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建平知道宋师傅说的是实话,也没生气,嬉皮笑脸的拿自己跟苏卫东的关系说事,试图打动他。
但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宋师傅也没答应。
见肖建平不死心,还要继续说下去,李旭拍了下他的肩膀,打断话茬,“老肖,晚上跟家里人说分房的时候,别忘了叮嘱他们一声,名单没定下来前不要对外说,尤其是所里打算让员工出钱加盖房屋,这事更不能对外透露,不然传到其它单位耳朵里,难保有人眼红从中阻挠。”
其它单位的员工看到供销社建职工房,肯定会羡慕、眼红,甚至有可能去找自家领导反映诉求,表示家里房子不够住。
可问题是这几年大环境不好,挣到钱的单位没几家,更多的都是在勉力维持。
你让那些领导拿什么建?
而供销社的这波操作又不符合规矩。
为了平息员工的怨气,这些领导没准会联合起来、从中作梗。
这样一来,中间的变数就大了。
不仅如此,供销社内部员工也是个隐患。
分房向来是个大难题。
在这件事上从来没有顺顺利利过,没分到房的人闹事是常态。
即便这个人根本没有资格分房。
有些人坏,见不得别人好,觉得自己分不到,干脆都别分。
所以在所长把所有事情都办好之前,他们很可能会闹出幺蛾子,想要搅黄这件事。
这话提醒了其他人,他们都知道肖母那张嘴,于是不停的叮嘱肖建平,让他一定要管好自己母亲。
紧接着齐师傅看向刘刚,“老刘,回去劝劝你大哥,让他尽快批准。”
“对对,老刘,这房子也有你的份,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其他老师傅们纷纷附和起来。
前些日子钢铁厂、水泥厂、砖厂玩了个花活儿,结果把各自厂长玩下去了,这件事让各单位的一把手十分害怕,谁都担心自己会是下一个。
所以这次的事情肯定要提前上报,得到县里批准后所长才敢做。
刘刚点了点头,“晚上我跟他说,不过我不敢保证他一定能批准。”
“只要尽力就行,真不批准,我们就认了,行了,下班时间到了,咱们走吧。”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离去。
李旭则是把肖建平拉到停车棚,看身旁无人,低声说道,“老肖,借钱的事以后别提了。”
肖建平一愣,“为啥?”
“再提就过了,到时候大家都得琢磨你坚持这么做的理由,你说你怎么解释?别拿你和老苏的关系当借口,没人会信。”
肖建平琢磨了下,叹气道,“听你的,不提了,老李,你说当初我把老苏大哥的事告诉我妈是不是做错了?”
“既然做了,就别后悔,再说了,当初谁都没预料到他爸妈不选他弟弟,想让他养老。”
一提这事,肖建平就来气,“以前就觉得他弟弟不是个好东西,还真没看错,你说二哥从家里分出去,大哥没有赡养可能,剩下他一个,只要对父母好点,到时候家里财产没准都是他的;
这小畜牲倒好,认为父母非要在他这根绳上吊死,由自己养老十拿九稳,一点样子都不愿意做,也难怪老两口被拒绝那么多次,还要坚持去找老苏。”
“苏家老两口是自作自受,但凡当初对大儿子狠心一点,或者不那么逼迫老苏,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到这里,李旭看见杜红走了过来,当即跟肖建平提出告辞。
肖建平跟杜红打了个招呼,聊了几句,然后径直离开。
李旭带着杜红向自家驶去。
吃晚饭时,李旭把分房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大家惊喜不已。
李家康更是连声说道,“前两天我跟你妈还在发愁孩子们长大怎么办,没想到今个儿就解决了,这肯定是灶王爷在天上说了咱们家的好话,过几天迎灶王,把小孩子都叫上,让灶王爷看看咱们李家的诚意。”
其他大人:...
沉默片刻,李平艰难的张开嘴,“爸,迎灶王要夜里十二点,大点的孩子好说,小点的怎么办?要不别折腾他们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咱们这些大人迎。”
“对对,小孩子就算了。”李梅连忙附和道,“再说了,灶王爷向来是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这都没回宫,不见得跟他有关。”
李旭有些哭笑不得,“爸,我只是说所里有这个打算,县里批不批还不知道呢。”
李家康饭都不吃了,把脸一板,“等供销社把名单整理出来,再从县里得到审批,最少都得一个星期,那个时候灶王爷已经回来了,能说跟他没关系?老二,我跟你说,这事肯定能成,我跟你赌一块钱的;至于小孩,除夕当天让他们多睡会觉,这样就能熬到夜里。”
近几年李家的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很多时候说一句心想事成都不为过。
这让李家康越发相信祖先们和灶王在保佑自家。
其实不只是他,李老爷子跟李家福他们同样这么认为,每次祭祀都格外虔诚。
听见这番话语,李旭等人知道他是铁了心,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孙秀,希望她出言劝说。
没想到孙秀想了想后,沉吟着说了句,“多拜拜不是坏事。”
这句话体现了她的态度,支持李家康的做法。
见老两口都这么说,李旭等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默默地开始扒饭。
吃完饭没过多久,刘云霄一家过来了。
李旭给两个大人泡了杯热茶,一边端过去一边询问道,“云霄,分房的事你爸跟你大伯说了没?”
“说了。”
“你大伯咋说?”
“说要琢磨琢磨,然后明天开会问问其他领导的想法。”
李旭点了点头,聊起别的话题。
过了一会儿,李梅像往常一样开始授课。
没想到教到一半,突然有个人从外面推门进来。
看到对方,大家先是一愣,接着纷纷上前打招呼,就连李梅也是如此。
“二叔”。
“二爷爷”。
没错,来人正是李家福。
当李家康询问他的来意之时,他瞄了眼李梅,作出一副为难样子。
他知道每天晚上都有外人来李家学习,但没想到都快过年了,还是会来。
有外人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的动作大家都注意到了,刘云霄两口子当即提出告辞。
李家福急忙阻拦道,“你们不用走,我跟小梅说两句话,说完就行了。”
听他这么说,李梅让熊雪等人回到座位上先看会儿书,然后带着李家福走到外面,关上屋门。
来到院子,李梅刚要询问,就见李家福把右手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别出声,接着又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李梅一头雾水的跟他走出院门,然后就听到耳边传来两道声音,“李厂长。”
冷不丁一声把李梅吓得一个激灵。
等反应过来,看清出声之人的面孔,她没好气道,“吓死我了,余队长、韩会计,你们怎么过来了?”
这两个人是清河大队的大队长跟会计,李梅没少跟他们打交道。
余队长搓了搓手,显得有些尴尬,“李厂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受了惊吓;今年多亏你照顾,我们清河大队的粮食产量才能那么高,眼看快过年了,队里人凑钱给你买了份年礼,希望你别嫌弃。”
一旁的韩会计顺势将手里的麻袋递上去,低声说道,“李厂长,大伙儿本想给你送肥肉,后来问你二叔,他说你不爱吃肥的,所以我们就拿了条猪腿和一些排骨、瘦肉。”
李梅当上化肥厂厂长后,对清河大队以及孙家滩多有照顾,分给这两个地方的化肥要比其它地方多一些。
正因如此,两地在今年都是大丰收,粮食产量要比其它大队超出很多。
李梅很清楚,眼前两人过来送礼,不仅是为了感谢今年的照顾,更是为了明年的化肥分配,希望自己还能如此。
她没有急于表态,而是四下看了眼,确认没人后转过身子,朝院里走去,“你们先进来,咱们到院里说,屋里有客人,说话小点声。”
一行人来到院里,说话声音都压得极低,只见李梅看向李家福,询问道,“二叔,您来城里也是为了这事?”
李家福还没来得及出声,余队长就抢先一步回答道,“我们俩寻思着直接上门不合适,这才把你二叔叫上,现在看还真叫对了。”
李梅看见李家福点头,就没再多说,让他帮忙把东西搬到厨房。
听见这话,余队长和韩会计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等李家福走进厨房,李梅说道,“余队长,我爷爷奶奶还住在清河大队,你就算不拉上我二叔,我也会照顾你们;这次的心意我领了,以后不用送了。”
余队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李梅说这话的时候太平静了,让人分辨不出她有没有生气,也分不出她说的不用再送是真是假。
这要是会错意,以后可就麻烦了。
正当余队长琢磨话意之时,李家福拿着空麻袋从厨房走了出来,将其递给韩会计,“事都办完了,咱们走吧。”
余队长两人应了一声,向李梅提出告辞。
李梅询问道,“二叔,您不进屋坐会儿?”
“不坐了,我进屋说一声就走。”
见他这么说,李梅只好先把余队长两人送到院门外,让他们到路口等着,然后和李家福一同进了堂屋。
得知李家福要走,大家都出声挽留。
可他就是不答应。
没办法,李家众人只好把他送出院门。
回到堂屋,李梅继续教课。
直到刘云霄一家离开,她才把刚才的事说出来。
听完之后,李家康露出不满表情,“这个姓余的,这么冷的天,自己想挨冻就算了,还非得拉上你二叔;要说你二叔也是,一点都不知道拒绝。”
“二叔他们还要在队里生活,您说他怎么拒绝?”
“那又怎么了,难不成姓余的还敢给他穿小鞋?”李家康哼唧道。
还别说,确实不敢。
别说余队长,现在整个清河大队都没人敢招惹李家福一家。
没办法,谁都担心惹到他们,李梅会减少清河大队的化肥份额。
“二叔都来过了,您现在说这些没意义。”李平好笑着说道,“小梅,你是真不打算要他们的东西了?”
“送了我就要,不送就不要。”
李旭突然发现她的样子像极了后世自己收红包的时候。
嘴上对亲戚说你们别给,给了我也不要。
可实际上真要是给了,收的比谁都快...
想到这里,李旭咂了咂嘴,“看来你还是想要,就是不知道余队长能不能明白。”
“明不明白都无所谓,杨东,你去厨房把肉收拾收拾;大嫂,明早从猪腿上切一块下来,剁成肉丁放到粥里。”
两人应了一声,接着杨东向外走去。
往后几天,每天晚上都有数个大队长上门送礼。
鸡鸭鱼肉、野兔家鹅,样样都有。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都希望李梅能在来年给自己所在的大队多分配一些化肥。
化肥厂产量有限,给这个大队多分一点,其它大队就要少分一点,眼下所有的大队长都来了,这让她从谁身上减?
为了避免麻烦,除了孙家滩的礼,剩下的她一样都没收。
其实就连这份礼她都不想收,但实在拗不过孙大队长。
孙大队长说如果只是孙家族人受益,他绝对不会送礼。
可问题是还有一半外姓人受益,这份礼也有他们的份,这就不得不送了。
转眼来到除夕这天。
此时的唐县正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寒冷异常。
汽车队众人没像往常一样坐在小马扎上,而是站在被铲掉雪的空地上,一边活动身体一边聊天。
只见段师傅率先开口,“老刘,这都快一个星期了,怎么县里还没有消息?”
刘刚四下看了眼,然后低声回应道,“别着急,事情已经定好了,等所里把名单定下来公布出去,县里就会对外宣布。”
听到事情已经定好,大家先是一喜,紧接着反应过来,露出疑惑表情,“县里宣布?这事还要大张旗鼓的告诉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