨扣住轮椅两旁的手扣紧,片刻之后放开,一手拍在轮椅的机关上,轮椅自动往前滚去:“开始吧!”
见此众人松了口气,文武百官这才连忙起身跟上。
祭天的台子高达十丈有余,足足九十九步台阶,唯有皇上才有资格站在最高的那一台上香。
轮椅在最下面的台阶面前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即墨身上,要知道即墨的腿疾天下皆知,他们都好奇他会用什么方法登上这十丈高台。
两个武将出列,他们今日便是负责将即墨送上这祭天的高台,不过他们的手还没有碰到轮椅,就被即墨拒绝了。
“皇上!不可!”老太师猛然看出了即墨的意图,顿时大惊!
即墨没有理他,直接用行动告诉他自己的决心,他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两边,在万人的瞩目下,缓缓的站起了身!
那一瞬间天地间的光芒仿佛都凝聚在了他的身上,沉睡的黑龙终于苏醒,王者气势尽显,睥睨天下,天地万物皆俯首臣服。
当即墨站直身体昂首挺胸的那一瞬间,老太师的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因此刻他早已心潮澎湃,恨不得跪下伏地膜拜,这才是他的皇上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老太师终于还是跪了下去,双轴和头部都贴着地面,以最虔诚的跪拜姿态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皆是被即墨那一身王者之气所折服,不由自主的跪下,声音洪亮的高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
震天的呼喊从祭台一路蔓延,整个皇城外的百姓都跟着跪下,呼喊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城;这样的画面让前来观礼的各国使臣都忍不住动容。
乐容低头扶着手中的琴弦低声自言自语:“当真是王者君临,她看上的男人,个个都是劲敌啊!”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云微和郁卿颜的武功不用刻意都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两人都没什么反应,最开始的就是他们,后来一个一个的出现,如今只是又多了一个即墨,虽然心里还是难受,但是已经有免疫了。
那厢即墨看着面前的九十九步阶梯,心道:妖儿!若是我走不上这九十九级阶梯,是不是就配不上你?可若是我走上去却下不来,你可会接住我?
即墨沉默片刻,微微敛了眸子,然后缓缓迈开了第一步。
帝王登位,身后会有百官相随,可是这一次,没有一个官员登上去,全都随着老太师跪在地上,看着他们的帝王一步步的走上那祭天的阶梯。
一步、两步、三步……。即墨缓缓的往上面走,这条不足百米的阶梯,此刻只有他一人踏在上面,前方迎接他的,是那人人艳羡的皇权,十步!当即墨踏上第十步阶梯的时候他的脚就开始发疼,现在对他来说,十步就是极限。
还剩下八十九步,即墨仿佛没有感觉到脚上的痛一般,继续往上走,没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额头都出了汗水,可是他却毫不在乎,袖中的双手紧握着拳,脸颊的线条紧绷,强迫自己往前走。
妖儿!若是我从这皇权顶端跌落,你还要我么?
“他撑不住了!”当即墨走上第七十步的时候郁卿颜幽幽的倒出一个事实,因为他清楚的看见即墨的双腿在打颤,而他的额头上的汗水密密的滴落,连抬步都几乎成了奢望,这条路,他走不完了。虽然只走了七十步,但是郁卿颜也忍不住佩服即墨,在他踏出第十步的时候郁卿颜就知道他不行了,却不想他居然强撑着又走了六十步,这份坚毅,确实让他另眼相看,可是他不相信他能走完。
云微和乐容自然也是看到,都敛下眸子,心中有些佩服他,但是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遗憾。
不过,当他们以为即墨绝对撑不下去的时候,即墨却再一次抬起了颤抖的双腿,再一次往上迈去……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
老太师遥遥的看着即墨那艰难的步伐,一瞬间忍不住老泪纵横,这条路就如即墨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成王路一般,艰难、痛苦、步步荆棘,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王一定能走上去,绝对能走上去。
八十九、九十、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当即墨终于站到最高那一层高台的时候,郁卿颜失神的坐直了身子,就这么看着那个明明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却仍旧站立的男人,这一瞬间他有些明白为何锦妖会喜欢他,为何他有资格跟他们挣上一挣了。
“皇上!”一个须发雪白一身祥和之气的高僧站到即墨的身后一级台阶,拇指和食指之间夹着贪慕佛珠,他双手将三根筷子粗的香递到即墨的身旁:“恭请皇上燃香祭天!”
即墨张开早已被汗水打湿的手心,努力控制不让自己颤抖,抬手将他手中的香接过来,看了看脚下和前方桌案的距离,运起内力用轻功托起自己往前一步,这才站到桌案前,抬手将手中的香点燃,对着天空三拜之后将香插入香鼎,抬手拿起桌案上摆的九只大碗,一碗一碗的将碗中的酒倒在神案前。
九碗倒碗,即墨需要的是转身面向众人,听高僧朗读经文,接受万民朝拜,可是他此刻的脚却如灌铅一般,沉重得不管他用多大的力气都挪动不了;内力灌入双腿会损伤刚刚修复不就的筋脉,可是此刻,他别无他法,只是不知若是他今生最终真的只能在轮椅上度过,可还留得住她?
即墨终于在众人瞩目中转身,居高临下俯憾众生,睥睨天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又是一阵响彻天际的呼喊,那经文的声音都被全部遮盖。
若说刚刚即墨走到七十步的时候云微和乐容忍不住遗憾,那么此刻,就只有震撼了;即墨十岁从军,十三岁便掌十万兵权,获封苍澜将军,之后苍国和夏国、秦国之间发生几次不小的动乱,都是由他镇压,军中威望无人可及,十五岁的时候便已经名震天下,曾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可是却不想他在还未满十八岁的时候便失踪,准确的说是被人李代桃僵,顶着他的身份和名字登上了皇位,而他却被抹去,直到三年前才重新出现在人么的面前,以雷霆之势夺下了这苍国的皇权,只是他那双腿为何会瘸,却终究还是一个谜。
半个时辰的经文朗诵终于完成,现在该即墨走下这祭台,坐上车辇游行,可是即墨却一动不动,根本没有反应。
老太师死死的盯着即墨的那一双腿,只恨不得自己能飞上去成为他的腿,该死的他居然忘记了皇上的腿了!
就在老太师颤抖着起身差点就要冲上去扶着即墨的时候,即墨的身子踉跄一下,整个人直挺挺的就倒了下去。
“皇上!”老太师失神大吼,众人也看着这一幕,呼吸瞬间暂停。
“唉!”一道轻声的幽叹在天际响起,下一刻即墨那已经倾斜了不少的身子却仿佛如有神助一般再一次站直,接着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落在了祭台,直接落在即墨的身旁,一手亲昵的揽着他的腰给予他支撑:“明知道必是要受苦,何必逞能呢?当真残废了才甘心?”
来人正是锦妖,她其实就在远方看着,就想看他能倔强到什么地步,却不想他真的够倔强的,居然真的走上了这里,还完成了祭奠。
即墨微微转头痴痴的看着锦妖近在咫尺的容颜,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这一路走来的痛苦都是值得得:“妖儿!朕已经等你许久了!”
锦妖无奈一笑,抬手为他拭擦额头的汗,忍不住踮起脚尖一个吻落在他的脸侧:“即墨!今日的你我一辈子都会记得!”
即墨眼中的笑意越发的深,刚刚那些噬心的痛苦此刻仿佛都已经微不足道了。
地下的人惊愕的看着高台上一黑一白相拥的两人,自古帝王台,怎么可以有女人登上去?虽然刚刚情况紧急这个女子出面救了他们的皇上,但是她怎么能在祭台上和皇上相拥?
不过即墨没等他们发问便已经迫不及待的宣布锦妖的身份,朗声道:“这是朕的锦妃,朕今生唯一的女人,从今日起,苍国废后宫,不兴选秀,不设后位,唯锦妃一人!”
君王的三千宠爱集一身,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想,锦妖不是那么感性的人,但是当一个君王当真当着天下人宣布她是唯一,许她倾世的时候,她却忍不住深深的感动了,她给不了他唯一,可是他却当着天下人的面,以君王的身份,许了她一个唯一,甚至顾忌她的意愿,只是锦妃,而不是用皇后的身份束缚她!
“皇上……”一群大臣吓得好久才回神,接着便是连忙想要劝阻。
“不许!”
“不准!”
两道身影同时响起,三道身影终于忍不住从观礼台离开,激动的飞身来到祭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