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捅了一刀又立马送去医治的牛羚，自始至终也没搞明白牛族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墨凡，对牛卫做法的隐含意思，了解的无比透彻，他只是笑了笑却没做任何的辩解，因为兵临城下的敌人便是最好的解释。
牛卫扶着城垛子往下看，皱巴巴的脸颊毫无血色，脱口而出道：“这是北冥寒的部下？这些都是北冥寒的部下？怎么看，都不止一万人吧！”
“确实不止一万人，北冥寒的直系部下，加上勾结的涿郡本地势力，约莫有三万人。”
“三...三万人？”牛卫嘴唇微微的颤抖，灰白的胡须如同蓬乱的杂草。
“只多不少。”墨凡摘下背后的大弓，搭上三发羽箭，射向在城下叫骂的敌将。三发利箭皆中，后者栽倒在地上却没有立马断气，他的部下赶紧上前将他给抢回去。
随墨凡登上城墙的是二百神臂营的战士，当即拉弓射箭逼退敌人的前军。
“前军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如此嘈杂混乱？”苏平皱着眉冲副将喊道。
副将登高而望看到前军不停的往后撤，令他倍感惊讶的是城中的守兵并未出来，前军怎么就后撤了呢？他又仔细的巡视，忽然看到前军的统帅似乎受了重伤，被人给抬了回来。
他神色慌张，赶紧回去向黑脸武将汇报：“苏...苏将军，马...马思他受伤了，前军乱作一团。”
苏平眉毛像是两条毛毛虫般缠到一起，厉声喝道：“你去前军整顿人马，若是敌军追出来直接反杀回去！”苏平脸色铁青，刚接掌三万人马，就被守兵来个下马威，这让他感觉非常的不爽。他倒不是害怕北冥雪派来的使者，而是心忧北冥寒的安危，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关于将军的消息，好似将军从人间消失了...
如果敌人摆阵跟他正面厮杀，他一点也不会担忧，但是敌军引而不发就像在他的头上悬着利刃，这种随时可能落下来的致命杀招，让他忧心不已。
看到敌军慌乱后退，牛卫神色激动的说道：“这...这位将军，你带来多少人马，现在敌军阵型混乱，正是出城追击的好时机。”
墨凡回头凝视了老者一眼，这么直白的借刀杀人，果然不出主公所料，牛卫所谓的献城不过是想要求援。老者跟他玩心机，墨凡便顺着他的话语演下去。
“来的匆忙，又要冲破敌军的包围，进城的部众不到两千人。”
带两千兵马进城是李欢下的命令，涿郡城明面上的牛家私兵，加上牛卫布置下的暗手，可能会有五千人左右。如果墨凡带的人马超过三千，必然会引起牛卫的忌惮之心处处进行防备，兵力过少又没办法助牛氏守城，说不定还会不明不白的陷到涿郡城。
“两...两千人，将军刚才说城外有三万敌军，现如今我城中只剩不到两千可战之兵，如果敌军攻势猛烈的话，能...能守得住吗？”
墨凡将大弓重新背起来，正了正衣甲随后说道：“我家主公正在燕郡主持战局，又有小股胡寇侵扰驰风城，跟牛族长透个底吧，两千人已经是我们驰风城能派出的最大兵力。”
牛卫脸上闪过轻视以及不屑，如果不是局势实在危急，他是绝对不会向驰风城求援，献城？只不过是他的筹码而已，等城外的敌军退去之后，到时将城门封死李欢又能奈他何。
“敢问将军如何称呼？”牛卫不复之前的慌乱颓然，夸夸其谈的向墨凡介绍城中的情况。
“我姓墨，叫我墨凡即可。”墨凡目视城外的敌军退去，然后就地安营扎寨，离涿郡城非常的近，似乎不怕城中的人夜袭。
“墨将军是这样，城中的情况我刚才也大致跟你说了，如今大部分居民成了惊弓之鸟，如果看到陌生部队驻扎进来，可能会引起叛乱，所以...”
墨凡点点头说道：“牛族长的意思我明白，我和我的部下不能在城中帮你守城。”
听墨凡说的如此直白，牛卫神情有些尴尬，陪笑道：“大局为重，老夫不得不如此，还望墨将军海涵，等敌军退兵之后，我自会向将军请罪。”
“不必了，我带着部下从驰风城星夜赶过来，只携带了三日的口粮，不知道牛族长能否提供十日粮草，我自然会领兵出城屯扎。”
牛卫本来粮草也不想出，但是环视四周皆是墨凡的兵，态度顿时缓和不少。
“实在对不住，墨将军远道驰援，这一旬粮草理应我出，只是城中被围困数日，百姓和兵卒消耗甚大，府库中的存粮早就见底。我们用的粮还是涿郡大户凑出来的，实在拿不出十日口粮。墨将军你看这样如何，我各处匀匀先凑出五日的口粮，剩下的再慢慢的运出城。”
等敌军形成合围之势，别说出去送粮，恐怕城门都封死了。牛卫如此欺负人简直可恶，神臂营的战士目光不善，手中大弓的弓弦发出颤音。
老者吞咽一口口水，伸出三根手指头，咬着牙道：“缩减我牛氏一族的口粮之后，再凑出两千人三日的粮，墨将军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
墨凡回头瞥了神臂营的战士一眼，然后面向牛卫不以为然的说道：“无妨，剩下的口粮先欠着吧，说不定只需两三日敌军就退兵了，到时剩下的口粮再退还给牛族长。”
牛卫老脸一红，连连摆手道：“这倒不必了，老夫实在是惭愧。”
果然如主公所料，这涿郡的掌权人根本就没有献城的意思，不过涿郡城我们势在必得，绝不能落在北冥寒手中，姓牛的耍奸偷滑不出力又不出钱粮，就想保住涿郡城，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敲定好送粮的方案之后，墨凡不再跟对方虚与委蛇，拿到粮草之后立马退出城。
牛卫站在城头目视墨凡的部队离去，脸色阴沉的像是一潭死水，牛氏一族的三名年轻俊杰，牛度、牛哼、牛奔站在他身后。
“家主，此人是什么来头，居然敢诈开我们的城门，差点让敌军进来。”
牛卫瞥了说话人一眼，冷声说道：“驰风城派过来的援兵，又是一只吸血虫。”
“原来如此，难怪家主要将其赶出城，家主做的非常对！”
牛卫冷哼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我之所以不让对方待在城中，全是为了我牛氏的生存着想。”
“家主英明，只是不该给他们粮草的，既然是来驰援，自己怎么不带粮草？怪不得要诈开城门，根本就是来要粮草的，牛羚真...真是冲动，差点引狼入室。”
牛卫讥笑道：“人都已经快死了，牛度你也别落井下石了，我儿死了之后你们都想继承族长之位，我今天跟你们明说吧，等所有的敌人败退之后，谁立的战功多谁是少族长。”
三名牛氏一族的俊彦，看向彼此的目光不善起来，牛卫不想看他们勾心斗角。
“牛度你为心细，去询问东城门的守兵，墨凡带兵进城的时候，可有人趁机潜入城中，如是发现有潜入者格杀勿论！”
牛度眼前一亮这是个美差呀，可以趁机整倒跟他抢族长之位的人，只是牛卫很快又泼了一盆冷水。“揪出奸细可以，但我若发现你借此残害族人，绝不轻饶！”
听牛卫如此说，牛哼、牛奔两人不再羡慕，重重的拍了拍牛度的肩膀，然后扬长而去。
涿郡城西北二十里之外，墨凡扎好营已经东方破晓，负责警戒的卫兵替换了守夜的兄弟。
一夜未睡，墨凡眼球血丝密布，哈欠连连。但他强忍困意派神臂弓手，去向李欢汇报情况，并请求下一步的行动。
与此同时，李欢刚赶到涿郡境内，平定周边小城的赵羽，领着一队人马将李欢接到城中。
“夏侯将军抓到的犯人，最近表现如何？”
赵羽微微一笑道：“吃吃喝喝，什么都不愁，除了话里藏话想要我放了他，倒是比较好看管。”
一路上垂头丧气的崔马谡，突然开口道：“大…李城主，什么犯人值得你绕道过来？”
小明月、李怀以及秋雅，也十分好奇地看向李欢，这一路上他们风尘仆仆，是直接奔着涿郡城去的。但是李欢前两天接到一封密报，便绕道此处要处理一个犯人。
“一个可以决定接下来是否要打仗的犯人，如果能够说服他，或者让他改变心意，那我们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涿郡城。”
崔马谡脱口而出道：“犯人是北冥寒，围攻涿郡城的主将？”
李欢点点头说道：“是他，没错！”
一下子猜中对方的身份，要搁以前崔马谡会手舞足蹈，到处卖弄自己的才智。但是自从李欢教训他之后，他的内心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有一点成就就四处炫耀的少年。
崔马谡摩挲着下巴说道：“可是涿郡城的人，之所以会派兵向你求援，就是因为此人攻势猛烈。
一旦你说服此人退兵，没有破城之危的牛氏一族，还会如约献城？”
李欢有意考考他：“不会，牛卫献城之举，本就是为了让我派出援兵。一旦没有了威胁，他会翻脸不认帐，说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你再想想，即使是这种情况，为什么我还觉得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
提醒你一下，墨凡将军会按照我的计策，诈开涿郡城的城门，但是以牛卫的为人，不会让他们待在城中。”
崔马谡很认真的思考，小明月他们也都在沉思，顷刻之间仍是崔马谡率先开口道：“我知道了，是墨凡将军进城的时候，趁着混乱之际让人潜伏在城中。等待时机成熟，便大开城门让我们驰风城的兵进去！”
“很接近了，不过还是不对，牛卫也不是蠢人。即使他是笨蛋，但牛氏一族那么多人总有聪明的。等他们找好借口，让墨凡将军带兵出去之后，会去问询城门兵情况，看墨凡将军进城的时候又没有让人混进来。”
崔马谡皱起眉头，正在苦思冥想，忽然看到赵羽。
他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夏侯将军，追风者最适合潜伏敌人城池。
而夏侯将军在北冥寒围城之前，就已经赶到了涿郡，想必在那个时候，她就让追风者混进城中。
只是后来突生变故，献城门之策暂时无法实行，但是等敌人退兵之后，城中的守兵会比较松懈，到那时更容易从内部夺取城门。
而且墨凡将军进城也有两个目的，一来可以看牛卫是否真心归降，二来用诈开城门的方式引起守兵的怀疑，但他们会得知墨凡将军压根没让人混进城中。
这样的话，守兵对城门的防备会松懈。”
李欢笑着说道：“不错，你确实很聪明。”
一直感觉百无聊赖的封火，对崔马谡的观感大为改观，他本以为这只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孩子，却没想到他的谋划能力，已然超过许多大人。
比如他刚才按照李欢所给的信息，也进行了一番推演，并没有想到这一层。
于是他悄悄的朝崔马谡，竖起一根大拇指。
对于夸赞，崔马谡表现得不卑不亢，颓然了十来天的他，眉心郁结的苦闷终于消散。
走进城中，李欢由赵羽领着前往坚牢，而小明月他们，则由凤羽和凤舞带着前去休息。
封火走到李欢面前，开口说道：“涿郡百姓的处境，我看的差不多了，我打算去燕州其余地方看看。”
李欢点点头说道：“没问题，去吧！”
封火本以为李欢会阻拦，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的答应。
封火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就不怕我跑到涿郡城，把你的谋划告诉牛卫，说不定能得好大一笔赏钱呢。”
李欢笑着说道：“怕，但是我相信封老将军，也相信封家边军，”
言毕，留给封火一个背影。
走进监牢之后，一股带着潮气的霉味扑面而来。
借着摇曳的灯火，李欢隐约看到模糊的人影，听到浅浅的吟唱。
慢慢走近，他看到北冥寒躺在铺着茅草的地上，翘着二郎腿似乎很是得意。
赵羽打开监牢，哗啦啦的开锁声，打断沉浸在不知什么幻想中的北冥寒。
他身手利落的跳起来，哈哈笑道：“李欢，我就知道你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