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家人脸色铁青,一副想发火又不敢的样子,看得朱氏那叫一个畅快。
过了好一会儿,熊父才咬牙询问道,“朱主任,你找我们有啥事?”
“不急,你们先跟我说说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对方是这一块的人吗?”
“不是。”
“那是哪的?”
见她不停的揭自家伤疤,熊父再也忍不住了,不客气的回答道,“朱主任,这事跟你没关系,我用不着告诉你,我家现在不方便待客,有事你就直说,没事的话我就不送了。”
他心情越是不好,朱氏就越发高兴,“像我这样的街道办人员有一条职责叫做调解群众关系,你们跟别人发生冲突,正是我履行职责的时候,怎么能说跟我没关系呢?”
“不劳您大驾,这事我们自己解决。”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朱氏咂了咂嘴,再次嘲讽一句,然后进入正题,“我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个事,你们知道今天我看见谁了吗?”
熊家人不接话茬,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
朱氏倒也不尴尬,没人接茬,她就自问自答,“我跟你们说,我看见熊雪了,她带着丈夫孩子去我那办手续,还特意送了些礼物说是感谢我,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实在不好意思收,但又拗不过他们,这才收下;
知道她怎么从乡下回来的吗?她婆家安排的,不仅给她丈夫弄了份工作,还给她弄了一份,你们说说,这得是多大能耐?
要说小雪这孩子,前十多年受苦,现在却是苦尽甘来,后面尽是享福,你们是不知道,她今个儿过来,连他公公都跟着一块来了,你说她得多受婆家人喜欢?
当初让你们对她好一点,你们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一点光都沾不到她的;
我记得那时候你们还想把她卖给一个傻子当媳妇,说实话,你们如果听我的,现在收到的彩礼都比卖她来的多。”
她知道熊雪没回熊家,所以她用礼物来刺激他们。
说熊雪现在发达,又知恩图报,是为了让他们产生后悔或者恼怒的情绪。
以高额彩礼收尾,是想激起他们的贪欲,让他们去唐县。
别看熊父想让熊雪死在外面,可问题是这么做不代表跟她断绝关系。
简单点说就是大家心里都明白,但没把事情挑明,也没立下字据,更没让人做断亲的见证,那熊雪就还是熊家的人。
这跟李强媳妇秦花的情况有些类似。
当初秦花父母等于是把她卖给李家福家里,后来却还是能以父母的名义替她领粮。
直到在大队长以及村民的见证下断亲,双方才算彻底没关系。
所以熊父熊母找刘家要彩礼是可以的,他们有这个资格。
熊家人听到第一句话,心中怒火就止不住的往上冒。
听完之后,直接就丧失了理智。
只见熊父拍着桌子,怒吼道,“老大、老二,你们几个去把咱们家的亲朋好友都叫来,说我有事找他们。”
见此情景,朱氏心里一喜,不怕你去,就怕你不敢去。
为了以防万一,她又添了把火,“老熊,你叫人干什么,不会是想找小雪的婆家要彩礼吧?我可告诉你,她的婆家在当地不简单,就算要不着也不能胡来,不然你们好去不好回。”
熊父猛然提高声音,“怎么,她婆家有人在唐县当一把手,能够一手遮天?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不让我们回,难不成把我们都关起来?这个钱要是敢不给,后天婚礼就别办了,我看她婆家能不能丢起这个人。”
听到唐县和婚礼这几个字,朱氏心里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紧接着朱氏突然有了一个猜测,熊家人身上的伤势不会是熊雪等人造成的吧?
要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看得出来,熊父这次想要的钱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然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贪欲加上仇恨,这次稳了。
想到这里,朱氏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于是提出告辞,“老熊,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万一出了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行了,该说的我说完了,我先走了。”
说完后,她转身离去。
心里暗自笑道,真是蠢货,居然认为不让人回的方式只有关起来一条路。
更何况把这么多人关起来也不算什么,一个县能做到这点的可不只有一把手。
其实下午熊家人挨完揍后就从熊雨嘴里得知熊雪现在的住址,以及将要办婚礼的消息。
但是除了这些,别的他们还真不知道。
因为熊雨担心说多了,他们不敢去...
可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没敢去。
正如刘刚所料,刘云霄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吓到他们了。
在对方有准备的情况下,就凭自家这几个人,去唐县报仇不就是送菜嘛。
不找亲朋好友一同过去,着实是因为丢不起那人。
熊父想让闺女死的事可不算光彩,熊母被闺女带来的人一顿毒打更不光彩。
所以他们想咽下这口气。
然而朱氏的一番话让他们大受刺激,这才会不顾脸面的让亲朋好友过来。
熊雪给外人送礼,都不给自家送,反而把家里人打了一顿,这种强烈对比,实在让他们接受不了。
而且朱氏的嘲讽让他们能够想象的到,这条消息会很快传遍四周。
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无尽的嘲笑。
这就更让人受不了了。
因此熊父打算狠狠的宰刘家一笔,以弥补自己受伤的心灵。
当然,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用拿到的钱来证明自家跟熊雪之间仍然有联系。
如此一来,谁还好意思嘲笑他们?
看到朱氏的背影渐渐消失,熊父骂道,“这个臭婆娘,还专门跑过来看我们笑话,等我哪天翻身,非要她好看。”
面对他的无能狂怒,熊母跟儿媳们都没吭声。
她们觉得跟这事相比,还是找刘家要钱更为靠谱。
话说熊家弟兄四个分头寻找亲戚,也不知道熊老大是怎么想的,居然跑到黄家去了。
当他表明自己的来意,黄父还没回话,黄母就果断出声表明自家态度,说双方都是亲戚,不参与这事。
没办法,熊老大只能离开。
等他走出自家院门,回到堂屋的黄母沉吟着说道,“老三,明天下午你就请假,跟你媳妇孩子去唐县,把这事告诉你妹妹、妹夫,让他们做好准备。”
这里的妹夫,不用说就知道指的是刘云霄。
黄家的男人们对她的话语暗自称奇。
要知道以往黄母连熊雨这个儿媳都没怎么放在眼里,更别说她这个妹妹了。
就算提到熊雪,也都是直呼名字,何曾如此亲切过?
他们不知道的是,熊雪等人走后黄母就一直在对熊雨进行试探,想要探寻刘家背景。
然而熊雨只知道刘家有人是唐县大领导。
至于大到什么地步,那就不清楚了。
不过这个答案对黄母来说已经够了,所以态度才会出现如此转变。
黄老三面露为难之色,“妈,我就是个临时工,如果明天下午就去,怎么着都得请两天半的假,厂里能批吗?”
跟唐县不同,周县这边仍然存在临时工岗位。
黄父认识的人多,虽然只给大儿子弄成正式工,但也给其他几个儿子弄成了临时工。
正因如此,黄母才会看不起只有一个工人的熊家,不把他们当回事。
众所周知,临时工跟学徒工待遇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请假,学徒工想请多久请多久,可临时工不行。
他们能请几天假,完全取决于上级领导。
领导不批,他们一天都请不了。
黄母摆了摆手,“没事,明天让你爸跟你领导说一声,对了,你们去的时候把家里车子骑上,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
听到这话,黄父显得有些心疼,想了想后叮嘱道,“老三,骑的时候小心点,别摔着了。”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人别摔着了,还是车别摔着了。
黄老三应了一声,转而感慨道,“要说小雪这运气还真够好的,下个乡都能碰到这么好的男人。”
这话让黄家女人们的脸色变的如同便秘一般。
沉默片刻,黄母嘱咐道,“老三,这话你千万别当小雪的面说,知道没?”
“为啥?”
熊雨叹了口气,接上话茬解释道,“当初我爸妈给她填的地方是东北,后来她找街道办人员求情,人家才给她换的地方。”
熊雨姐妹俩信件来往那么频繁,黄家人自然知道熊雪的下乡地方是在子长县,只不过他们一直以为这是熊家人给她选的地点。
可以说要不是今天这事,他们至今不知道内情。
黄老三听说过东北那边的天气情况,此时忍不住露出惊愕表情,“我记得当初小雪的棉衣还是你给的,你说她一件都没有。”
“对。”
一听这话,黄老三和父亲兄弟瞬间就明白了。
“你爸妈为啥这么做?”
“当初小雪不愿意嫁给傻子,后来又出现下乡政策,我爸妈觉得她走了之后肯定不会回来,这让他们认为没办法再从她身上挣到钱,因此对她之前的拒婚行为感到恼怒,然后就做了这个决定。”
这个原因让黄家人简直难以想象,因为没从闺女身上挣到钱,就想弄死她,这是人还是畜牲?
黄父的表情复杂极了,“你爸妈真是不知道该让人怎么说,先是卖你,后又卖你妹妹,他们就指着卖闺女过日子?”
别看熊父熊母秉性差,但他们的相貌真是不错,几个孩子也都继承了这一点。
正因如此,当初熊雨一眼就被黄老三给看中了,央求父母掏钱,这才将她娶回家中。
黄母琢磨了下,沉吟着说道,“小雨,你想不想跟娘家断亲?”
此话一出,屋里人都是一愣,唯有熊雨连连点头,“想,太想了。”
以前没这么做,一方面是惦记熊雪这个妹妹,另一方面是想让自己有个娘家作为靠山。
即便这个靠山如同纸糊的一般,中看不中用。
可总比没有强。
现在妹妹嫁人,还嫁了那么好的男人,娘家就没有可留恋的了。
而且熊雨很清楚黄母对自己的态度发生变化是因为妹妹、妹夫。
有真实靠山,那种纸糊的还要来干什么?
都说女人最了解女人,活了五十多年的黄母更为了解,现在知道熊家人做过什么事,她没费多大力气就猜出熊雨以前不跟娘家断亲的原因,所以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果不其然,她猜对了。
见熊雨表示愿意,黄母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趁你家亲朋好友都在场,咱们现在就去,老大你们兄弟几个,还有当家的,咱们一块过去,老大媳妇,你们几个看好家。”
黄老大有些迟疑,“妈,这会儿去合适吗?”
“就是这会儿去才合适,等熊家那些亲朋好友去唐县遭过罪,你觉得他们还能跟熊家来往?到时候就算小雨想断亲,都很难找到见证人;
小雨嫁进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提出这个要求,当时没提,现在只有找个借口才能提,今天的冲突就是现成的借口,我就说这场冲突让我家没少被邻居笑话,笑我们有这么一家亲戚,所以我们才会带小雨去断亲;
这样一来,谁都不能说我家不对。”
像熊雨这样买回来的媳妇,婆家可以要求她跟娘家断亲。
只不过大多数人不愿意把事情做绝,将女方娘家的脸面扔到地上践踏,这才会不做要求。
然而这种事情当时不说,往后就不好说了。
除非有个合适由头。
黄母说的这番话有理有据,黄家人自然没有拒绝理由。
就这样,一行人去了熊家。
看到他们,堂屋里正跟亲戚聊天的熊父不由得一怔,连忙凑上去询问道,“亲家,你们怎么过来了?”
黄父扫视一圈,没见到熊老大的身影,就明白他还没有回来,熊父不知道他邀请自家的事。
于是黄父沉声说道,“你家老大上门邀请我们过来,我们不想掺和这事,就拒绝了,只是他刚从我家离开,就有邻居上门笑话我们,笑我们的亲戚一点脸面不顾,家庭内的矛盾居然能在我家门口打起来;
家里人说今个儿没少有邻居因为这事上门笑话我家,我们一合计,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刚好你家亲朋好友都会过来,我们就想趁此机会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