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喊杀声震天。
步卒练习刺矛、劈刀、以及基本的体术训练。当然,重中之重,自然是认识‘擂鼓’‘号角’军令。战场之上,人嘶马吼,只有用‘擂鼓’和‘号角’之音来传递主将命令。
弱兵不可怕、敌军强大也不可怕,可怕的是己方士卒在战场上未战自溃,那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自己人一旦崩溃,将会引发一系列不可预测的可怕后果。
所以,栾冗和崇侯翊的训练重点就是要让新军明白什么是军令,什么时候该打、什么时候该撤、什么时候该迂回,这一点必须要明白。不然,战斗力永远不可能形成,甚至,新军有可能会变成一群毫无用处的牲口。
当然,除了普通士卒,聂嗣的重点在中低级军官。这些人中,以校尉为主。如果将一万兵马比作一只蜈蚣,那么数十名校尉就是蜈蚣的腹足,只有将校尉教导好了,才能更好的控制底下士卒。
训练的日子,对于聂嗣来既显得枯燥,同时又很熟悉。去岁,他在蓝田大营训练郡兵的时候,已经汲取了大量的经验,加上自己又有带兵出征的经历,所以军中事务处理起来十分通畅。
尽管如此,聂嗣还是打算找几个参军和从事中郎来帮助他,否则单凭他一个人,迟早会被累趴下。
不过,他在京中认识的良才不多。这个时候,他是真的怀念荀胤、甘瑢、甚至是灌峻。
如果说甘瑢和荀胤能帮助他处理好内务,那么灌峻就是一等一的练兵好手。当时雍州郡兵,其实就是灌峻训练出来的。只可惜,这几个人现在都在雍州各地,他是没办法将人找来了。
栾冗和崇侯翊冲锋陷阵自然是勇猛无比,可若是参赞军事,掌控文书,那简直就是把肉坦当成法师玩,死无葬身之地。
“人到用时方恨少。”聂嗣‘啪’的一声摔下竹简,疲惫的揉揉眼窝。自从接掌新军以来,他便没有再回过雒阳,而是一直待在金墉城,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甚至每天清晨会跟着士卒一起训练。
正是因为如此,一万新军,从下至上,基本上都知道统帅他们的云麾将军名叫聂嗣。那个曾经以弱胜强,击溃十万叛军的传奇人物。
在这样的情形下,一万新军虽然对他没到死心塌地效忠的地步,可心底终究是有了一丝信赖。
营帐内只有聂嗣一人,目前军中的文书参军,从事中郎、典曹都尉等等文职官员还没有调配到位。根据聂嗣自己猜测,这些人只怕要到出征那一日才会调配给他。
因为,现在金墉城的五万新军都是雒阳招募的,其他各郡的兵马还没有到齐。
便在此时,一名侍卫掀开营帘走进来。
“将军,阴将军和夏阳将军过来了。”
阴休、夏阳悌,他们来做什么?压下心中困惑,聂嗣道:“我去迎接他们进来。”
这俩人目前和他一样,都是执掌一万新军的偏将,地位平等,没有高低之分。
不过恰恰因为如此,聂嗣才不敢小觑。因为他被封位实权云麾将军,既有平叛首功,又有父亲在朝中斡旋方才得来。可是阴休和夏阳悌,不知不觉就和他平级,他怎么会大意。
三人见面,自然是寒暄一番。聂嗣将他们二人接入营帐,互道练兵心得。一番谈话下来,他们发现,彼此都面临相同的问题,没有文职官员帮助他们处理军中文书,因此颇为苦恼。
“两位,不如我们去找庞将军吧。”夏阳悌试探道。
庞痤是此次朝廷内定的十万新军统帅,将会由他负责统帅大军南下攻打叛军。这也是因为他在平叛中表现出色,且是大司马心腹的关系。
其实除了庞痤,其他的偏将,大都出身南北两军。已经决定的五位偏将之中,只有聂嗣、阴休、夏阳悌三人是新人,其他都是老资格军官。
故而,他们三人其实不受其余几位偏将的待见。
“不妥,若是我们过去,会叫那些家伙小看。”阴休冷哼一声,当即拒绝提议。
夏阳悌道:“文烈,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你要明白我们的敌人是谁。新军本就需要我们时时刻刻督促训练,方才能够堪堪登上战场,如果我们被文案所累,只怕到时候两头不落好,什么也抓不住。”
相比较阴休,夏阳悌显然更在乎实际问题。只要能解决他的问题,他并不在意被别人小看。
“伯继,你以为呢?”夏阳悌希望聂嗣能支持他。
聂嗣稍作沉吟,笑着道:“难道你们没有发现么,十万新军,目前只有在雒阳招募的五万新军抵达金墉城,剩余的五万新军还没有过来。如此,庞将军岂会答应我们所求。现在,朝廷希望我们能好好训练新军,至于文职军官,短时间内怕是不会派遣过来。”
闻言,夏阳悌一阵失望,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反驳,因为他知道聂嗣说的没问题。这一次募兵极为仓促,很多东西都是草草决定,不可能在短时间做到细致入微。
三人又是闲聊一阵,不想却忽然听闻帐外传来一阵激烈鼓掌声,而后是杂乱的起哄声。
“来人!”聂嗣大喊。
侍卫掀开营帘走进来,“将军。”
“外面发生何事?”
“回将军话,崇侯将军和郭瑕将军在比试。”
闻言,聂嗣和夏阳悌对视一眼,后者道:“咱们去看看?”
“好啊,去看看!”聂嗣笑着道。
校场之上,郭瑕和崇侯翊各骑战马,手持战刀,相隔二十步左右距离,引而不发。
周围站着数百名士卒,呐喊助威。
崇侯翊的勇武,聂嗣麾下士卒深有体会。他们对郭瑕了解不深,当然不可能放着自己家将军不支持,去支持别人。
别人不清楚,但是郭瑕很清楚崇侯翊的勇猛。这一战是他主动提起,他想看看崇侯翊究竟有多强。
相比较郭瑕的全力以赴,崇侯翊显得很是轻松。并非是他轻敌,而是他心中有数。
“伯继以为,此战谁会胜?”夏阳悌饶有兴趣的问道。
聂嗣笑着道:“倘若事先知道胜负,那便没有了乐趣,现在我们都不知道谁会赢,才是最有趣的,不是么?”
“伯继此言甚合我的胃口!”夏阳悌哈哈大笑。
一旁的阴休则问自己的心腹中行美,“你觉得谁会赢?”
中行美略作思忖,言道:“将军,俩人还未交手,属下目前还看不出来。”
便在三人说话之间,郭瑕大吼一声,纵马冲向崇侯翊。而此时,崇侯翊也同样纵马奔向郭瑕。
刹那间,两人战刀挥舞,‘当’的一声,策马而过。
崇侯翊面不改色,掉转马头,再度冲向郭瑕。便见他刀锋调转,手中银光闪过,虚晃一枪,让郭瑕以为他要侧斩,实际上则是刀劈山岳,自上而下,天灵劈刀!
郭瑕也并非一般将领,早在崇侯翊变更招式之时,他便同样调换起手式,横刀接挡。
咔!
一刀劈下,郭瑕两臂瞬间承受巨大压力,这让郭瑕暗自心惊,他没想到崇侯翊的臂力竟如此强劲。若是爆发之力倒也尚可,因为他也能做到,倘若这就是崇侯翊平常的臂力,那未免有些过于可怕。
见郭瑕挡住自己一刀,崇侯翊也没有继续施压。因为强者过招,胜负只在一招之间。这一刀既然已经被郭瑕挡住,那他便不能一击必杀,将其斩落马下。
是故,崇侯翊及时收力,连续数刀‘当当当’狂劈而下,宛如暴风骤雨,刀光连影寒朔。一度将郭瑕打得只能被迫还手,围观士卒纷纷狂吼助力。
“看样子,崇侯翊占上风了。”阴休笑道。
夏阳悌眯眼,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
“再看看吧。”聂嗣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底深处却多了几丝凝重。别人不清楚,但是他很清楚。除了栾冗,目前还没有谁能在崇侯翊手底下挺过三招。
当然,这并不是说崇侯翊只会三招,而是别人从来接不了崇侯翊三招。
此时,校场上的崇侯翊和郭瑕已经交手二十回合。从表面上来看,双方好像旗鼓相当,甚至崇侯翊略占一点上风。但其实崇侯翊很清楚,郭瑕还远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仍有余力。
相同的,郭瑕也在暗自揣测崇侯翊的体力。从刚刚的交手来看,崇侯翊的力气很显然要大过自己,而且攻击非常凶猛,曾一度让他手忙脚乱的防御。
俩人隔空对视一眼,仿佛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战意。
“杀!”
他们要一招决定胜负!
对于他们二人而言,比试不是表演,而是要拼尽全力的打倒对手。
风驰电掣,金戈音爆,俩人策马而过。
像是高手交战一般,俩人稍作停顿,随后打马掉头,互相看着对方。
“谁赢了?”有士卒疑惑询问。
“平手吗?”有士卒怀疑。
崇侯翊微微一笑,将刀插在地上,抱拳道:“郭兄神勇,此次就算平手吧。”
闻言,郭瑕苦笑一声,而后点头。谁也没有看见,郭瑕握刀的手在轻微颤抖。
这场战斗十分精彩,虽然未分胜负,可是普通士卒大饱眼福,看得十分痛快,纷纷大吼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