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落,身后的霍家父子和秦隽都纷纷心疼。
霍霆琛和霍曜都想说点什么,被秦隽制止了。
霍承抬头看她,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安谧说:“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当年死的是我,或者我和妈妈一起死了,这样,我就不用遭受那些伤痛和耻辱,不用十几二十年的都活在噩梦和阴影中,也不会连累那么多人因我而死。”
顿了顿,她看着霍承,红着的眼眶中蓄着泪水和憎恨:“也不用现在站在这里,让你用这些刀子一样的话,在我的心上一刀一刀的凌迟,让我活得像个笑话。”
霍承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安谧仰头忍着泪水没让流下,颤着唇问:“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活下来的么?”
霍承不知道,所以没说话。
身后的三个人却看着她,等她说。
他们也想知道,明明有尸体,她怎么会活着,死的又是谁?
“那时候我因为妈妈的死闹着要杀了她,顾静媛打了我,还把我绑在那间屋子里,粘着我的嘴关着我,故意弄了电线短路就出去了,她是想让我先被烧死,然后她掐着时间回来救我,伪装成救不出我自己也被烧伤的假象,可正是因为她的谋算,给了我一条生路。”
“我和妈妈在那个农家乐里住了几天,我和那个农家乐老板的小女孩玩在一起,那个小女孩和我一样大,差不多的身形,我在那里等死的时候,她因为看到顾静媛自己出去了,以为我自己在,就来找我玩,从门缝中看到了我,可她的父母都被顾静媛支走去买东西了,她找不到人,所以砸坏了窗户进来救了我,带我从窗户爬出去了,还逃走了。”
“本来我们都逃出生天了,可我当时在发烧,出去后就撑不住了,我昏迷之前一直在念叨我的项链,那条项链掉在了那间屋子里,她跑回去帮我找了,可就是那一趟回去,那个屋子起火了,她替我葬身火海,我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落到了人贩子手里。”
她不知道,但是可以猜得到。
起火后,顾静媛回来了,假装进去救人,可当时里面烧死的,已经是那个女孩,她是回去找项链的,所以受伤才会拿着那条证明身份的项链,她们年纪身形差不多,烧成焦尸了就不肯分辨得了,自然那样的情况,没有人会特意去核实身份。
而那段时间,那片地方人贩子出没,那家人女儿死了都不知道,以为他们的女儿被人贩子拐走了,实际上被人贩子拐走的,是她。
之前阿成和叶繁繁去那里查找程颐的的尸体,查了当年的这个案子,所以也打听过当年的这件事,那家人现在都以为女儿被拐走了,一直在寻子。
她也一直在矛盾,要不要告诉那家人真相,是让他们继续怀抱希望等待找到他们的女儿,还是告诉他们这个残忍的真相。
她说的这些,解了大家这段时间对当年这件事的疑惑。
她接着说:“我生着病发着烧,一路上浑浑噩噩的,被人贩子像货物一样辗转运输,一直得不到治疗,烧坏了脑子失忆了,也差点死了,因为病着不好卖价,被他们卖给了一个山村的贫困人家里,那个时候的我,只值两千块,那家人买了我,给他们家痴傻的儿子做童养媳,为他们家延续香火。”
霍承又抬头看向她,怔怔的。
霍霆琛和霍曜也是惊愕的看她。
“可我当时还小,他们怎么可能好好养着我长大?整整一年的时间,我成了他们家的奴隶,什么都让我干,对我非打即骂,我每天都在挨打挨骂,每天都吃不饱,因为我不愿意和那个傻子睡在一起,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被他们像猪狗一样关在一个破败昏暗的屋子里,为了防止我逃跑,我晚上都被锁着铁链。”
除了早就知道这些的秦隽,其他三个人都被她说的这些惊得不轻。
霍霆琛和霍曜看着她,心疼得无以复加。
竟然……
他们的阿妍,竟然遭受过这样的苦痛。
“我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自己是谁,每天都在害怕,做噩梦,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熬了一年,都已经麻木了,终于等到了我的曙光,被安妈妈救出了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带回了京都,给了我新生。”
“可是好景不长,九岁那年,我被一头饿狼盯上了,那个畜生猥亵我,想要强女干我毁掉我,我把他杀了,我才九岁,我的手上就沾了一条人命……从那以后,我就活在噩梦里,我的安妈妈也为了遮掩这件事,为我顶罪进了监狱,受尽骂名,直到病死,都还没能得到自由……”
这些,又让父子三人都大受震撼,难以置信。
九岁……杀人……
怎么会这样?
安谧继续说着:“我以前只是觉得不公,觉得我不幸,可能我生来就活该是这样不堪的人,注定是要受苦的,直到我恢复了记忆……我就疯了,我接受不了,我想不通,我明明是霍家的女儿,我生在这样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里,我的一生本来应该富贵无忧的,可我却经受了这些本不该我去承受的命运磋磨,活生生的把我变成了一个疯子……”
“可造成这一切的人,在霍家鸠占鹊巢的享受了二十年,她还带着她的女儿取代了我的一切,享受了本该属于我的人生,她在属于我的家里被你疼爱骄纵的时候,我还在那个充满罪恶的地方苦苦挣扎,多讽刺啊……”
她缓缓弯腰,看着霍承的眼睛,问的那么轻:“霍承,你告诉我,你说霍思妍是无辜的,那我呢?我难道不无辜么?难道我这二十年来因为她们母女所经历的背负的伤痛,是我罪有应得么?”
这个问题,问住了霍承。
她突然很激动的抓着霍承的双肩,红着眼歇斯底里的冲他怒吼质问:“你告诉我啊?!这些,是我罪有应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