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松带着大黄在书院里遛弯,不时可以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他们见到姬松都是停下来恭敬说声‘姬先生好’,这才离去。
姬松微笑回应,就连大黄也蹲下做个拱手的动作,惹的大家哈哈大笑。
现在大黄可是书院里的开心果,有事没事都喜欢逗弄几下。
但大黄可不是一般的狗,有兴趣了配合一下,没兴趣了连敷衍都省了,走时还不忘给众人一个鄙视的眼神!
就这?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老师的小院,想了下就进去了。
“你小子怎么有心思来我这里?”
李纲此时正在嗮太阳,现在已是冬月,但中午的太阳还算暖和,这也是老师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小猫呢?”
他巡视了一圈,却没看到小猫,就奇怪道。
前两日李纲就将小猫叫了去,姬松也就答应了。
孩子长大了,也知道要玩伴了。
正好老师的小孙女也在,年纪都差不多,俩人这段时间就成了最要好的玩伴,简直就是形影不离,连爹娘都不要了。
也许是侯府地位的原因,家里除了小猴儿很少有孩子和他们玩。
这种事情姬松也明白,无非就是家里大人不许罢了。
这就是身份地位带来的,巨大的差距,加上悬殊的地位,会不由自主地将他和很多人人为地隔离开来。
“被你嫂子他们带出去玩了,你到底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赶紧滚蛋,别耽搁老人家嗮太阳。”
姬松被李纲的话噎的半死,听听,这是人话吗?
犹豫了下,他端来一个小凳子坐在老师旁边。
李纲睁眼看了他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老师您说人活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前在北地的时候,同样的话我也问过一个牧羊人,他说:养羊,娶媳妇,生孩子,再将孩子养大。”
“我说然后呢?”
姬松顿了下,继续说道:“他说:那时候我都死了,想那些干什么?”
他回头看向老师,道:“他的一生就是为了这些活着,但在我想来,这样的一生有什么意义?”
“难道就这样重复又重复,无穷尽吗?”
李纲睁眼眼睛,仔细看了看姬松。
他突然叹口气,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当年那个让自己都为之惊艳的少年郎。
事实证明自己没有看错,这些年这孩子从孩童,少年,青年,再到娶妻生子,为人夫,为人父。
璀璨夺目,功耀大唐。
杀敌酋,马踏突厥王庭,开司农寺,丰国库,建书院。
一步一步,从未让人失望过,但现在却蓄起了胡子,但容颜还是那么的年轻,且具有活力。
要是剃掉胡子,说他十八九岁估计都有人信。
但就是这样一个少年,现在却问起来这个问题?
“意义?你想要什么意义?”
“青史留名?被天下人敬仰?还是成为圣贤,被后世人膜拜?”
看到自己这个得意弟子迷茫的样子,他说道:“你想要知道活着的意义,那你先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问老夫?”
姬松默然,是啊,自己想要什么呢?
当初只想母亲和族人过的好一点,但现在姬氏已经是大唐顶尖的家族,虽然短板很多,却不过是时间问题。
是荣耀?自己一个后世的灵魂,要什么荣耀。
圣人都有被推翻的一刻,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
说白了,就是希望你是什么样子,他们就将你打扮成什么样子,不需要了就丢到一边。
等用得着的一天,再把你拾起来罢了!
现在自己要地位有地位,要身份有身份,钱财更是不缺。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弟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或许今后就在书院教一辈子书吧!”
“不知道?不知道就对了,老夫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站起来,姬松连忙扶住。
“人啊,有的人只为自己活着,这样的人成为了独夫,成了孤家寡人;有的人为别人活着,成为圣贤,被后人敬仰;更有的人既不为自己活,也不为别人活,总是在为人为己之间来回徘徊。
而这样的人才是芸芸众生的活法,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迷迷糊糊,糊糊涂涂地活着。
或为一日三餐,或权,或名,或财,或为后代。
整日里忙忙碌碌,从不停歇,哪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
“也不知道你在这个本该奋发的年纪,为什么为有这样的疑问,这也是老师后悔的地方。”
不等姬松发问,李纲感慨道:“早了,太早了!”
“当初就不应该让你这么早出仕,小小年纪就成就了别人一辈子都不敢想的功绩,导致现在本该奋发的年纪,却只能畏首畏尾。”
“你重情,却不滥情,而这也成为了你左右为难,不得而出的网,这张网将你束缚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
李纲看着姬松,眼中满是欣慰和复杂。
上次的事他也听说了,虽说这里有皇帝的影子,但说到底还是这孩子重情的结果。
不然何以被自己夫人轻轻松松就拿捏住软肋?
要是碰到个心狠的,这根本就不算个事,但这孩子却发下重誓,将自己的后路堵的严严实实。
自己这个弟子从小就心思重,说狠吧,也狠,但在自己人面前却下不了重手,甚至可以说是妇人之仁。
但这也是他总是能获得帮助的原因,哪怕是再穷凶极恶的人,也希望拥有这样的朋友,甚至比任何人都希望拥有。
只要能称之为人的人,心中都有一片净土,这是他们灵魂最后归宿的地方。
因为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成为姬松这样的人,所以他们只要不是涉及到根本的事情,都不愿与之为敌,或者失去这样的朋友。
皇帝为什么这么信任姬松?还不是因为人家早就将他看透了。
一个没有威胁的人,还是有大本事的人,这样的人谁不喜欢?
有事了将你放出来做事,没事了就将你供起来。
“所以啊,你就是活的太明白了,老师要告诉你的是,人活着就糊涂点,该干嘛干嘛,何必自己为难自己。”
李纲犹豫了下,说道:“你也别怪攸宁那孩子,她也难啊,互相体谅吧!”
一朝风雨一朝寒,雁过了无痕。生而有涯心无涯,梦破方知晓,此生何言?
万苦千难谁知晓,不曾与人言。风过雨歇寒已去,暖阳临彼身,凛冽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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