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州。
巨鹿国,廮陶。
“这个小皇帝,毫无用处。”巨鹿王高阳曛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拎着帛信,看完直摇脑袋。
高阳曛今年四十余岁,体壮肤黑,下颌胡须十分浓密,眼骨高高凸起,面貌甚为刚毅。
“可惜,雒阳十年布局,一朝尽毁。”说着,他将帛信交给侍从,由侍从传阅给堂下一众心腹。
“寡人还真有点后悔,这一次行动,虽然成功夺取行军方略,但是于我们而言,获利并不大。邓亥等人未死,寡人却已经暴露,若是寡人所料不错,雒阳那边肯定把寡人视为心腹大患。”
他捏了捏鼻梁骨,哼道:“刀子都递给小皇帝了,他居然还能失败,真是叫人失望呐。”
“大王不必失望。”跪坐堂下的苍发老者笑着开口。
此人名叫东郭醪,五十余岁,在巨鹿国位高权重,被拜为国相二十余年,胸有丘壑,腹有谋略,深得巨鹿王倚重。
他说道:“大王,小皇帝少不经事,性急而冲动。宗正姒召中人之资,遭邓亥等人打压已久,足可见其无能。至于将军叶赢,不过一鸡鸣狗盗之辈,岂能成事呀。”
巨鹿王哈哈一笑,“国相说的,寡人自然是清楚的,只是这心里头还是不舒服。寡人原以为,这次就算不能搅乱酆朝中枢,最起码也能杀掉赵无伤,让酆朝军队混乱一阵子。”
东郭醪摇头道:“那也无甚大用,北疆军团有皇甫明统帅,肃慎难进一步,我们也不可妄动。”
提起皇甫明,堂内一众人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沉郁。
巨鹿王叹息一气,“这个皇甫明啊,真是让寡人如鲠在喉,有此人在幽州一日,寡人便一日不得安生。”
东郭醪安慰道:“大王,皇甫明虽然骁勇,可眼下的酆朝却并不稳定。只要义阳王能打败南下的长城军团,朝廷那边可就要着急了。”
“话虽如此,但此番寡人暴露,北疆军团怕是不会南下了。如此一来,我们还是动弹不得。倒是白白便宜了义阳王,给他机会苟延残喘下去。”巨鹿王说道。
心腹倪桷微微一笑,言道:“大王,这才是好事呀!”
“好事?”巨鹿王嘿嘿一笑,“你不妨说说看,好在哪里?”
倪桷起身,面朝众人说道:“义阳王率先起兵,早已被朝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上洛郡一战,义阳王失利,眼下朝廷早已自顾不暇。可就算如此,义阳王也是全据荆州之地。”
“现在义阳王元气未复,朝廷必定想要竭尽全力扫平他。可是这一次长城军团的行军方略已经交给了义阳王,只要他稍有作用,断然能打退长城军团。如此一来,这一根刺始终钉在荆州,朝廷岂能容忍下去?”
“如此循环往复,朝廷焉能不弱?”
一众臣子纷纷点头赞同。
巨鹿王道:“说的不错。”顿了顿,他接着可惜道:“此番寡人不惜放弃雒阳暗子,就是想要早点摆脱北疆军团的限制,没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北疆军团驻扎幽州,巨鹿国在冀州。若是没有解决北疆军团,一旦他起事,必定为其所威胁。
东郭醪道:“大王莫要着急,机会就要来了。”
“什么机会?”
东郭醪言道:“大王,若是此次长城军团大败,义阳王就变得更显眼,到时候朝廷必定要去全力围剿他。而沛国就在豫州,与义阳国互为犄角,其绝不会坐视义阳国被灭。只要朝廷深陷南方,那么北疆军团便成孤军了。”
闻言,巨鹿王恍然。
“不错,只要南方起事,北方,朝廷难以顾及。”
荆州、义阳国。
“父王,巨鹿王,能相信吗?”公叔服看着案几上的行军方略,有些怀疑道。
经历过一次大败的义阳王,变得沉稳许多。
“可以相信。”
“为什么?”
“因为巨鹿王也想起事。”义阳王哼道:“巨鹿国这些年一直默默无闻,不是他们不想起事,而是不能。北疆军团驻扎幽州,犹如一柄利剑,悬在巨鹿王头顶。他需要我来牵制朝廷兵力,最好能将北疆军团的兵力也牵制过来。”
公叔服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被巨鹿王当成剑使么。”
“那也无可奈何,谁让我们在上洛郡大败呢。”说起这个,义阳王就想起了耻辱的事情,不由得道:“长城军团此次发兵八万,直冲我们而来,若是抵挡不住,义阳国就此消亡。我们没得选,只能选择做巨鹿王的剑。”
“不过。”他话音一转,说道:“倘若我们此次击败这八万大军,那么局势会大不一样。不仅巨鹿王会动,沛王也会动。到时候,朝廷三线作战,再加上肃慎......哈哈哈哈。”
想起高兴的事情,义阳王忍不住大笑。
闻言,公叔服也是明白了父王的话中意,当即道:“好,孩儿这便将消息送给陈祷将军和华裕邯将军,让他们择机而动,一举击溃长城军团!”
“去吧!”
待公叔服走后,宋闻走进殿内。
“大王,沛国那边愿意借兵一万,粮草五万石。”
“哼,高辛积奴还是这般小气。”义阳王冷哼一声,旋即道:“你可以告诉他们巨鹿王的事情。”
“包括行军方略?”宋闻问。
“没错。”义阳王沉声道:“不给他一点信心,怎么能让他痛快地拿出军资呢。”
“属下明白。”
沛国、相县。
“没想到巨鹿王动手了,真是有趣。”沛王说道。
呵呵一笑,刘湘欠身道:“这并不奇怪,异姓诸国之中,巨鹿王的位置是最差的。北疆军团常年和肃慎人撕杀,战力彪悍,巨鹿王稍有异动,北疆军团自幽州南下,一马平川,他抵挡不住。”
“此番义阳王最先起事,倘若能吸引大批朝廷兵马,甚至是将北疆军团吸引而来,这才是最符合巨鹿王的利益。”
“朝廷不会让他如愿。”韩寻说道:“这份行军方略落在义阳王手里,这就说明巨鹿王已经暴露。在此情况下,北疆军团绝不会妄动,必定是紧紧盯着巨鹿王一举一动。在我看来,他是想利用义阳王消耗朝廷。”
沛王沉默少许,说道:“现在就全看公叔涓了。倘若他能打赢长城军团,整个局势都会变动。倘若他输了,我们也有危险。”
刘湘拱手道:“大王不必担忧,豫州各郡县,税赋已让百姓苦不堪言,若是有朝一日义阳王真的溃败,我们也不惧。现在最着急的,第一是义阳王,第二是巨鹿王,最后才是我们。依属下看,我们的速度要加快了。”
“不错,确实要提速。”沛王点点头,旋即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要先让义阳王去顶着,他要的东西,给他就是。”
“大王英明。”韩寻拱手道:“不管义阳王能撑多久,只要他在,朝廷的目光就在他身上。这段时间,只要我们不起事,朝廷便不能借口对我们动手。”
“好,你现在去和那个宋闻接触一下。告诉他,寡人答应义阳王所求。”
“唯。”
义阳国先前经历一次惨败,十万精锐死伤殆尽,为了尽快恢复兵力,应对长城军团,义阳王在荆州征兵二十万。其实百姓根本不想加入叛军,但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加入也不行。
在强征之下,义阳王迅速聚拢十五万兵力,交给陈祷和华裕邯两名大将,分别驻守在两处,抵挡长城军团南下。
双方此前互相试探,交过几次手,长城军团胜多败少,毕竟义阳王的麾下兵马都是新军。
战场主要在南乡郡和南阳国两处。
华裕邯率军八万,驻守在南乡郡顺阳。陈祷则率军七万驻守南阳国冠军,两地相隔六十里,能够保证及时支援。自从上次在粮草上吃大亏以后,华裕邯和陈祷俩人,对粮草无比重视。
长城军团走上洛郡南下,占据南乡城,隔着丹水、均水,与叛军对峙。
此次长城军团共计八万大军,领军大将是谢宗和田观二人。王颐要坐镇西北,防备白狄,是故没有过来。
俩人试探几次以后,果断选择进军,强攻顺阳,结果轻松拿下。同时,华裕邯率军退回冠军,和陈祷兵合一处。
冠军、大营驻地。
“陈将军,为何要退守冠军呢?”华裕邯不解道:“除却顺阳,后面无险可守,难道我们要和他们决战?”
这场战争从爆发开始,义阳国采取的态度就是‘坚守’。因为凭借新军,他们很难在正面打败长城军团。
南阳国以南,义阳国以北,这里都是大量的平原地带,将战场放在这里,实际上就是准备面对面拼刺刀。
“华将军稍安勿躁。”陈祷安抚一句,紧跟着拿出一份帛信交给他,“这是大王送来的,你先看看。”
闻言,华裕邯带着疑惑打开帛信。须臾后,不可思议道:“大王是怎么知道长城军团的行军方略的?”
“不清楚。”陈祷摇摇头,说道:“我们不用管大王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大王既然将此信送给我们,这就说明此信是真的。华将军,你不觉得我们的机会来了么。”
闻言,华裕邯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