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魏郡城,李欢和凤羽星夜返回燕州。跟司马云之间的交易,十万石粮草由其派人押运到燕州,然后听从李欢的吩咐,到定好的地方进行伏击,夺走李欢从草原购置的战马。
从昨天开始,李欢的眼皮不停的跳,他总感觉有事发生。不会是胡寇提前出兵南下了吧?
刚打下涿郡和燕郡二地,局势还不稳不宜开战,而且我军缺粮缺兵,一旦开战的话,很有可能会引起民变。
李欢心忧如焚,恨不得飞到驰风城,凭空变出一堆粮食和兵卒。
驰风城目前有二十万百姓,其中青壮年约为五万人,乍看之下很多,但是家里还需要他们种植粮食,一刻也离不开他们。家中有两个男丁的,愿意从军的少之又少。
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能走精兵路线,幸好骁骑营已经初具规模,能够在野外跟胡寇一战,由神臂营来守城,城池很难被攻破,这个不必过于担忧。
最关键的是,李欢不愿在燕州跟胡寇交战,因为一旦打起仗,燕州好不容易恢复的元气,又得从头来过。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路,三日后抵达涿郡,向赵羽简单了解了涿郡最近的情况,然后就换了两匹马,继续赶往驰风城。
与此同时,从金锁关方向,也有一队人马火速前往驰风城,为首之人正是李欢的弟子刘不守。
他是奉诸葛玥之命,带兵驰援驰风城,并且告知李欢,飞将回来的消息。
刚见到诸葛明时,诸葛玥差点没认出父亲来,眼前这个黑瘦中年男人,两鬓斑白双目失明,跟她印象中丰神如玉的父亲相去甚远。
父女见面,泪水盈满了眼眶,他们有很多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见面的那一刻,诸葛玥有无尽的委屈,纠缠在心底。常言道:父母在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又常年在外征战,从小她就不是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做什么事都是独立完成,造就她外柔内刚的性格,遇到任何事都不会轻易的放弃。但当她见到父亲时,她想卸下所有的重担,做一个在父亲怀里撒娇的小女孩。
至于诸葛明,虽然盲了双眼落魄的像是山野之人,但他的心澄如明镜,宽慰女儿一番。
然后便去找老友陆三思,一晃就是十年,两人见面长叹一声,随后就说起当年征战的事,谁也没提这两年发生的事。
谈至兴起,陆三思吩咐老仆准备酒宴,他要跟诸葛明一醉方休。
“闲敲棋子落灯花…”
客只一人饮尽三坛酒,老友相见却道好个愁。
“将…得亏燕王没来,否则我这主人,非得被你们灌醉不可…
唉去云州也好,王妃她…”
陆三思摇摇头,端起酒一口饮尽,老脸泛起红晕。
诸葛明盲了的双眼,似乎能够看见似的,对着陆三思说道:“我倒是希望他能够永久留到云州,这…如今这乱世,几乎波及大炎所有州郡。
唯有云州算是一处世外桃源,留在那度完此生是再好不过的。”
陆三思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那…那你为何不随飞将一起,在云州隐居。你们不欠天下,而是天下欠你们,并且根本没有偿还的可能。”
诸葛明面向大厅之外,夜风拂面撩起他散落的头发,他缓慢的站起来,迎风而立。
这一刻,黑瘦的中年人,仿佛梦回从前,羽扇纶巾谈笑间灭强敌。
“我啊…我身为一名谋士,致使自己的主将含屈蒙冤,这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陆三思脸色一凝,皱眉问道:“你有何打算?据我所知,欢小子调查出,当年谋害你们的人,正是妖后贾凤,她已经死了…”
诸葛明摇摇头,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北冥雪…”
“北冥雪?”陆三思大吃一惊,他知道那段秘辛,飞将从大雪山上,救回奄奄一息的胡人女童,给她治病,并且请宿儒名师教她处世之道。
当然,飞将也曾给女童选择的机会,如果她愿意回草原绝不阻拦,但是女童不愿意回去。
春来秋去,女童出落的亭亭玉立,而彼时的飞将,刚辅佐武帝建立起大炎,战功赫赫威名远扬,帝都的女子无不为之倾倒,长大的女子也不例外。
但是…飞将的心早就有所归属,那个来自极南之地云州的柔弱女子,其样貌并不算倾城,但是温婉动人,京都城的贵妇人,无不叹服。
就连善妒的贾凤,也跟她做过一段时间的闺中密友,后来因为立后一事,贾凤跟飞将结怨,连带着恨上燕王妃。
后来飞将叛降草原,武帝下令将其满门抄斩,不过却没动燕王妃的坟茔,一则因为云州路途遥远,二来武帝认为其不应该受叛将的牵连。
武帝下诏任何人都不能动李王氏的坟茔,即使后来贾凤的掌权,大刀阔斧的将武帝的决策砍掉,唯独没有废除这一条。
即使是这样善良的女子,也会招人恨,并且是刻骨铭心的恨,而恨她的人正是北冥雪。
“原来是她啊,难怪…”
陆三思旋即又道:“你留下来,是打算帮欢小子,征讨大草原?”
诸葛明笑道:“我出山太晚,大多数时间在草原征战,这次我想转战十四州,欢儿应该会成为明主。
而且这小子有志一统天下,却偏偏选择以燕州为根基,光是百万胡寇就够他折腾了,哪里腾得出手征讨天下…”
陆三思哈哈笑道:“诸葛大军师,你这次却是料错了,谁说欢小子被胡寇折腾的焦头烂额,这不是还有小月牙帮他呢。”
诸葛明扭过头说道:“所以啊,我更不会去帮欢小子征战草原,我要留在这帮我女儿啊。”
陆三思猛地一拍桌子,豪爽的笑道:“好,咱们老兄弟一起征战天下,让那些小辈看看,什么是老骥伏枥。”
诸葛明微笑道:“有陆三思的猛虎营,才是真正的猛虎营,正好…当年随你入营的老兄弟,我带来了…”
陆三思瞪大眼睛,激动的颤不成声:“这…这是真的,我不是在做梦?”
诸葛明点点头道:“是真的,猛虎营活下来百人…”
砰!陆三思激动的擂在诸葛明的肩膀上,后者摇摇晃晃打个趔趄。
“你怎么不早说?我的老兄弟们在何处!”
诸葛明揉了揉肩膀,淡然说道:“在猛虎营的营盘,新卒老兵兴许在切磋呢。”
陆三思兴奋地冲了出去,浑然忘记家中还有诸葛明这个客人,后者从始至终,也没提自己眼盲和飞将断腿的事。
紧赶慢赶来到驰风城,李欢还没坐定就接到传令兵的汇报,刘不守从金锁关赶来。
“快让他们进来!”李欢焦急的说道。
刘不守此行过来,应该是带兵马驰援驰风城。不过,他为何要急行军?
刘不守风一般的冲进来,差点撞翻门前的卫兵。
“师父,急事!
师…飞将他回来了!”
啪!李欢手中的茶盏掉在地上,他牙关打颤道:“在…在哪?”
刘不守急忙说道:“他老人家去云州了。”
“云州…老爹不先来燕州,再去云州给娘打扫墓穴,是怕给我添麻烦?”
李欢出神了很久,脑海中不断闪过在王府生活的场景,一晃十年过去,老爹风采依旧?
刘不守眼神有些飘忽,临行前诸葛玥交代他,只需要把飞将归来的消息告知即可,其余的什么都不要说。
李欢皱眉道:“你有事瞒着我?”
刘不守期期艾艾道:“没有…我哪里敢瞒师父…嘿嘿。”
李欢目光如箭道:“连撒谎都不会,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告诉我。
否则等我从别处得知,再来狠狠的收拾你!”
“别…师父,师娘…哦不,诸葛将军不让我说。”
“小玥不让说?”李欢轻声念了一遍,然后悻悻然的说道,“既然小玥不想让我知道,那么我就不问了。
你在金锁关待的可好?可曾荒废武艺,那两柄大锤耍的习惯吗?”
刘不守一扫颓然,兴奋的说道:“之前跟陆兄弟打,需要二十招,现在得五十招。”
“不错。”李欢颇为满意,使用大锤这种武器的人,几乎全是绝世猛将,往往能够一合破敌。
他们有万夫不挡之勇,大锤在手可以震慑敌将,但是他们也有致命的缺陷,虽然力大无穷,武器却是重逾百斤以上,容易后力不济。
现如今,刘不守能够跟陆通拆解五十招,想必他已经将大锤耍得炉火纯青,以后上了战场…
“你这次带来多少人马?”
刘不守瓮声道:“诸葛将军,一共让我带来两万人,其中有三千猛虎营的战卒,个个都可以以一挡…五。”
刘不守本来想说以一挡十,不过想起师父麾下,几乎全是精锐,话说的太满会丢丑。
李欢点点头:“一会你带着兵马,去城外的兵营驻扎。
东野…余海他们可还好?”
李欢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翠笛,一股凉意缭绕着他的指尖。
刘不守嘿嘿笑道:“东野他们好得很,而且啊…东野准备娶玉茹姑娘为妻,他说等到师父得空,便过来驰风城,让师父给他做主。”
“玉茹和东野?这样挺好。”李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