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似乎连微微动一下都十分艰难,漆黑的眼眸恍若被噩梦吞噬的枯涸的海洋,惊恐如同荆棘缠绕在她的心脏,每每勒紧一寸便带来清晰地疼痛,那样残酷的剥夺着她的每一寸呼吸。
每夜每夜,那些真实的噩梦总会如约而至。
她不停的逃跑,最后还是会被那阴影勒住脖子,窒息的感觉在她的胸腔里蔓延,狰狞的笑声四面八方的袭来,恍若无处不在的恶魔,一字一句的在她的耳边说着。
——去死吧。
——快点去死吧。
男人没有停留太久,像是为了提醒她自己的存在那般,很快便从她身边走过。
擦肩而过时,她的肩膀与他碰撞了一下。
可是,那时苍白脆弱的女孩,却仿佛是雕塑般,轻轻一碰就支离破碎。
她跌倒在地上,手掌因按在地上残破的玻璃碎片而渗出了血迹来。
但她好像没有发现,没有表情,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仿佛在那里还有恶魔的残影,稍不留神就会被黑暗吞没殆尽。
尽管被她毫不在意的态度激怒,但是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就是没法硬下心来对她置之不理的望臣七没走出多远就原路折回。
刚刚经历了那种坏情绪的临界点,也说出了自己的事情用不着她管那样的话,在这种时候主动和她说话实在太没面子了,以后在她面前会毫无地位可言,所以他决定远远地跟在她身后,等她安全回到家他再离开。
可是,当他远远看到跪坐在街边的女孩的背影时,瞳孔蓦地缩了一下。
她手掌渗出的血液,在阴影中流成一滩刺眼的痕迹,他的心没有由来的一阵抽紧,几乎无法思考的冲到她的身边。
“死矮子!”
女孩没有回答,她的灵魂像是被抽走,空洞得像个木偶。
周围过路的行人纷纷投去奇怪的目光,望臣七于是把她抱进怀里,隔绝了那些异样的目光和议论,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对于拳头从来都是用来打人的望臣七来说,那个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他的动作格外的轻,一如他不自然却轻缓下来的声音。
“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那些嘈杂的谈话和议论,如同被什么隔开,变得模糊不清,木凝希还深陷在自己的记忆里。
那里黑暗,浓稠,唯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她。
——你怎么还不死?
——你快去死啊。
身体被包裹的温度,逐渐的驱散了眼前黑色苍凉的景象。
视线渐渐的清晰起来,木凝希抬起睫毛,明亮的光线落入她的瞳孔,让她是不太适应的眯了眯眼眸。
那样的光芒下,少年冷俊的脸庞依旧惊艳的令人窒息,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濡湿,粘在光洁的额头,睫毛上也沾染了那样细碎的水珠,那双幽深的茶色眼眸闪烁着莫名的焦急与不安,竟将他往日不可一世的冷傲遮掩的干干净净。
“望……”
见她恢复了一些状态,望臣七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将女孩打横抱起,朝着街边走去。
怀里的女孩过轻的体重,让他皱了皱眉。
吃了那么多东西,到底吃到哪里去了啊!
他随手拦下一辆车,报了医院的地址。
“我不去医院。”
她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小声的说。
女孩的声音轻轻软软的,像一样,听得他几乎毫无抵抗力,险些就心软了。
可是……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看着她血流不止的手掌,望臣七敛眉,直接把她塞进了车里。
车子缓缓行驶在繁忙的街道。
“我不喜欢医院。”
女孩坐在角落低着眸,窗外忽明忽暗的光影模糊的她的脸庞,看起来很落寞的模样。
“所以不想去。”
“……”
看着她的侧脸,望臣七发现自己又该死的心软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司机更改了目的地。
木凝希于是抬起眼眸,侧过脸看他,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谢谢你,望。”
被突然感谢的望臣七冷哼一声,心情莫名的变好了,可是他依然尽量装作很凶很不情愿的模样。
“知道谢谢,你还总是气我。”
“话说回来,望果然是觉得……”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没给那个女孩号码,很可惜吧?”
“马上闭嘴,不然弄哭你!”
*
两个人从窗户进入到学校的医务室,幸好掌心的伤口并不深,玻璃也没有残留在伤口,简单的处理一下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尽管木凝希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好像刚才那副看见世界末日的模样,根本没有存在过一样,但是望臣七还是不放心,在学校停车场拿回自己的车,载着她回家的路上临时改变了路线。
车速很快,周围的风景被模糊成飞速划过的线条,街灯的光也如同流星般转瞬即逝。
“望,去哪?”
坐在后座,戴着头盔,女孩的声音几乎被迎面而来的狂妄的风吹散。
望臣七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去听音乐会。”
“???”
虽然她没有经常出门,地图好歹也是看过的。
再往前没有什么剧院的建筑呀……
车子在一片无人的海滩停下。
木凝希好奇的四下张望了会儿,忽然望臣七把她从后座抱了下来,伸手摘掉了她的头盔。
“跟我来。”
他拉住她的手,走向柔软的沙滩。
前方浮动的海岸,轻闪着蓝色的荧光,那些细碎的光芒聚集在一起,随着海浪慵懒的翻涌着,唯美的不可思议。
偏离了城市的灯光,夜空的星河也仿佛倒映了银河那般璀璨,在海面留下了绚丽的剪影。
“哇……”
木凝希不由得轻轻感叹。
“漂亮……”
那些莹莹的光亮,也映进了女孩幽黑的瞳孔,漾开潋滟的涟漪。
她转过脸,看了一眼身边的望臣七。
“可是,不是听音乐会吗?”
望臣七走到她的身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仔细点听。”
视线被遮挡,耳边的声音却清晰起来。
海浪翻涌的声音,拍打岩石的声音,风的声音,在耳边纠缠成温柔的夜曲。
那样纯粹的乐章,仿佛能够平息内心所有的不安。
“真的,像是音乐会呢……”
“木凝希,我啊,没有母亲那种东西。”
眼睛被蒙住,她看不见少年的表情,甚至从他的语气,听不出一点点因为家本该拥有的温度缺失而遗憾或是寂寞的情绪来。
那像是一个旁观者陈述,冷漠且讽刺。
“从我记事开始,就被当做未来的继承人培养,即使在一个屋檐下也鲜少见面的父亲教育我,自己的命运是属于家族的,我无权决定,包括我的人际关系,学校,以及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全部都不能随心所欲。”
“所以,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到这里。和风交朋友什么都能倾诉,它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背弃我,除了抓不住以外,相当的可靠。”
他说。
“老实说,我已经不抱希望,准备自暴自弃下去了,如果没有遇到你。”
木凝希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原来,大家都会有脆弱的时候。
没有可以依靠的人,独自一人努力的寻找解决为自己的心治疗的方法。
心里的创伤不像重感冒,吃药休息就能痊愈,很多时候,大家都是一个人寂寞,坚强的熬过去。
只是,和风做朋友,听起来很寂寞呢。
“木凝希,你记住。”
少年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你是打败了我老爸,从他手里把我的命运抢回来,并且改变了我人生那样了不起的家伙,所以没什么能轻易把你打败。”
也许是第一次安慰别人,望臣七的语气无可避免的有些僵硬。
“这么恶心的话居然从本大爷嘴里说出来,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