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就有好戏看,李旭感觉上班都有了精神。
可惜这精神也没持续多久,走到上班的地方就差不多消失了。
等到了汽车队后,还是熟练的上了驾驶室坐着,眼睛也是眯缝着看向车外。
看着看着,就有一种想睡觉的冲动。
终于,刘刚也上来了。
李旭瞬间睁大了眼睛,脸上也有了兴奋之色,“刘叔,今天您来的这么迟,是不是又去打听啥新鲜事了?”
这么长时间下来,他对刘刚的了解就和刘刚了解他一样。
他知道刘刚一般不会来迟,而且很多时候比他来的都要早,如果是迟了这么久,很大概率就是去打听新鲜事了。
果然,听到这话的刘刚也是连忙说道,“听说咱们供销社今天有不少人请假了,所以我就去打听打听情况。”
“不少人请假?”李旭一愣,然后想了想,“我还真没注意,快说说,他们请假干啥去了?”
刘刚也没有卖关子,很痛快的就说了出来,“现在庄稼差不多收割完了,趁这个时候他们去乡下亲戚那看看能不能借到粮食。”
“现在借粮食?太早了吧,收割完以后他们还要晾晒,然后还要计算分配,这没个十天八天估计都完不成。”
刘刚摇摇头,“他们现在就是去抢个先手,如果那些乡下亲戚真愿意借的话,首先也是借给他们。”
他们这也是生活所迫才想出的主意,李旭自然不会说些什么,反而是有些同情,“那估计是难了,就今年这情况,乡下人也分不了多少粮食,大部分人估计还要依靠稻壳撑到返销粮下来。”
沉默了片刻,刘刚才缓缓说道,“他们都知道,但是他们心里还是抱有一线希望,万一真的借到了呢?就算借不到粮食,能弄到一些稻壳也可以,实在不行还可以去乡下收集一些树皮,现在城里可是一点都收集不到了。”
李旭迟疑道,“这也是您打听出来的?”
“不是,这是我的想法,他们肯定不会空着手回来。”刘刚此时的眼睛看向了车窗外。
李旭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院墙边的一排树木,那些树木满身没有一块树皮,只剩下几根较大的枝丫,上面连树叶都没有一片,看起来凄凉极了。
当天晚上李旭才知道,原来不仅是他们供销社的人有这个想法,就连李家康他们厂子里今天也有不少人请了假,都是打的这个主意。
第二天李旭就听说昨天请假下乡的那些人里只有一个借到了粮食,而且还有一些稻壳;剩下的人带回来的都是稻壳和树皮。
确实是被刘刚说中了,没有一个是空着手回来的。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不仅仅是供销社,整个城里有着乡下亲戚的人大多都去了一趟乡下。
特别是在乡下分粮的消息传来之后,李旭甚至感觉整个城里空了一半。
还别说,这期间确实有不少人从亲戚那边借到了粮食。
哪怕只有很少一点,也是让他们感到万分满足和感激。
因为他们知道,就这少许的一点粮食,也是那些亲戚们从牙缝中节省出来的。
有借到粮食的,自然也有没借到粮食的,甚至还有贪心不足的。
有些人就因为没借到粮食和亲戚们断绝关系;有些则是乡下亲戚有粮但是不借。
也有的人借到了粮食,但又觉得太少,并且对亲戚说一些难听话,最后不仅粮食没能拿走,反而被暴打一顿,差点丢了性命。
短短数日,李旭觉得自己像是看完了人性美好的一面,同样也看完了人性恶劣的一面。
他从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
不过好在人们展现出的美好要比恶劣多得多,这也让他感到些许宽慰。
...
这天晚上8点多钟的时候,李家众人正在屋里聊着天,突然听到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李旭打开院门一看,口中连忙说道,“丁叔、丁婶,你们是找我爸妈有事?他们在屋里坐着,快进屋。”
来人是住在李家隔壁的丁大为夫妻,这时候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人的关系自然也是不错。
只不过这两年由于灾情原因,所以两家人也很少串门了,上一次还是李梅上大学的时候对方上门送了礼,只不过李家康没收。
没办法,之前李文柏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收过了对方的礼品,这么短的时间自然不好意思收第二次礼。
不过平常两家人出门碰到的时候也都会打一声招呼。
听到李旭这话,丁家夫妻应了一声后也是向堂屋走去。
屋里众人看到两人也是连忙起身打着招呼。
刚才在外面没有注意,现在在屋里的灯光映照下,李旭才发现丁家两人的脸上居然还有些浮肿。
不止是他注意到了,就连李家康也看到了,“老丁啊,你们这脸上?”
丁大为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饿的有些肿了,老李,我也就直说了,我们就是想来借点粮食。”
要是别人借的话,李家康肯定是一口拒绝,可这是关系亲厚的邻居,为人也是不错,而且他们脸上这浮肿也不是一两天能形成的,现在肯定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才会过来张这个口。
想了想后,李家康询问道,“还是因为你母亲?”
丁大为点了点头,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你们也知道我家里的状况,我们少吃一些倒还凑合,可我妈瘫痪在床,她那身体少吃一点没准就没了,我们现在也是实在撑不下去了,之前去了不少乡下亲戚家里,可是什么都没借到,现在没办法,只能过来求你们了。”
李旭等人也是沉默了。
他们知道丁大为两口子极为孝顺,他母亲瘫痪多年,身上甚至都没起过褥疮,早在灾情开始第一次减粮的时候,就有人劝他们放弃老人,当时丁大为二人瞬间就炸了,差点把说那话的人给打死。
更何况他们家人口还没李旭家里多,正常情况下凑合吃也是够了,绝对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所以他说的这话大家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