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余云岫等人罚组织的人,他们同样认为如今世道不公平,远古之时人族能和谐共处是因有外敌存在。如今外敌不复,实力强弱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他们更加坚定认为斩断地灵脉,使得所有人都站在同一个起点上才会实现所谓的公平。
比如暗中潜藏的凤鸟盟人,勿论壁画真假,从壁画中透露出远古强者悠久的生命和飞升新世界的渴望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解决如今天地退化,人类强者稀少的问题。他们怀疑一切是因天外而来的妖兽造成的,抓捕妖兽获取仙门典籍成为必然要做的事情。
比如郑朗月、李文英等仙门势力的人,油然而生出一股对先祖愿牺牲自我保全人族的大魄力的敬佩,要拼命维持先祖荣光,不让先祖蒙羞。发自内心认为仙门其他人与他们想法应如是。
以及若有似无的优越感。我们先祖可是救过你们先祖的,我们是你们的恩人,没有我们家族世界都可能不存在了。
哪怕他们不是故意这么想的,潜意识里总会残留几分。
这可真是一场大戏啊。
闻梵音将合拢的伞当成盲杖,在这被长明灯照亮的回廊里走动。壁画尽头星光笼罩,入眼是一尊高大的神像。
神像是一位英俊的青年,他身穿飘逸精致的袍服,手里握着一卷竹简,目光眺望远方,嘴角的笑容高深莫测。
李玉恒神色微动,看向范辉,见他也聚精会神的盯着神像,便问道:“范兄,这是卢家那位真君吗?”
范辉点头:“与卢家祖堂挂的那副画像一模一样。”腰间的配饰,头上的玉冠,衣服上绣着的纹路都一致。
闻梵音笑道:“这就说明,我们并未找错地方。”
绕过神像后,视线一片豁然开朗。共八道高大石门矗立在众人眼前,每一面石门上都雕刻着一副图。
有简单的桃花枝,有繁杂的穷奇凶兽、狴犴凶兽,也有白泽神兽,有纹路交错的棋盘、黑不见底的深渊,高耸威压的镇魔塔,也有一把威风凛凛震慑天地的仙剑。
不约而同的,各个势力直接分开,选择他们想去的石门。
比如范辉直接走进刻画着棋盘的石门,佛子一行走进狴犴凶兽的石门,王灵均带着好友李玉恒走进桃花枝的石门。李星朝与杨轻侯直接走进白泽神兽的石门。
散修们也有选择,郑明舒朝闻梵音道:“梵音,要跟我一起走吗?”
这里不知是否有危险,好友还是放在眼皮底下为好。
闻梵音拒绝道:“我有自己想去的路,纯熙和余先生他们会护着我,你放心吧。”
见她这么说,郑明舒也不勉强,而是将目光落在余云岫、杨九阙身上,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蕴含警告:“我相信二位先生会保护好梵音的。”
既以保护者身份黏了上来,便做好这份工作。
余云岫眉宇间带着浅浅的忧愁道:“二姑娘放心,在下会护着闻谷主的。”
李文英忽地开口道:“我会跟着闻谷主。”
郑明舒深深看了他一眼,与好友告别后,便与兄长,云破、月初走进仙剑石门。
闻梵音见大部分都选好地方走了进步,朝跟着她的几人道:“走吧,去看看从上古时便存在的镇魔塔。”
她比较好奇悬浮在深渊上空在某种程度上克制大妖九婴的镇魔塔是何种模样。
其他人对此并无异议,毕竟他们一行某种程度上做主的是闻梵音。至于其他跟着想要捡漏的散修或其他小势力不足为据。
纯熙走上前推开石门,幽幽荒凉的风吹来,隐隐有呜咽声传出,还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泥土的湿气。
纯熙率先一步走进去探路,察觉到没有短暂的距离并无危险,这才出来道:“老师,这里很美。”
闻梵音了然,这是安全的意思。
她拄着伞抬步走了进去,丹枫迎秋跟在她身侧,余云岫与杨九阙护在她身后,让闻梵音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安全。
所有人走进石门后,石门嘭一声关闭。
闻梵音不紧不慢朝前走,其他修士尽皆匆匆超过他们一行往前方而去,似乎晚上一点就会错失一切。
“余先生,杨先生。”闻梵音脚步停下,看向二人说道,“这里好似很安全。二位若有其他打算,也可先行一步。”
余云岫捏着手里的梅花,语气带着浊世佳公子的忧郁:“无妨,仙人墓无论有何东西都不重要。闻谷主莫非是要赶我们走?”
闻梵音低笑两声,回身继续朝前行。
这二位对于任务还挺看重,这么有原则的甜菜有机会也可挖挖角。
余云岫与杨九阙明了,闻谷主并不在意他们有何目的,留下或离开都可以。
石门后面是一片汪洋花海,确如纯熙所言,很美。
花海中央有一条有幽静小路,路的尽头不知情况。
闻梵音垂眸看了眼这些花便踏上小路,在踏上小路的瞬间,幻象频生。
她看到一双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那双手在竹简上刻着字。
闻梵音好奇凑上去看,只见上面写着:寻历二十年一月五日,梁某人在背后骂吾无能。三日后追踪,其醉酒溺死。
二十一年一月七日,赵某人讽刺吾道貌岸然。一日后追踪,其在龙山湖被突如其来的妖兽吞掉。
二十一年一月十一日,孙某笑话吾欺世盗名。两日后追踪,其卷入仙人大战里,人当场没了。
二十二年二月七日,张某污蔑吾与其妻偷情。可笑,吾只爱道。当日追踪,其夫妻二人误食毒蘑菇而亡。
二十二年五月三日,李某在任务中陷害吾入了左道。蠢货,吾厌恶这等对吾道不敬之人。当日追踪,其于妓院马上风而亡。
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二日,陈某鄙视吾穷困,穿的衣裳破烂。笑话,吾身上的灵石可以砸死他。这件衣裳明明是吾亲手炼制的法衣!吾恨不得当即斩杀此獠这没见识的。当日追踪,其路过一处灵石矿,被意外坍塌的矿场砸死。
二十三年九月二十五日……
二十三年十二月……
二十四年……
闻梵音神色微妙的看到最后,时间记载到寻历五百年整时戛然而止。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幻象中的人应是寻仙真君吧,没想到镇压了一个时代的真君竟是这种风格。
而所谓的寻历,应是以他出生之年开始纪年。仙门典籍记载,每隔千年更改年历。
两千年前被称为寻历,一千年前为庚历纪年,如今一千年为星历纪年。
如今是星历二十年,取自李星朝名中的星。仙门总是以新历中出世的天骄开启年历,祈盼这一千年仙门太平永久。
现在重要的并非年历,而是这位寻仙真君的性格出乎她的想象,格外记仇啊。
幻象一闪,七情六欲化作的画面一闪而逝,不曾在她心中留下半分波澜,似是知道奈何不得她。
就在这时,那一只手,一根笔和记录本又出现在眼前,时间却已改变。
星历二十年十二月十二日,金某人捡起吾随身杂谈本,看完后大骂吾头有疾。吾当即追踪,过穷奇凶兽回廊时,不慎撞入死火山,跌下熔浆中,呜呼哀哉。
咦,这是今日呢。
还真是对自身存在毫不掩饰。她的手蠢蠢欲动,想要将人绑去送给那位求长生都快求疯了的大先生。
闻梵音:“……真君的仇家死因都格外离奇,可称之为获罪于天。”
真是恐怖呢,每个人的死亡都好似意外巧合,这种能拨动因果律的人才真真让人忌惮。
她沉默片刻,心平气和道:“真君可否拨冗一见?”
幻象中正准备搁下毛笔的手一顿,在杂谈本上画了个大大的‘X’,拒绝见面的意思很坚定呢。
罢了,看来现在并非是见面的好时机。
从画面上看,这位寻仙真君果真是死的不太彻底。
明明已活了五百岁了。
“上章真君是否阁下呼唤来此?”闻梵音直接询问。
画面上的手在杂谈本上打了个勾。
不等闻梵音再问出问题,画面陡然崩散消失。
一道玄之又玄的力量降下,一道虚幻的看不清面貌,连身姿都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尊上有去镇魔塔吗?”这声音轻飘飘听不出男女,却带着一股亲昵。
闻梵音用伞敲了敲地,淡淡道:“不曾去过。”
“您若有闲暇,可前往镇魔塔看看。”说罢,这人影也消散了。
一切幻象消失,闻梵音抬头看向周围,却发现其他人并未醒来,一些心境差的散修正沉浸在幻象中,下一刻却悄然无声的失去生命。
一个时辰后,纯熙醒来。紧接着是杨九阙,随后是丹枫,余云岫,迎秋……
好在他们几人一个不少,都成功闯过这一关。
纯熙醒来的第一眼便看向老师,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幻象最后,老师是个弱鸡,被她打招呼拍了拍肩膀就拍死了,吓得她当时就醒过来了。
纯熙纠结的眉毛都凝成一团,想到老师那病恹恹的模样和上次被个土疙瘩都能砸晕的模样,忍不住心底冒出的怜爱。
老师真弱,我要好好保护她。
“醒了便继续走。”闻梵音说道。
他们此时站在花海中央的小路上,在幻象破除后,眼前的花海下方黑暗蠕动,那些失去生命的修士都成为黑影的食物。
闻梵音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差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凌厉和漠然:“立刻离开。”
她率先快步而行,朝小路尽头走去,对身后的场景视而不见。
迎秋摸了摸袖中点点蠢蠢欲动的脑袋,没有让它出来。
女郎对那些蜈蚣的厌恶已表现的很明显了,还是不要再放出蛇来挑衅了。
众人飞快离开花海后,那条小路上已空荡荡的很是干净。
小路尽头仿佛新世界,抬头便可看到闪亮的星辰,明明在花海看时,还是雾蒙蒙一片。
一颗颗星辰闪烁着亮光,浓郁的星光力量游动。对于卢家修炼星轨之力的修士来说,无疑是最喜欢的地方。
星辰下方,是一座座高大的石碑。每一处石碑都带着浓厚的力量和特殊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驻足。
闻梵音走到距离最近的一座石碑边看去,上面只写着:为人族血战而亡!苍历三千六百七十八年留。
苍历?
她在仙门典籍中不曾见过这个时代,再加上仙门一直以某位天骄之名来命名历年,若这位名为苍的仙人在千年内死去,下一个千年便会换年历名。若没有死,便会延续年历。
很显然,这位仙人活了三千六百七十六年。
是与妖兽大战的上古时期。
她很快判断出后,伸手按在石碑上,输入一缕仙灵之气。石碑因她的行为被唤醒,轻轻一震后,书籍模样的力量在石碑上闪烁,很快便飞出一道钻入她眉心。
闻梵音并未阻拦,她身体实力被限制了,神魂却依旧强大,有底气接受这莫名的东西钻入脑中。
很快她便分辨出,这是传承。
是属于被妖族打断覆灭的传承,人族陷入黑暗时所遗失的东西。
有仙法,有学识,有当时世界的概况……
闻梵音伸手按在第三块石碑时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主动上了史学的课?
她的手一顿,若无其事的收了回来。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过石碑林角落某处,一具莹莹白骨映入眼中。
“纯熙。”闻梵音唤道。
正在吸收脑中仙法的纯熙立刻中断,起身来到老师身边。在老师示意下,走到白骨周围查看了下,并伸手探查了下白骨。
“老师,他生前修为仅次于真君。”纯熙神色严肃道。
闻梵音看了看白骨靠着的石碑,眼睛微微睁大——庚历九百二十年,奉命寻回上章真君。
石碑的痕迹与周围明显有差别,气息也接近如今。那么,这尸骨真是一百年前的人误入,在临死前立下的?
他为何会死,又为何被困此处无法离开,当时让他接受命令的又是谁?
一个个疑问在脑中飘过,闻梵音伸手按在石碑上,罕见的出现了一道青年虚影。
青年长相英俊,笑起来时莫名有种憨厚。他是一道主人临死前输入的遗言,没有任何意识。