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就没有办法解决吗?”武媚好奇道。
“没有!”
姬松回答的很快,也很干脆!
“六朝何事,只成私计!”
“每个人的立场不尽相同,那么做出的选择就会不同。世家为一姓之盛有错吗?勋贵为一家子富贵有错吗?皇帝为一家一姓,一世,二世........乃至万万世有错吗?”
“不,他们都没有错,这是人的本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武媚心神震撼,久久不能言语。这是何等的精辟总结?又是何等的赤裸裸!
“但那太残酷了!”
姬松有些失神,他知道这样说很不好,甚至有些残酷。在生存面前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史书文章,都是狗屁,只有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但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成王败寇,胜者为王,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是谁也改变不了的竞争法则!
“有人为此做出过努力,夏商之前,大家谁强谁就是共主,大家都在和大自然作斗争,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你强大家都依附你,你弱,大家就背弃你,虽然现实,但却单纯的可爱!”
夏禹建立的夏朝,从此有了家天下,从此父父子子传承,又依托于神灵统治大地。
但信着信着,就当做真的了,当商汤革命之后,有天降玄鸟,降而生商,这是天意。
之后凤鸣岐山,随之有周。
但这个时候大家发现天意并不能让王朝传承永存,于是周公着《周礼》以约束诸侯士大夫。
老师的话就像是魔音一般在武媚耳边环绕,将王朝更替,以及诸多贤人志士的努力意义剥开来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本质。
“但随着周朝衰弱,大家又发现什么礼,什么规矩,无非都是放屁,说到底还是弱肉强食而已。于是礼乐崩坏,战乱频发,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个时候出现的太多的先贤,他们苦思冥想,都在想尽办法让这个世界变得温和起来。道家讲无为,儒家将仁,墨家将兼相爱,将非攻;阴阳家讲天理,农家将民生.........”
“诸子百家都在寻求新的出路,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不过他们探索还是给这个古老的民族注入了让人匪夷所思的新生力量。每当大家束手无策的时候,就会发现总有一家能解决当下的问题。“
“后起之秀法家登台,当秦国越加强盛后,大家这才发现,法律以及制定规则,似乎是个不错的办法。”
“不过秦朝玩脱了,法律太过严格,秦朝建立太短,百姓在还没有适应这种变化的时候轰然倒塌。汉朝就聪明多了,实则继承秦朝,但又删删减减,约法三章,而定立规矩。”
“规矩有,大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事情做了之后会受到惩罚,什么事情不会。天下有了大家都承认和认可的规矩,加上萧规曹随,无为而治六十余年,汉朝国力大涨。”
说到这里姬松有些哭笑不得道:“谁能想到,一个约法三章,和无为而治却能迅速稳定天下,从而在潜移默化中,彻底完成一统,直到汉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天下人心一统,汉,也成为了这个民族的称呼。”
“汉武帝,功莫大焉!”
他站了起来,边走边说道:“三国争霸使得中原元气大伤,五胡乱华更是让汉人没了血腥和脊梁。南北朝是民族大融合时期,胡汉血脉渐渐融合,有了汉家的智慧和蛮族的勇武,中原大地再次焕发生机。”
“而在这样风云变幻的数百年间,天下变革不断,法律越加完上。到了现在,大家都形成了约定成俗的规矩,而法律则成为最后的底线。”
“儒家也在这个过程中融合败家,终于初现峥嵘,有了独霸天下的实力。”
她看向武媚,道:“为师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人心在不断变化,世间的规矩也在不断变更,但弱肉强食的本质却还是那样,千古不变。”
“这样的民族大融合是被动的,是惨烈和残酷的,是建立在汉民族的耻辱和惨绝人寰上的。要是有可能,为师希望是主动的........”
“有了规矩,弱肉强食披上了一层外衣,显得温和了许多。但也更为彻底和理所当然,朝廷若是有作为,在发现苗头时主动去缓解这种局面,要是朝廷不管不顾,这些披着狼皮的家伙,就会彻底抛弃外面的假面,连掩饰都懒得做!“
“所以说这是无解的,为师想到的办法是让百姓富足,给他们找了一条出路。让在中原生活不下去的弱者去边地,去远离强者的地方生活。虽然是一厢情愿,但这也是为师想到唯一能缓解的办法。”
“土地不够就去掠夺,但为师发现错了......错的离谱!”
“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在利益面前他们本能地选择了对自己有利的一面。他们或许是无意识的,但这却是代表着他们已经感受到了这种趋势。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禁止中原百姓迁移,或者控制这种迁移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
“师父,求您不要说了!“
武媚面露哀求,她好似看到了不久的将来一个个还富足的百姓重新变的一无所有,并且还不知道如何去阻止。
好似从一个轮回到了另一个轮回,永无休止!
姬松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吧,总有办法解决的!”
“真的?”她瞪大眼睛道。
“真的!”
看着重新变的欢喜的武媚,他总是感觉到了违和感,将一个杀伐狠绝的一代女帝,调教成一个为国为民的人,真的好吗?
不过,他知道,别看这妮子在自己面前装作害怕的样子,但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自己呢。
挥手让他出去,自己则坐在椅子上吃饭,说了这么多心中也好受了不少。
有时候他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些苛责自己了,总认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令人讨厌的责任感总是驱赶着自己违心地去做一些事情。
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当走出许多不同的路后,会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变化.......但那能行吗?
出海是他的第一步,但绝对不是最后一步,他在不断驱动大家朝海外发展,甚至在合适的时机脱离中原的控制,走出自己不同的道路。
与其在这片大地上打生打死,那还不如去为这个民族争一片天。或许当这个地球九成以上都是汉人后,就再怎么也都是窝里斗,总有人会站出来为这一切画上句号。而他要做的姬是为这条道路的初期保驾护航,直到他茁壮长大成参天大树,再也无法被突然截断.......
既然无法,那就彻底放开,物竞天择,又在规则的约束下不至于那么赤裸裸,这已经足够了...........
有了四路,他心中畅快不已,之前只想着混一天是一天,但现在看来有的忙了。不过此时不急,他还有时间..........
第二日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面对一看自己的有些嗔怪的妻子,他嘿嘿一笑,更是的惹的对方对自己拳打脚踢,但他却全然不在意,想到昨夜的酸爽,给打一顿也值了..........
刚走出院子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楞了下,将缠着自己的小家伙踢到一边去,就朝外面走了过去。
“杨姨?您怎么来了?”
说完就觉得有些有不对,连忙道:“不是,我的意思是前几日去接您,您怎么不来啊!”
姬母瞪了儿子一眼,没好气道:“你啊,就没一点诚意,这不,我登门‘拜访’他不来也得来。”
说到拜访的时候,姬母加重语气,又看到养老夫人无奈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顿时嘿嘿一笑,道:“来了就多住几日,反正我娘他也闲的很,就当是作伴了。今日我让人好好准备一桌,大家伙在一起好好吃一顿,保管让您满意!”
“这怎么能行,也太破费了,老身........”
“哎,姐姐就别管,我这儿子别的本事没有,这钱财上还从来没缺过。按照他的说法,这天下财富挥之既去,招之既来,您就别替他省了,省的他拿钱去干那些不着调的事情。”
姬松一脸郁闷,不就是前段时间用大量钱财换取了几块美玉吗,那可比钱值钱多了,还保值。让你说的我好像败家子一样?
杨老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看了姬松一眼,就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老身也就不客气了,早就听说姬氏美食天下闻名,今日非得尝尝不可!”
“嘿,那赶情好,正好有几道拿手菜让您品尝品尝,到时候别咬到舌头就好!”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该打!”姬母闻言佯做要打,姬氏适时也露出害怕的表情,顿时惹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姬母陪着杨老夫人说话,姬氏又开始指挥厨子开造。这次他选的都是些清单了。什么豆腐羹,鱼丸,还烤了些蛋糕,让老人家尝尝。
对于杨老夫人他是尊敬的,这是个让人可怜的人,是大时代下的牺牲品。但相对于她的功绩,所有的罪孽也该抵消了。
她现在只是个老妇人而已,一切恩怨也都随风而逝吧!
随后几日姬松想着法子让老夫人留在家里,各种美食层出不穷,又有母亲,杨夫人,武媚和姬泽在一旁劝着,她也就勉强答应下来。
时间缓缓流逝,元宵佳节也在毫无新意中度过,每年基本上都是一样样子,看了这么多年也都腻了。
不过为了不打搅大家的雅兴,他也在宴会当晚做了几首差不离的小诗,不过相比之前的诗词却是差了不少,让原本一睹为快的众人失望不已!
不过,今年宴会上出现了个姓卢的少年,一首《梅花落》震惊四座,就连姬松也有些失神。
梅岭花初发,天山雪未开。
雪处疑花满,花边似雪回。
因风入舞袖,杂粉向妆台。
匈奴几万里,春至不知来。
一是此诗些的是边疆画面,又有伊州西域风情,让他想起了在西域的日子。二来,这首诗太熟悉了,当得知此人出生范阳卢氏后,他竟然有种见证历史的感觉。
不过也就如此,以他现在地位早已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了,出于爱惜其才,他将其叫到身边,亲自勉励几句,更是让他有闲暇时可来府上。
但就是如此,也让众人大跌眼镜,更有人想着这是不是姬松在向世家放出和解的举动?
就连皇帝都频频注视,想着他到底有着什么寓意!
但他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看到大唐难得出了有才之人,又是自己后世耳熟能详的人物,心中高兴而已!
不过也算是歪打正着,自己心中的打算也需要世家的出力,就当是释放出和解的信号吧。反正现在世家也没了开国初期的威势,大部分力量已经转移海外,皇帝也不至于对此猜忌什么。
“年纪轻轻多出去走走没什么坏处,但读书不光是为了做诗词,诗词虽好,但却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解民倒悬,怡情而已,万不可浪费太多时间于此。”
“你之聪慧少有人及,如此更要多多珍惜,不可恃才傲物,沉下心来好好读书,才是正道。”
但少年人自有其傲气,就在对方想要反驳的时候,只见一老者出现在面前,对少年大声呵斥道:“还不快谢郕公指点?郕公乃是当世智者,能点拨你已是天大的造化,岂可无礼?”
不等对方答话,姬松就笑着摆手道:“什么智者不智者的,说出去让人笑话。这孩子聪慧异常,但自古少年多才并不是什么好事,希望你们能好好教导,别浪费了一身才情才是!”
老者躬身一礼,恭敬道:“多谢郕公指点,这孩子从小就聪慧,但身体却不好,又被家里人宠着,确实该好好教导了!”
姬松点点头,就再也没有说什么!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个插曲,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回家后,老者就将其送去了太白书院,有着那么多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在旁,想必能收收他的傲气。
这些姬松当然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元宵过后三日,朝廷开印,贞观二十六年第一次朝会开启,姬松也早早起来坐上轮椅来到朱雀人外等候!
不过,还没等一会儿,就见有宦官出来,说是陛下有旨,让鄂国公,卢国公,郕国公,以及多位老臣先去大殿等候。
姬松自然没什么意见,能进去的谁愿意在外面吹风?更何况又不是他一人。于是,在众人羡艳的目光中,他们几人施施然地走进了朱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