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她,目光真正的为他停留过。
那时他觉得,那个人是特别的,她的光芒耀眼却温暖的,忍不住想要再次触碰。
原来如此……
这惩罚,不是因为他对别人说了谎。
而是他对自己说了谎,对不可能的姻缘,有了念想呢。
*
天空像是被黑洞吞没,看不见一缕光芒。
雨水没有任何减小的迹象,持续冲刷着城市每个角落,给所有的建筑和灯光,都涂抹上了一层朦胧的轮廓。
本就狭窄的道路,散落了一地的棒球铁棍,以及几个似乎已经昏厥的,带着诡异头套的少年。
这之中,却有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材相当娇小的少年站在人群中间。
帽子的阴影遮去了他的脸孔,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他松开了手中的棒球棍,抹掉唇边的血渍,弯腰捡起了自己掉落在地上,盛满了雨水的伞,用力的抖了抖。
“你这丫头,倒是涨了不少本事。”
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穿过密集的雨幕,传入她的耳中。
木凝希握住伞的手还未举起,在那个声音响起的片刻,蓦地顿住了。
一个酒瓶在这时重重的砸向了她的后脑,刹那间的钝痛,让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玻璃碎裂了一地。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只是还未等她站稳,黑暗中伸出的手,一把抓住她的后领,将她狠狠地推在墙上。
那只手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重重的箍住了她的脖颈。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短暂的照亮了隐匿在黑暗里的元凶。
那只手上是烧伤过后狰狞的皮肤,男人穿着灰色卫衣,鸭舌帽压得很低,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没有一寸是完好的。
他看起来,简直像是个游走于黑夜,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看起来还是一样的不顺眼,还是一样的令人厌恶啊。”
男人的嘴角扯开一抹阴冷的笑意,箍住她脖颈的手,微微加重了几分力度。
“毁了别人人生的家伙,果然,当时就不应该让你活着。”
被帽檐遮住的女孩的脸孔,并看不清她的表情,她的唇血色全无,在暗淡的光线里,无声的颤抖着。
那熟悉的恐惧感扑面而来,在顷刻间将她吞没。
湿透的衣衫,能如此清晰的感觉到背脊贴住的墙壁刺骨的冰冷。
她的身体僵硬着,后脑有清晰的疼痛,因无法呼吸,意识也逐渐模糊。
熟悉的噩梦从充满血腥味的空气里汹涌而来,再次将她拖入无法苏醒的深渊。
那是她无数次尝试逃跑,却无法逃离的地方。
那里总是有一个狰狞的笑声,无处不在,一次一次的重复着同一句话——
去死吧。
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不如今天,就让你去死吧?看到你幸福的活着,简直让我每天都无法入睡,明明是个比谁都该去死的东西。”
男人的声音,仿佛和记忆里那个魔鬼的声音完全重合。
“啊……差点忘记,在那之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
他冷笑着开口,微微松开了手中的力度,让她有微弱的喘息的机会。
那讽刺的声音,比砸在皮肤上的雨点还要冰冷几分。
“关于那天的事情。”
唰唰唰——
那天也下起了同样的大雨。
压低的云层仿佛触手可及,忽明忽暗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以及令人窒息的沉闷空气。
雨点无法浇灭火焰,它示威一般的吞没了整个建筑,愈发嚣张的熊熊燃烧着。
刺耳的鸣笛声,持续不断地在城市环绕着。
男人被浑身难以忍受的疼痛刺激的恢复了意识,挣开了沉重的眼皮。
灰暗的瞳孔里,清晰的印出了燃烧的火焰,将自己团团包围。
他在瞬间清醒过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慌不择路的想要寻找出口,却发现在刚才的爆炸中,自己浑身都被烧伤,疼痛难忍,虚弱的几乎无法站立。
“救命……”
他艰难的开口,却沙哑的几乎无法出声。
浓郁的烟雾里,女人不顾一切的冲了进来,小小的肩膀支撑着他的重量,勉强将他架起来,摇摇晃晃的正要离开,天花板坠落下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我们走后门。”
女人柔美的脸庞被烟雾熏得有些狼狈,烫伤的痕迹也如此明显,可她的声音依旧沉稳,目光也明亮的像是无论何时,都充满希望。
那时,他的心里充满感激,对即使自己受伤成怪物的模样,在这样危机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妻子,倘若能活着走出去,一定会对她更好,更加珍惜她,他如此想着。
可是,在快要走到门口时,女人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你发誓以后不再打希希,我就带你出去。”
她的声音如此冷静,像是斟酌过后才定下的结论。
男人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想要说些什么,却根本无法发出声音。
“不再打希希这件事情,你必须做到。”
她再次强调了一遍。
“她是我的宝物,没有人能那样对待她,而我却被表现迷惑,至今才发现,我真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母亲了。所以……我要弥补我的错误,离开这里以后,我们离婚吧。”
“……”
男人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得多疑且古怪。
他甚至觉得,这是她的阴谋。
这场火起因也很蹊跷,一定是为了报复他,那个女孩造成的吧?
还有,她借机想要离婚,才拿着个来威胁他……
又或者,她们从一开始就预谋好了?
把他变成这个样子,居然还来威胁他,真是不要脸的母女啊……
忏悔的女人,并没有发现被燃烧过后脆弱的木质天花板有断裂并且即将坠落的迹象。
男人率先注意到了这一点,下意识的要去拉她,却因为自己虚弱的身体,和刚才女人说过的话,迟疑的收回了手,他深深看了一眼女人,用尽最后的力气,脱离她的支撑,踉踉跄跄的冲除了咫尺之遥的门。
他没有回头,只是当他离开的一刹那,身后的火焰,在坍塌的建筑中再次汹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