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宣州待了三日后,姬松本根就没有任何停留就东去出海。
为了节约时间,他早就传信刘仁轨派船前来接应,于是,在出海口就被三艘大船连人带物全部接应南下。
之后半月时间,他没做别的,就是不断巡查水师舰船和各种物资情况,此次是大唐首次大规模海上作战,任何疏忽都不能存在。
特别是战船方面他更是亲自查验各种物资,就连各种武器都要一一试验一遍才算放心!
“郕公,您是不是太小心了?这些我们都查验了不下十遍,不会有问题的。”
刘仁轨跟在身边实在是受不了了,叫苦连天道。
“你知道个屁!”
姬松瞪了这小子一眼就继续忙活自己的。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姬松在海图上点了几个岛屿位置,问道:“这些地方实地考察了没有?岛上澹水资源是否足够两万人使用一月以上?”
刘仁轨闻言看了下海图,道:“查了,这几座岛屿上面都有活水,我都亲自尝过,水没有任何问题。”
“那这里呢?当地土着什么情况?可否有什么异动?”
姬松点了点头,又指向一座大岛道。
“这..........这倒没有注意!不过,这和我们此次行动并无关系吧?”
姬松抬头死死地看着他,知道刘仁轨被看的心虚,这才收回目光。
“为将者,为虑胜,先虑败。又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连战场的周边情况都没搞清楚,到时候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本公可不想为你收尸!”
“去,马上派人去查!”
“诺!”
这些刘仁轨没有废话,连忙派人出发。
“还有哪些土着的国家你们也要探查清楚他们对此次战争的意向,不求他们帮大唐,但一定不能让他们成为敌人。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片海域,要说熟悉,他们比我们任何人都要熟悉的多。一旦将他们倒向敌人,这对我们极为不利。”
“各地水情也很重要,哪里有暗礁,哪里能避风浪,哪里海域经常出现海难,这些都要做到熟烂于心!大海不同于陆地,海战比陆战更具有颠覆性。对指挥者的要求会更高,对将士们的要求也会相映提高。”
“在陆地上只要有把子力气,就能杀人。但海上不行,首先你的会水性。一个连水性都不会的水师将士,连一个妇人都不如!”
“各船指挥要有相应的海上学识,会辨别方向,要熟知航线,还要懂得阵型配合等等。可以说一个战舰的指挥官就是一个多面手的全才。人才培养不易,一个合格的人才更加不易。”
看着已经低下头的刘仁轨,姬松皱眉道:“抬起头来!”
“是,大总管!”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海上作战和在河流作战完全就是两个概念。并且我们此次面对的不是水匪,不是海盗,更不是一群小毛贼。他们是一个文明不输于中原文明的帝国,你要是还抱有轻视的念头,趁早给我滚回去,大唐不需要如此自大的领兵将领!”
刘仁轨脸色一变,连忙单膝跪地道:“大总管,属下知错了!”
“嗯!”
姬松上前将其扶起,语重心长道:“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第一次经历大规模海战,自古以来中原从来没有过如此大规模海战。之前的隋炀帝从海路进攻高句丽,最多就是从海上运兵,根本算不得海战。此次敌我双方出战舰船之多,之精良,排水量之大,绝对称得上是史无前例。”
没错。此次海战确实如姬松所言,史无前例。
大唐出征五千石战舰一百三十五艘,其他辅助舰船和五千石一下船只五百余艘。敌方也不甘示弱,或许是知道大唐这边的动作了。大食那边也连续又从国内调集五千石舰船三十余艘,五千石以下船只就更多了。加上裴家哪位叛徒,足足是大唐舰船的两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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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有些吓人了,自有文明以来,这个天下发生过千艘战舰海战的场面?
说实话,姬松都有些手心发汗。
不是害怕,而是担心自己一旦输了,对方必然会带着大胜之势长驱直入,凭借北海水师舰队根本就无力阻拦。到了那时,大唐沿海将永无宁日!
虽然在世家出海后他就知道大唐在海上必有一战,但他没想到竟然来的这么快,这么勐,规模之大,战船之多,参与人数之盛,绝对是前无古人。
自从前隋打通路上丝绸之路后,西方的阿拉伯世界正好处于东西方的贸易中心位置,他们靠着得天独厚的地位位置,赚取了大量的利润。
这是他们根本利益所在,一旦有人碰触,绝对是他们死敌,不死不休的那种。而大唐放世家出海后,不知是世家之人千年积累太可怕了,还是他们的动作太快了。
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有人在海上站稳了脚跟。
与大食相比,海上商道的重要节点距离大唐更近,这几年世家在海上的发展,让他们看到了突破他们陆地封锁的可能。一旦大唐在海上突破,为了获取更高额的利润,你说大唐会不会直接甩开他们,从海上直接和西方世界进行贸易?
不用想,那将是必然的。
一旦如此,他们在陆地上封锁将扯开一个大口子,堵也堵不住的那种。西方世界要是知道此事,你说他们会不会联合大唐彻底将他们撇开?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绝不允许在存在另一条直接通往西方的航线。
这是根本利益之争,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而大唐想要突破他们封锁,一场大战是不可避免的,不管是海上航线,还是陆地上必然会发生冲突,这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因此,这不但是大食对大唐反击,更是大唐在海上的立足之战,更是大唐要更上一层路的必然之战。
所以,大唐不能输!
赢,则海上航线打通,撇开大食直接对接西方世界,将获取天大的财富。输,则大唐退出海上之争,老老实实地给人家大食当商品生产地,大食则通过转运大唐商品卖往西方获取高额利润!
听完姬松的话,刘仁轨,还有他身后的沉臻都是一身冷汗。
他们只是以为这次不过是海上宵小作乱,虽然有大食人参与,但他们有信心能赢得此战争。
但谁他娘的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深层次的意思?这哪里是一场小小的海战,分明就是大唐的海运之战啊!
赢了,大唐将彻底在海上立足。输了,那就是万事皆休!
“郕公,您这么一说,末将现在都不敢睡觉了啊!”
刘仁轨一脸苦笑道。
“是啊,谁他娘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万一要是.......我等就是大唐的罪人啊!”
看到他们的样子,姬松突然放松了起来!
“好了,别太有压力。此次我等尽力而为就行。这不是还有我呢吗?你什么时候见我打过无把握之战?”
“你们啊,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告诉你们这些不是让你们患得患失的,是要你们知道这次海战的重要性。”
刘仁轨和沉臻对视一眼,躬身道:“我等必不让郕公失望!”
“嗯,都下去准备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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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船舱,迎着有些腥味的海风,他看向星空。
“郕公这么晚还不睡?可是在担心什么?”
姬松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谁,顾延之,原本要回京述职,但没想到刚再半道上就被一封调令给又赶了回来。
这倒不是姬松的意思,而是朝廷和皇帝意思。认为他在明州一待就是十余年,对海上之是知之甚详,就将他派给姬松当做副手,至少文书后勤类的工作交给他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没什么,就是放空下自己罢了!”
姬松回头看向顾延之,眼中露出一丝歉意,道:“本来你可以去长安的,没想到又被陛下调了回来。这次辛苦了!”
“郕公说的这是什么话?”
顾延之闻言顿时不乐意了,涨红着脸道:“您这是看不起谁呢?我就算再怎么懦弱,这个时候别说有朝廷调令,就是没有,我也会留下来。跟着郕公这些年,我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你的地方就有功劳,你说我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姬松一愣,看着认真的顾延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你,这些年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你不也一样?只是更加沉稳了!”看着面容依旧年轻,但威势与日剧增的姬松,他也是感慨良多。
谁能知道就是眼前这个人改变他的命运,从一个默默无名的下州刺史,到现在马上要主政朝堂。没有这位,谁会记得他?
一个江东世家出身就彻底限制了他的发展,没有姬松提携,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再做一任别州刺史,兜兜转转,最后告老还乡!
“是啊,时间就是柄杀猪刀,刀刀催人老啊!”
两人沉默了会,姬松突然说道:“本公有预感,此战恐怕有些危险。你现在要是想离去我马上手书一封将你调走。放心,我不会怪你的。”
顾延之一愣,皱眉道:“郕公,这样的话您就不要再说了。要是不想来,我有的是办法在路上耽搁。既然来了,就没想着离开。”
“危险?呵呵!您堂堂郕国公都身临前线了,我一个小小刺史怕什么?”
姬松直视他道:“本公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或者是试探。此行说实话我也没有把握。”
“太突然了,大唐根本就没有做好和大食在海上作战的准备。以本公当时的推演,最大的可能就是在西域,但那也是之后的事情。谁也没想到他们突然在海上率先动手了,还来的如此勐烈。”
“你和姚昶,刘占三人是我最看重的几人。你们了解大海事财富之源的道理,更明白大海对大唐意味着什么。本公不希望你们出事!”
顾延之面露感动,动容道:“我顾延之一生平平无奇,是您让我此生没有虚度光阴,这就好比千里马和伯乐。一个没有伯乐的千里马还算是千里马吗?”
“不过,您到底看到了什么?竟然让您都没有了把握?”
顾延之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让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郕公都感觉到了棘手?
“算了,不说这些了,该知道你会知道的。不该知道了现在多说无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打赢这场战争,其他的暂且不提!”
“对了!”
姬松说完好似想起什么,问道:“那姓苟的可还算老实?这次大战非同寻常,物资准备决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听到这话顾延之笑道:“这点您放心,那老家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谁能得罪,谁得罪不起。加上明州本就是我们的人居多。他就算想干什么也马上就会发现。一旦发现不对,能不能指挥得动他们还两说呢。”
“好,既然如此,你此次也随我出征吧。此次本公要将所有精力全部放在战争上,其他琐事就全部交给你了。”
顾延之面色一肃,躬身抱拳道:“敢不用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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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一座宅子里,姬松躺在躺椅上喝着冰镇的酸梅汤,武媚这小妮子则坐在一边轻轻地扇着扇子。
“师父,你这次带徒儿一起去好不好嘛!求求您了!”
看着闭目养神的师父,武媚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扇扇子!”
姬松眼也不睁道。
“哼!”
武媚崛起小嘴,一脸的不满,但最后还是咬牙继续扇扇子,但却鼓足了劲!
“好了,知道的说你在给我扇凉,不知道还以为你拿着芭蕉扇呢!”
姬松无奈地坐起来,看了眼不满的武媚道:“你这妮子能不能消停点?马上要成婚的人,还想着整日乱跑?要是被你师娘和你娘她们知道,怕不是能追到海上骂我?”
“听话,好好做你新娘子,等为师回来就为你们主持婚礼。到时候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羡慕死长安的那些小娘子。”
武媚闻言满脸不乐意道:“不嫁不嫁,媚儿永远陪着师父好不好?”
“你这话当着新郎他爹面前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姬松似笑非笑道:“站在师父的立场师父当然巴不得,但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你这么说可将你未来公公至于何地?”
“过了啊!”
武媚手中扇子一顿,狠狠地瞪了姬松一眼,没好气道:“好好好,反正怎么说您都有理,我说不过你行了吧!”
“哼,把你扇的远远的,省的看着心烦!”
看着耍小脾气的武媚,姬松笑着摇了摇头,就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