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样,齐师傅等人连忙劝说道,“老宋,只要小苏觉得好就行,再说了,字也签了,手印也按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还是想开点吧;说实话,能摆脱那一大家子,吃点亏也值得。”
对于这番话,李旭默默点了个赞。
如果现在不分家、把养老事情说清楚,等两、三个月后苏家乱起来,苏卫东一家也安稳不了。
所以说这亏吃的简直太值了。
宋师傅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生气没用,但就是忍不住。
当父母的偏心,这很正常,五个手指头还不一般齐呢。
可苏父苏母心眼子都偏到天上去了,受委屈的又是跟自己相处近十年的徒弟,你说能不气吗?
大家一直聊到上班时间才停下,宋师傅开车拉着众人去了苏家。
为了拉拢这帮亲信,所长不仅批了车,而且还给了个方便。
帮苏卫东搬家不用请假,权当是在上班。
把车子停在苏家门口,众人下车走进院子。
一进门就见到一群小孩在院里玩耍,廊檐下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怀里各抱着一个小娃娃,身前还有一张摇床。
看到领头的苏卫东,玩耍的小孩停下动作,有的叫“二叔”,有的叫“二伯”,那对年轻男女一声没吭,直接把头转了过去。
李旭知道他们应该是苏卫东的弟弟、弟媳。
说来都觉得可笑,面对同样不把工作让给他们的苏老大,这对夫妻连个屁都不敢放,到了苏卫东这,却跟看仇人一样。
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没工作究竟是因为谁。
苏卫东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床,就是一个大衣柜和几个小柜子、几把椅子、以及一张书桌、一张摇床。
柜子都用绳子绑了起来,确保搬运途中里面的东西不会掉落。
这给大家省了不少事。
汽车队众人身强力壮,有的是力气,都没歇息,一口气就把房间搬空了。
紧接着又去厨房帮他拿洗漱用品和粮食。
值得一提的是,苏卫东的弟弟仿佛担心他会多拿粮食,在这期间一直守在旁边。
把东西搬到苏卫东的新住处后,他说中午请客吃饭。
众人纷纷拒绝。
虽说苏卫东的转正跟父母没关系,但生活费还是要交。
而且交的不少,一半工资。
这次买工作花了那么多钱,送六个孩子去托儿所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可以说他兜里即便没空,也差不了多少。
他都穷成这样了,大家自然不好意思吃他的饭。
不过宋师傅觉得徒弟乔迁新居,他这个当师傅的有必要表示一下,就自掏腰包请大家去高级饭店吃了一顿。
...
转眼过去一个星期。
这天汽车队接了个活,送下乡人员去市火车站。
这次的流程跟第一次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次把人送到地方后,留了辆车子在这。
车上不仅有驾驶员,还有个街道办人员。
他们要在这等待去唐县的知青,到时候一块回去。
只见车上一人说道,“大哥,知青们说是半夜到,可要是运气不好,火车晚点,没准就得明天早上,咱俩不能这么干等着,吃完饭轮番休息,你先睡,晚上我睡。”
另一人咬了口手中的馒头,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的应和道,“行,不过你得开车,要多睡一会儿,到时候早点叫我起来。”
驾驶员和街道办人员是兄弟关系,不用问都知道,这两人是李旭和李平。
李旭没拒绝他的好意,直接应了下来,然后转移话题道,“要说县里真够下本的,居然给知青准备伙食。”
“都要打人家了,还不能提前给个甜枣安慰一下?”
不得不说,这个形容十分贴切。
为了防止知青们把唐县的事情透漏出去,所以县里决定给他们上上强度,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人间险恶。
可能是县领导们自己都过意不去,想让心里的负罪感减少一些,于是就打算好好招待他们,请他们吃个饭。
听到这话,李旭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的也是,想想他们要受的罪,下点本也是应该。”
两人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吃完饭李平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李旭则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小人书看了起来。
半夜三点,李平把熟睡的李旭叫了起来,两人拿着喇叭向站里走去。
这次来的不只是下到唐县的知青,整个市都有。
自然而然,其它县区也留了人在这。
这些人同样下车朝里走去。
因为站里有灯,在这等人要更方便一点。
没等多长时间,就见一辆火车进站,紧接着从车上走下来许多拿着大包小包的年轻男女。
见此情景,李平等人拿着喇叭就开始吆喝起来了。
“要去唐县的知青来这边”,“要去周县的知青来这边”。
这一幕要是被李晨看到,肯定会感慨相隔那么远的两个地方,接知青的方式居然完全一样。
其实这很正常,用喇叭喊省时省力,所以才会选择这种接人方式。
其它地区同样如此。
很快车上就不再下来人了,李旭两人身后站有二十多人,里面男多女少。
李平把喇叭递给李旭,从兜里掏出纸笔核对人员姓名。
确定人都到齐了,两人带着他们向汽车走去。
走在路上,李旭询问道,“你们是哪个省的人?”
“陕西。”
呦呵,这地方熟啊。
下乡人员是按省份一批一批的过来,也就是说这些都是陕西人。
李旭再次问道,“有子长县的人没?”
“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看到还真有从子长县过来的人,李旭一乐,“来来来,过来跟我聊聊你们那地方。”
李晨除了在第一次寄的信中简要讲了下当地情景,后面再也没有提过。
不只是他,跟他一块去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如此。
所以有时候李家众人对当地情况还挺好奇的。
声音的主人是一男一女,来到李旭身旁的他们显得有些拘谨。
李旭率先开口,“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男的回答道,“我叫洪旗,她叫江燕。”
“这名字不错,对了,你们以前认识?”
“认识,她爸跟我爸是同事,还是好友,我们俩算是一块长大的。”
李旭打趣道,“青梅竹马啊,你们俩要是被分到不同地方怎么办?”
洪旗看了眼江燕,低声说道,“来之前有人跟我们说过,要是被分到不同地方,就让我们找一个人,说他能帮我们解决这事。”
听到这话,别说李旭了,就连李平都愣住了。
能对他们说这话的人,肯定是从唐县过去的。
最重要的是,敢说出这话的人没有几个。
想了想后,李平迟疑的询问道,“对你们说这话的人姓李还是姓刘?”
“啊?”洪旗两人一惊,“你怎么知道?”
“从我们这去的人,除了他们,其他人不敢说这话,要是没猜错,你们选择唐县也是因为这个人吧?”
说到这里,刚好走到汽车位置,李平停下脚步,继续说道,“到地方了,咱们等会儿再说。”
接着他跟李旭招呼众人上车,唯留洪旗二人在下面。
驾驶室坐不下这么多人,索性就把话说完了再走。
至于别的人,这几天赶路早就累得不行了,上车之后就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压根不在乎时间被耽误。
当然,就算在乎,他们也不敢说...
李旭继续之前的话题,“说说吧,让你们来这边的人是谁?”
洪旗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江燕反问道,“你对我们县这么感兴趣,是因为下乡的人里面有你们亲友?”
“对。”
“你们县供销社汽车队里面有一个叫李旭的驾驶员,他也有家人在我们那下乡,你认不认识他?”
李旭:...
李平:...
何止是认识,简直熟到不能再熟了。
沉默片刻,李旭说道,“我就是李旭,让你们来的那个人是李晨?”
洪旗两人异口同声道,“你是李旭?”
“我是李旭。”
“教你开车的师父是谁?”
这个问题让李旭一怔,“刘刚,看来我猜错了,让你们来的人是刘云霄。”
这两个人很明显是想通过问答来确认自己的身份,这个问答也是让他们来的那个人设置的。
李晨不可能把问题答案设置为刘刚,所以就只能是刘云霄了。
见他回答出来,两人都表现的相当惊喜,连连点头,“是刘哥让我们来的,他说来这边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去找你。”
李旭稍微一思考就明白了刘云霄的意思,于是笑骂道,“这臭小子,说个话还拐弯抹角,不好意思让你们直接找他爸,非得让我转达。”
在唐县,很少有事情能难到刘刚。
说实话,能难到他的事,找李旭也没多大用。
既然他都能办到,那刘云霄肯定不会麻烦李旭这个外人。
所以他是希望当眼前这两个人碰到困难找上门的时候,李旭能够把事情转达给自己的父亲。
又或者说在刘刚不愿意出手的情况下,希望李旭能帮忙劝劝。
洪旗两人有些听明白了,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李平询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云霄的?他让你们带什么东西没?”
“他先认识的我们父亲,后来才认识的我们,他让我们带了几封信,现在不方便拿,到地方我再找给你们。”
“先认识的你们父亲?你们父亲做的是什么工作?”
“街道办事员,负责管理集市,刘哥因为经常去买东西,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
“没想到还是同行。”李平露出好笑的表情,“我记得云霄他们所在的大队好像离县城挺远的,就这还能经常去买东西?”
洪旗认真的回答道,“能,刘哥是个好丈夫,为了给媳妇补身子,不上工也要去收集肉食之类的营养品,不过现在就好多了,我爸和江叔会定期把东西买好,然后刘哥下完工再过去拿。”
好家伙。
这事要是让刘刚知道了,高低得骂刘云霄几句。
生怕你吃不饱,三天两头的跑到黑市替你收集全国粮票,结果你经常旷工。
在一个陌生地方经常购买营养品,这么露财就不怕招来祸端?
既然没条件,就不能先凑合一点,等回来再补?
说句难听的,要是洪旗两人的父亲动了坏心思,你的小命还能保得住?
想到这里,李旭沉吟着询问道,“云霄去买东西的时候,身边有人跟着没?”
“之前没有,现在有,跟着他的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李晨。”
听到回答,李旭这才舒了一口气。
之前是白天进城,可以不用人跟着,现在是晚上进城,那就得让人跟着了,要不然一个人容易出现危险。
不过说起来刘云霄这小子还真能折腾,估计把李晨累得够呛。
李旭在心里琢磨着得替李晨找刘刚要点好处才行。
想知道的事情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李旭挥了挥手,“上车吧,要是累了就睡一会儿,到地方会叫你们。”
洪旗两人应了一声,拿着行李上了汽车。
等车子发动,李旭突然来了句,“大哥,你说云霄这小子让他们俩到咱们县来,是想帮他们,还是想害他们?”
李平仔细琢磨了会儿,然后摇了摇头,“不知道,这事只有云霄自己才能回答。”
以刘家在唐县的地位,想要照拂两个下乡人员相当简单。
从这个角度来看,刘云霄或许是想帮他们一把。
可问题是唐县的情况太复杂了,就连平民百姓都知道一旦有外人在这里常住,那他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更别说刘云霄还是刘家的人了。
所以李旭两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用意。
车子摇摇晃晃,早上十点多钟到达县政府门口。
等知青们下车,李旭跟李平交代了两句,接着开车回了供销社。
此时汽车队一个人都没有,李旭停好车子后直奔后勤主任吴茂的办公室,等交完任务他又向县政府走去。
来到政府食堂,李旭才发现这里不止有知青,还有政府官员,例如一把手刘文。
此时他正在跟知青们交谈,那样子别提多和蔼可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